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可要再去察看文娘的屍首又談何容易,再去求藺效幫忙?還是再去為難馮伯玉?無論哪種情況沁瑤都不願意,又實在想不出第三個法子,只好將此事暫且擱下。閱讀

  那日之後,沁瑤一邊依著傅老先生學功課,一邊盼著馮伯玉給她帶來案件的最新消息。可馮伯玉卻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沒到瞿府露過面。偶爾瞿子譽帶回來消息,只說馮伯玉最近忙得連吃飯睡覺都快顧不上了,哪還有空顧及其他?勸沁瑤莫再惦記大理寺那樁案子。沁瑤雖然沮喪,卻也無法,只好日日鑽研功課聊做安慰。

  這樣又過了幾日,王應寧忽然下帖子給沁瑤,邀她出門踏青。沁瑤久困家中,好不容易有機會出去放風,高興得連功課都沒心思學了,跟傅老先生告假半日,便回房寫了帖子應允王應寧。

  王小姐的帖子上寫的是去西城大隱寺踏青,並說屆時會有那晚在韋國公府結識的幾位小姐同行。

  到了這日,沁瑤早早起來拾掇了,帶著采蘋,跟瞿陳氏告別出來,一主一仆坐上馬車直奔大隱寺。

  沁瑤對大隱寺神交已久,知道它與青雲觀同年創辦,寺里的主持緣覺方丈今年剛過不惑,年輕時仿佛跟師父有些淵源,可惜師父對其避諱得緊,每當沁瑤想打聽二人的過往,師父要麼避而不談,要麼大發雷霆,久而久之,沁瑤也就不敢再多問。

  托賴緣覺方丈經營有方,如今大隱寺是長安城香火最鼎盛的佛寺,不但時常舉辦宮中的祭祀大典,而且基本承包了長安名媛貴婦的日常祝禱儀式。譬如未嫁小姐們的姻緣,初婚少婦的子嗣,經年怨婦的馭夫之道,乃至深宅大院那些見不得人的陰私事,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於是每年春天,便有許多貴族小姐結伴前往大理寺踏青,遊樂賞春之餘,順便在那據說極為靈驗的菩薩面前許下些女兒家的心愿。

  沁瑤主僕到得大隱寺時,門前正好有幾位妝扮富麗的女子從馬車上下來,一見沁瑤,有人便喚道:「瞿小姐。」那聲音宛如清淙的泉水,聽在耳里,分外悅耳。

  沁瑤抬頭一看,便見一個極玲瓏清婉的美人,正依著身旁婦人朝自己淺淺而笑,不是別人,正是韋國公府家的紀小姐。

  她身旁那名貴婦與沁瑤上回在韋國公府見過,氣度高雅端方,舉止優雅從容,通身氣派遠非尋常婦人能比。

  沁瑤忙上前行禮:「見過公主殿下,見過郡主殿下。」

  德榮公主面上雖帶著笑,那笑意卻仿佛隔著雲端,只落在臉上,未深及眼底,淡淡打量沁瑤一番,便令沁瑤起身。

  「瞿小姐可是也應了王小姐之邀來的?」夏芫笑著問沁瑤,「正好我母親和舅母也要來寺里上香,我便跟著她們一道來了。」

  她話音未落,另一輛馬車上也下來一名貴婦。那婦人卻比德榮郡主年輕許多,只十八、九歲的年紀,妝扮上倒比夏芫母女還要考究精美。

  沁瑤一認出來人,便忙掩飾似地低下頭,心裡怦怦直跳,誰能想到會在這裡遇上瀾王妃?

  上回自己幫著藺效在瀾王府對付朱綺兒,順便揭穿了王妃的詭計,依照當時瀾王又驚又怒的表現來看,事後少不了會對這位王妃施以懲戒。

  以沁瑤對她的了解,她若沒認出自己也就罷了,一旦認出來,少不了又是一頓排揎。

  沁瑤這些年一直有意無意掩飾自己的道士身份,除非萬不得已,實在不想以這樣一種方式宣之於眾,更不想被釘上一個與眾不同的標籤。而且對方跟自己身份相差懸殊,若存了心要為難她,她根本無力對抗,何苦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便將頭埋得低低的,壓低嗓音給崔氏行禮:「見過王妃。」采蘋在一旁暗暗覺得奇怪,小姐方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束手束腳起來了。

  崔氏卻很喜歡別人在她面前擺出怯弱臣服的姿態,臉上露出個笑模樣,柔聲道:「嗯,還算懂規矩。叫什麼名字,是誰家的孩子?」

  沁瑤暗暗叫苦,本打算借著行禮糊弄過去,誰知竟引起了這位王妃的興趣,沒法子,只好硬著頭皮道:「回王妃的話,小女子是太史令瞿恩澤之女。」

  這時夏芫也看出不對勁來了,她自第一回見到瞿小姐,從來只見她疏朗大方,何曾有過這等小家子氣的時候?

  崔氏頷首,令沁瑤近前,笑道:「抬頭讓我細瞧瞧。」她身旁的李嬤嬤也一旁笑眯眯地說:「莫怕,咱們王妃最是平易親和的。」

  沁瑤腦中飛轉,正琢磨著使個什麼法子轉移瀾王妃的注意力,不遠處忽傳來一陣「得、得、得」的馬蹄聲,直奔寺門而來。

  眾人扭頭一看,就見康平公主騎著一匹火紅的馬兒跑在最前面,身後跟著一群身著胡服的奴僕,一行人呼前擁後,轉眼就到了沁瑤等人跟前。

  康平身手利落地從馬上輕躍下來,把韁繩丟給僕從,笑著對夏芫和德榮公主道:「差點來遲了,咱們進去吧。」

  正眼也不瞧崔氏一眼。

  崔氏的臉就有些不是顏色起來。德榮公主看在眼裡,微微嘆了口氣,摟了康平替她拭汗:「總這麼冒冒失失的!這天氣看著雖好,日頭照不到的地方還有些寒意,這會跑出一身汗了,回頭再著了涼。一會讓她們給你換身衣裳。」

  說完,笑著對崔氏道:「小孩子家家的,都不懂得照拂自己。昨日我瞧著敏郎倒養得好,比上回見又白胖了許多,想來你這做母親的平日沒少費心。」言下之意,提醒崔氏身為長輩,不必跟一個不懂事的晚輩計較。

  崔氏不得不放緩了臉色,溫聲道:「敏郎剛落地的時候也沒少生病,這半年換了兩個乳娘,身子骨倒還養結實了。」幾人說著話,便往寺內走去。

  沁瑤的危機頃刻間解除,不由暗暗鬆了口氣,頭一回覺得康平公主好像也不是那麼討厭。

  走了一段,德榮對夏芫和康平笑道:「你們小孩子家家的聚會,我們就不跟著去討人厭了,你們自去玩罷,我和你舅母到正殿上香去。」

  夏芫等人笑著應了,自去找王應寧。

  王應寧正跟幾位先到的小姐在禪房聽講經。沁瑤等人到時,只見諾大的禪房一片寂靜,偶爾傳來一位中年男子低緩的頌讀聲,那聲音安穩醇厚,不為一切外物所擾,有著奇異的安撫人心的作用。

  沁瑤進了禪房,抬眼望去,就見上首正中坐著一位中年和尚,面容沉靜如水,說話時眸子微垂,鬚髮紋絲不動。

  原來他便是緣覺方丈,沁瑤忍不住抬眼細打量,許是多年來養尊處優的緣故,緣覺看著比師父年輕許多,相貌幾乎可以稱得上儒雅,不像出家人,倒像飽讀詩書的儒生。

  講經聲戛然而止,正聽得入神的王應寧等人不由奇怪,緣覺方丈一向不受外界所擾,每一講經,非一口氣講完為止,從不中途停頓。

  納悶地往上一看,就見緣覺正目光沉沉地望著剛進來的沁瑤,面色極是複雜晦澀,跟方才的從容淡泊仿佛判若兩人。

  不過只一轉眼的功夫,緣覺便恢復了常態,合上經卷,對王應寧等人說道:「今日便講到這吧。各位小施主請自便。」說著便起身,雙手合十對聽經的幾位小姐們微微行了一禮,一拂衣袍,緩步往外走去。

  路過沁瑤時,緣覺腳步頓住,也不看沁瑤,只抬頭看向庭外湛藍澄淨的天空。

  良久,耐人尋味地嘆口氣,復又抬步走了。

  眾人面面相覷。

  康平惡意地看著沁瑤道:「你這傢伙到哪都不討人喜歡!你看你一來,方丈都不講經了。」

  沁瑤全當康平放屁,但也不免好一陣納悶

  王應寧過來解圍:「正好今日的經講完了。康平公主,頤淑郡主,瞿小姐,你們三人來晚了,若不是在菩薩眼皮子底下,非得罰你們多飲幾杯酒才好。」

  夏芫莞爾:「王小姐這話說出來便已是罪過了。」

  陳渝淇走過來湊趣道:「不對,菩薩跟前,別說『說』和『做』,便是想想也是不該的。」

  康平在一旁雲裡霧裡聽她們打機鋒,不耐道:「好沒意思!不是說寺里桃花開了嗎,咱們別在這乾巴巴地說話了,都賞花去吧。」

  便有小沙彌請王應寧等人去往寺中的桃花林。

  沁瑤落在幾人身後。過不一會,身旁響起一個怯怯的聲音:「瞿小姐。」

  沁瑤偏頭一看,見是上回在夜宴時坐在她身旁,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的秦媛秦小姐,便點頭道:「秦小姐。」

  秦媛對沁瑤善意地一笑,兩人並肩走在一處,過了一會,秦媛似乎鼓足勇氣道:「過段時日,我在家中宴請幾位同窗,煩請屆時瞿小姐肯賞臉一聚。」說完,臉紅得能滴出血來,握著巾帕的手也微微發抖。

  沁瑤微微一笑,忙握住她的手,對她鼓勵的一笑,笑道:「好,求之不得呢,到時候一定會去。」

  秦媛顯然如釋重負,對著沁瑤露出個羞澀的笑容。

  大隱寺的桃花是一絕。每逢春日,寺中的數百株桃花齊齊開放,遠遠望著,直如紅雲般氤氳籠罩,如真似幻,漂亮得出奇。

  到了那,德榮公主和瀾王妃卻早已坐在樹下春凳上賞花了,見夏芫等人過來,德榮遠遠便笑道:「真是對不住,我老胳膊老腿的,只逛了一會便只想歇著,沒存心過來擾你們的興致,你們幾個可不許嫌我。」

  夏芫撒嬌道:「阿娘說話不算話,您在這坐著,咱們小輩們什麼私己話都不敢說了。」上前摟了母親,在她懷裡只不依。

  德榮愛憐地撫著女兒的臉頰:「都這麼大了,在母親面前還跟孩子似的,明年可怎麼嫁人吶?」

  聽得這話,大家心照不宣地一笑,看這個情形,頤淑郡主的親事多半已經有著落了,只是不知誰家的郎君這般有幸,能抱得這樣才貌雙絕的美人歸。

  瀾王妃面色微滯,眼中不經意間閃過一抹戾色,又借著低頭掩飾過去。

  沁瑤看在眼裡,暗暗納罕,怎麼瀾王妃對夏芫頗為忌恨似的,難不成兩人有什麼罅隙?想了一回,又覺無趣,豪門貴族間看不見的刀光劍影多了去了,哪是她一個外人想得明白的。

  幾位小姐依次給德榮公主和瀾王妃行了禮。沁瑤仍舊落在最後,小心翼翼地行完禮後,生怕瀾王妃又要細打量她,所幸瀾王妃似乎心不在焉,神情也懶懶的,根本沒心思再應酬沁瑤等人。

  小沙彌們奉上茶來,諸人飲茶賞花。

  景美人雅,桃花相映,很有幾分詩情畫意。

  正說著話,沁瑤耳畔風聲驟然靜止,全身寒毛一豎。

  她心中警鈴大作,倏地起身喝道:」什麼人?「

  德榮錯愕地抬頭問:「怎麼了?」話音未落,桃林深處緩緩走來幾名身著玄裳的男子,個個都蒙了面,手上持著明晃晃的兵器,直朝沁瑤等人而來。

  眾人錯愕,半晌沒回過神來,陳渝淇強笑道:「這是怎麼回事?」

  德榮面色大變,一把拽著夏芫便往外跑,倉皇喊道:「有刺客!快,快來人!」

  餘人這才反應過來,都大驚失色,尖叫著四散逃去。

  可惜德榮和康平帶來的護衛都守在寺廟正門,這些刺客顯然是從桃林後的院牆躍牆而入,別說德榮等人的呼救聲一時聽不到,就是聽到了,一時半會也趕不過來。

  秦媛身子嬌弱,轉眼間便落到了眾人身後,她欲哭無淚,卯足了命往外跑,慌亂中絆到了裙子,重重摔到地上。

  身後刺客的腳步聲緊追而至,下一秒便要將她如同小雞一般拎起來了。她面如死灰,緊閉著眼睛,胡亂揮動雙手喊道:「阿爹,阿爹救我!」

  斜刺里飛過來一個身影,伸腳將那名刺客抓向秦媛後背的胳膊踢開,秦媛倉皇往後一看,小臉一松,哭道:「瞿小姐!」

  沁瑤奮力隔開刺客劈過來的刺刀,吃力地對秦媛喊道:「快跑!」

  說話間賣個破綻,引得刺客往前一俯,使出全身力氣,一拳擊向刺客的太陽穴,將他擊昏在地。

  也不耽擱,將扔委頓在地上的秦媛一把拖起來,拔腿便跑。

  刺客人數眾多,沁瑤根本無心戀戰,能自保已是不易。

  有刺客注意到這邊情形,卻只略遲疑了片刻,撇下這邊不管,仍直奔德榮母女。

  沁瑤拖著秦媛,速度遠遠慢了下來,剛跑出林子,就聽前面傳來一聲悽厲的喊聲:「放開我!」

  卻是兩名刺客抓住了夏芫,其中一人將夏芫往肩上一扛,另一人扶在其後,飛速地直往林內來時的小路上跑去。

  「不好!他們要逃!」康平又怒又驚,跺腳大喊道,「快來人吶!雪奴,紅奴!你們死到哪去了!」

  原來他們的目標是夏芫!沁瑤一驚,鬆開秦媛的手,提氣飛縱,追向那那兩名刺客。

  追到眼前,這兩人的功夫卻遠勝過方才那名刺客,只過了幾招,兩人便合力齊齊出掌,一掌拍中沁瑤的肩頭,將她震出半丈之外。

  沁瑤只覺得胸腔血氣翻湧,掙扎了好一會,強忍著肩上的劇痛勉力起身,往前追道:「欺負弱小算得什麼,有本事你們跟我好好較量一番再走,這樣一味地避而不戰,實在讓人瞧不起!」沁瑤知道自己多半打不過他們,索性用言語刺激他們,以便拖延時間,好等待前門的護衛們趕來救援。

  那幾名刺客卻充耳不聞,扛著夏芫一徑奔到圍牆下,剛要躍牆而去,牆上卻悄無聲息出現幾名年輕男子,也不見他們用什麼手法,那兩名刺客就悶聲一哼,軟倒在了地上。

  沁瑤只覺得來的幾人甚為眼熟,辨認了一會,恍然道,不是藺效身旁的幾位護衛麼。

  這幾人都是不世出的高手,對付這些宵小顯然已綽綽有餘,沁瑤終於如釋重負,頹然跌坐到地上。喘息了一會,又偏過頭察看看上那處傷口,只覺得實在肩膀及胸口都疼得厲害,也不知傷到骨頭沒有。

  常嶸等人手起刀落,跟一眾刺客纏鬥了半柱香功夫,便將幾人一一制住。未防他們咬舌自盡,又將他們統統卸了下巴,五花大綁捆了個結實,等待一會主子來了發落。

  德榮急奔到夏芫身旁,將她摟到懷裡哭道:「我的兒,你可別嚇唬阿娘,究竟是什麼人壞了心肝爛了腸子的,竟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段對付咱們!」

  夏芫不過是受了點驚嚇,方才從刺客肩上跌下來的時候受了點皮外傷,並無什麼大礙,便懨懨地看著母親道:「阿娘,我沒事。」

  王應寧等人死裡逃生,只覺得眼前一切恍若隔世,僥倖之餘,又添後怕,都忍不住掩袖而泣。

  這時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見此情景,來人宣佛號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卻是緣覺方丈終於帶人趕到了。

  「怎麼回事?」康平幾步上前,直問到他臉上去,「你們諾大一座佛寺,進了賊人尤不自知,還好意思問咱們是怎麼回事?」

  緣覺垂眸合十道:「今日之事出乎貧僧意料,貧僧責無旁貸!只是我大隱寺歷來守備森嚴,前門後門皆有護衛把守,輕易不能入內。殿下能否告知貧僧,這些刺客究竟從何門而入。」

  「喏!就是從這片桃林後的圍牆上爬進來的!」康平憤憤一指那座圍牆。

  「好了好了,也莫要一味責怪方丈了,各位今日都受驚不小,不如通知各府來接各位小姐回府,餘下的事交給官府處置。」久未出聲的瀾王妃忽插話道,她面色甚是難看,似乎尤有餘悸。

  「世子!」沁瑤身後的常嶸忽出聲喊道。

  沁瑤抬頭,便見桃林外遠遠來了幾人,除了藺效,還有一位身著華服的中年男子。

  秦媛一看到那名男子便哭道:「阿爹——」原來是靖海侯。

  靖海侯一看到秦媛,便大步往女兒身邊走過來,啞聲道:「阿爹來了,莫怕!」將秦媛摟到懷裡,拍撫秦媛腦袋片刻,等秦媛情緒稍有平復,便目光森冷地看向那幾名刺客。

  藺效目光落到沁瑤身上,飛速將她打量一圈,見她手捂著肩頭,似乎受了傷,不由面色一滯,大步走至幾位刺客身旁,用劍挑起其中一名刺客的下巴。

  待看清刺客的面容,藺效目光一冷,問常嶸道:「人都死了,還綁著做什麼?」

  常嶸大驚失色,飛速俯下身察看幾名刺客,果見個個面如金紙,早已斷氣多時了。

  「他們定是一早便服了毒!」常嶸失聲道。

  沁瑤暗暗心驚,只覺背後之人真是機關算盡,無論任務完成與否,這些人顯然都只有死路一條。

  「左右搜檢仔細了,莫再遺漏了什麼。」藺效轉身,有意無意往沁瑤這邊走來,在她面前停頓片刻,沉聲問:「都有誰受傷了?」

  沁瑤半低著頭,只能看到他繡著麒麟紋的寶藍色衣襟下擺,離自己不過半尺之遠。但她此刻胸口仍隱隱作痛,身子也乏力得很,實在沒力氣開口說話。

  藺效默了一會,目光落在沁瑤撫著肩頭的那隻手,剛要蹲下身子察看沁瑤的傷勢,德榮公主發出一聲驚呼道:「阿芫!阿芫!惟謹,快過來看看阿芫!」

  沁瑤聞聲抬頭,就見夏芫軟軟躺在德榮懷中,面色蒼白,氣息微弱,任由母親如何哭喊,都緊閉著雙眼,毫沒有反應。

  藺效不得不起身,走到德榮跟前問道:「阿芫方才受了傷?」

  德榮淚奪眶而出:「惟謹,你說到底是什麼人這般卑劣,要處心積慮地對付阿芫?阿芫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姑姑我也活不成了!」拽著藺效的衣袖哀哀而泣,哭得藺效啞口無言。

  那邊瀾王妃見此情景,面色忽然變得極為難看。

  過了一會,藺效溫聲勸道:「姑姑,眼下之急,需得速請太醫給阿芫診治才是。」

  說著吩咐常嶸等人道:「你們速去抬幾輛肩輿過來,將幾位受了傷的小姐速速送回府中,莫延誤了診治。」

  常嶸等人領命,自去安排。

  過不一會,幾人先抬來一輛肩輿,放於昏迷不醒的夏芫身旁。

  德榮忙領著身旁丫鬟七手八腳要將夏芫抬上肩輿,奈何不是落了胳膊便是滑了腿,怎麼都無法抬起夏芫,德榮急得面色發白,轉頭看向藺效哭道:「惟謹,快來幫忙。」

  藺效本正全神貫注地注意著沁瑤這般的動靜,見此情景,暗暗皺眉,令常嶸等人再找幾個僕僕婦來抬夏芫。

  但德榮見藺效遲遲不肯近夏芫的身,哭得愈發撕心裂肺,跺腳道:「惟謹!」

  所幸常嶸很快便找來了幾個粗使婆子,這幾個婆子力氣極大,輕輕巧巧便將夏芫如同小雞一般從地上抬起,乾脆利落地放於肩輿之上。

  婆子們抬起肩輿時,沁瑤一眼瞥見夏芫衣袖之下的手似乎握了握拳。沁瑤以為自己眼花,再定睛一看,就見夏芫握拳的手重又鬆開,仍舊恢復了虛弱無力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