自那之後,沁瑤便開始了在雲隱書院的讀書生活。每日辰時,便有管事娘子來各處屋舍喚學生起床,繼而請諸人到飛蘆軒去用膳。
沁瑤練功多年,早已經養成卯時起床打坐的習慣,裴敏素來眠淺,也起得甚早,每每不等管事娘子來敲門,兩人便已經收拾妥當,有時甚至還有多餘的時間能相攜到後花園,品鑑一回晨光里的花紅草綠。
早膳過後,眾學生便在瑯環閣聽女先生講課,許是照顧不學無術的康平公主的緣故,功課頗為輕鬆,課上內容講得甚淺,不說裴敏之流,便是這些年荒於功課的沁瑤應付起來也不費吹灰之力。
午間歇晌後,便是曲藝課。
然而跟沁瑤之前所料不同,盧國公夫人並不允許學生自行選修樂器,竟規定所有學生均需習學古琴,因琴乃□□器之首,最能修養心性,待諸女同習三月之後,再由幾位先生統一進行考核。考核合格者,可自行選修樂器,不合格者,就只能繼續研修下去。
沁瑤暗暗皺眉,雖說小時候瞿陳氏也曾請先生到家中教過她幾年琴藝,但因她將更多的精力都放在跟師父學道術上,這些年下來,琴藝上不能說毫無基礎,但要跟夏芫、王應寧等人比起來,卻顯然不在一個層面上。
最主要的是,哥哥費了好多功夫給她弄來的笛子眼看是派不上用場了。
不過所幸還有個康平做墊底,康平愛動愛玩,自小喜好騎術和蹴鞠,舞藝也頗為精通,唯獨對一切需要靜下心來學習的本領都提不起興趣,雖也曾被怡妃押著學過兩日琴,但她若誠心不肯學,怡妃怎能拗得過她,不過幾日,便再不提讓她學琴的事了。
教琴的岫雲先生在宮中浸淫多年,極為清楚康平的底細,生怕她又半途而廢,因而教得極細極慢,恨不能耳提面命。
雖然岫云為了照顧康平一個人的進度拖了整個書院學生的後腿,惹來一眾微詞,但卻正合沁瑤的心意,不但每回曲藝課都聽得極為認真不說,下課後,還會依照老師的指點,回房苦練一兩個時辰,漸漸的,竟也悟出些心得,琴藝大有精進,當然,這是後話了。
只說眼下裴敏因覺得書院功課太過簡單,百無聊賴之餘,便日日盼著家裡給她送信。
盼了不過兩日,裴府果然有信來,說裴紹已安全到家,但裴父在信中讓裴敏以書院功課為重,不得私自請假回府,待書院統一放假時,再回家相見不遲。
裴敏接了這信,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哪顧得了那許多,徑直到主院找盧國公夫人稟明情由,請盧國公夫人允她回家。
盧國公夫人自然不允,告訴她不過幾日書院便能放假,屆時她自可回家見父兄,又何必急於一時。
裴敏碰了一鼻子灰,回房後拉著沁瑤抱怨了好一通才作罷。
所幸過不幾日,皇上身邊的內侍便到書院傳旨,宣一眾書院學生隨皇上和怡妃去玉泉山消暑,聽到這個消息,眾生無不歡喜雀躍,因玉泉山久負盛名,她們卻從未有過機會一睹山中風采。
出發這日,書院門口早早便候了長長一列馬車,每四個女學生同乘一車,車前車後均有羽林軍的將領把守,
沁瑤與裴敏、王應寧及大理寺卿劉贊的二小姐劉冰玉共乘一車。
上車時,沁瑤特意往領頭的那位羽林軍年輕將領瞧了一眼,以為會是藺效,誰知那人雖然身形與藺效相似,皆是一般的挺拔修長,卻更為濃眉星目,皮膚也稍嫌黝黑,不如藺效白皙清俊。
沁瑤納悶地收回視線,一轉頭,卻見裴敏正別彆扭扭地看著那位小將軍,神情與以往大不相同,那人似乎有所察覺,銳利的目光朝裴敏這個方向掃來。
裴敏臉一紅,飛速地將頭偏至一旁,冷冷的不肯再多瞧那人一眼。
沁瑤正覺奇怪,身旁劉冰玉訝道:「咦,那不是安陸公家的幼子許公子麼,他什麼時候進了羽林軍?」
「去年的事了。」王應寧母家與安陸公府正好沾點親帶點故,聞言便接話道,「聽說皇上憐恤安陸公多年戍守邊關,最後卻為賊虜所殺,客死他鄉,有心厚待安陸公一眾後人,見其幼子武藝出眾,便招了他進羽林軍,磨練了一年,皇上覺得許公子可堪大用,今年便提拔他做了羽林軍副統領。」
劉冰玉聽了,十分好奇,又拉著王應寧說了許多勛貴世家的八卦,沁瑤並不屬於這個階層,實在插不上話,有心想找裴敏聊天,裴敏卻異常安靜,只顧支下巴望著窗外風光。
行至一處岔路口時,就聽對面道路上傳來有條不紊的車軲轆聲,夾雜著錯落有致的馬蹄聲。
沁瑤好奇,掀開窗簾往外一看,便見迎面行來一列車隊,車數足有二十餘輛,首尾相接,聲勢浩蕩。
沁瑤見車隊中的馬車雖看著不起眼,卻極為寬大結實,行走時穩穩噹噹,幾乎不見顛簸,便猜到馬車裡恐怕是皇上和怡妃等人了。
這樣想著,果見車旁縱馬追上一眾羽林軍將士,一眨眼的功夫,就將車隊前後護了個嚴絲密縫。
沁瑤一眼便看見領頭那位將軍是藺效,有心打個招呼,但藺效身後不時有將領飛速拍馬奔來,追至他身旁時,拱手向他做匯報,藺效聽完,低聲吩咐兩句,來人便領命而去。
沁瑤見藺效眼下顯然無暇理會瑣事,這聲招呼打了也是白打,只好作罷。
雲隱書院的一行車隊候在原處,等皇上那列車隊走上主道後,便跟在其後,兩隊車隊並作一處,一齊向玉泉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