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逆旅27┃獻給語。

  因為燈旅的「白晝」時間過短,大家只能分組行動。

  「我答應了要給陸恆扶棺的,一會兒就我們幾個攝影圈的老朋友去送他吧,」麥芃一面揉著疼痛的腦袋,一面說道,「相信陸恆能夠理解,畢竟現在最重要的是找簽名。」

  杜靈雨看了看柯尋,柯尋說:「一會兒我也過去,東子和蘿蔔留下準備放投影儀,昨晚很多照片還沒來及看。」

  衛東和羅勏點點頭,心春也跟著點頭。

  「趁著點燈人他們還沒過來,我認為咱們現在應該重新清點一下自己的包裹,」說話的是邵陵,「包裹里有很多被我們忽視了的東西,說不定隱藏著重要的信息。」

  這句話很有道理,陸恆包裹里的烏木盒子如今成了謎,但大家堅持認為,和大家處於同一時間線上的陸恆是絕不會洞悉到烏木盒子的秘密的——他的死完全是被動的。

  此刻大家紛紛拿出自己的包裹,也不再避嫌,索性全都攤開擺在了桌上。

  麥芃把自己的包裹拿出來之後,與牧懌然一個對視,就迅速去公共柜子上拿顯影罐:「我現在就把咱們剛來時我在樓梯口拍的那張圖片洗出來,那張照片可能挺重要的。」

  「再加上昨天剪下來的奚盛楠相機里的膠捲,」牧懌然在一旁搭手幫忙:「這個洗膠捲的過程我基本了解了,一會兒你去扶棺,剩下的工作我來完成。」

  如果換成任何一個外行說出這樣的話,麥芃都會斷然拒絕,但此時的牧懌然,卻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信任:「我把顯影液定影液這些都調配好,牧哥你就按時間加進去,其他也沒有很複雜的。」

  牧懌然點頭:「放心。」

  麥芃和牧懌然準備洗膠捲,其他人就清點桌上的包裹物品。

  相比其他人,方菲的東西最簡單,包裹里只有一個雪白的巫的面具,別無他物。

  其他人也紛紛把自己包裹里比較特殊的東西拿出來,比如邵陵的塤,比如衛東手繪的那本《光明旅衛氏畫集》,比如杜靈雨的菱花鏡,比如柯尋和牧懌然一模一樣的木鴨子,比如……

  杜靈雨翻著自己包裹里其他的東西:「我這裡還有幾本香譜,剛來的那天就看到了,但一直沒機會翻看,咱們這兒的白天太短了。」

  「香譜?」秦賜此時正在研究自己包裹里的兩個藥盒,「是跟咱們的貨品有關?還是……」

  「我本身對調香比較感興趣,」杜靈雨翻閱著手裡的幾本香譜,查找裡面有沒有缺頁現象,「在現實世界是調配香水,到了這個世界大概就演化成香料薰香之類的了。」

  「我真覺得奇怪,你們這裡都有書,但奚姐的包裹里反倒沒有她寫的小說,按理說那個瑕玉和咱們這個世界有很緊密的聯繫啊。」羅勏的一個小包裹里有很多肉乾兒,裡面還專門寫了個紙條標註:心春熱量補給。

  羅勏餵了個肉乾兒給心春吃,心春歡快地蹦了老高,尾巴轉得像個小陀螺。

  曹友寧似乎想起什麼:「你說的這個我倒是有印象,奚姐經常會在隨身的包裡帶一本兒書,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書。」

  杜靈雨也仿佛想起了什麼,此時翻開奚盛楠的包裹,把裡面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對啊,奚姐都會隨身帶著那本書的啊!我記得去美術館的前一晚她還在賓館翻過那本書的!她肯定是裝在書包里了,怎麼會不見了呢!」

  杜靈雨的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邵陵問:「你說的是關於瑕玉的那本小說?能不能大概講一下主要內容,還有,書里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比如內容結構,比如主題思想,甚至出版社,責編,序言,裝幀設計,無論哪一方面,想到了都可以說!」

  杜靈雨努力讓自己靜下來,首先說:「很抱歉,這些天太過緊張,我完全忘記了這本書的事情。」

  「沒什麼,奚盛楠自己也沒有提過這件事。」邵陵用鼓勵的眼光看著杜靈雨。

  杜靈雨:「書的名字叫《瑕瑜》,寫的是一個女孩子的成長,年代有些模糊,敘事用語完全是古風風格,內容卻有些偏重於近現代,文中避免描述現代化的東西,沒有汽車、電話之類的,但女主卻是要出去工作的,而且靠自己的努力改變了命運,得到了愛情和幸福,最後和男主永遠在一起了。」

  「永遠?」邵陵不認為這是灰姑娘白雪公主之類童話的美好詞彙。

  「女主找到了永生之門,」杜靈雨說,「這個,說起來是有些離譜,和整文風格也不符,因為『永生之門』的這個結局,這個小說在站被讀者罵慘了。」

  眾人聽著,也認為小說內容有些離譜了。

  「我不太明白,她為什麼身邊總帶著自己的書?」衛東忍不住問。

  衛東:實在不好意思直接說自戀兩個字……

  杜靈雨說:「剛才邵哥說到出版社什麼的,其實那本書並沒有被正規出版——與其說是一本書,倒不如說是自己裝訂成冊的自製書,奚姐自己列印的,還配了一些自己的攝影作品,只有那一本,並沒有給任何人傳播過。

  「其實奚姐一直在修改那本書,經常會在書上用各種顏色的筆寫出一些新的想法,與其說是書,倒不如說是一本另類的手帳。」

  曹友寧也說道:「我說那本書怎麼那麼奇怪呢……」

  邵陵問杜靈雨:「你看過那本書嗎?」

  「我是在站看的電子版,至於那本實體的書,我也不過是翻了翻,並沒有機會細看。」杜靈雨仔細回想著,「所以,並不存在邵哥說的出版社和裝幀之類的事情,不過說起那本書的外觀……我記得在結尾處有一頁很漂亮的紙,上面寫了三個字:獻給語。」

  「那本書是獻給你的?」羅勏懵懂問道。

  「不不,不是我這個雨字,是那個語言的語,我感覺也應該是什麼人的名字。」杜靈雨感覺自己在奚盛楠死後說出了很多她的秘密,這讓人有些不舒服,但為了找到簽名又不得不說,「我曾經問過她,這個語是誰,但她每次都只是淡淡一笑,並不回答我。」

  麥芃突然停下了正在洗膠捲的動作,抬起頭來:「你剛才說的是語文的語嗎?言字旁的那個語?」

  杜靈雨點頭:「就是那個字。」

  麥芃:「畫家畢笛的原名就叫畢曉語,我認為這應該不只是個巧合吧。」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仿佛洞悉到了一些這個世界的秘密。

  「難道奚姐以前認識畢笛?他們的年紀差那麼多,怎麼會認識呢?」曹友寧有些不解。

  「我認為應該不認識,畢笛去世的時候,奚姐也只有幾歲,」杜靈雨作為一個女生仔細揣摩著奚盛楠的心思,「我認為更多的是一種崇拜,本來奚姐就特別欣賞畢笛的攝影作品,這回咱們去美術館參觀,就是她提出來的,還把這次參觀列為了咱們這次行程的必去地點之一。」

  聽到這裡,曹友寧的表情有些複雜:「是,她還說一定會讓咱們感覺不虛此行……」

  牧懌然簡單洗了洗手,也走過來,此時的膠捲在顯影罐中慢慢發生著肉眼看不見的變化,自己要做的就是攪動裡面的液體,並在適當的時間打開顯影罐。

  「如果書中的這個『語』的確就是畢笛,那這一切就不難解釋了,」牧懌然感覺一切謎題都在一道一道地慢慢解開,「我們經歷的所有畫作,隨身帶去的所有物品,從來沒有任何一件是專門用來獻給這幅畫或者畫家的,在我看來,書上寫著獻給畫家的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獻祭行為,這本書會以特殊的形式融入到這幅畫裡,為畫家所用。」

  大家聽著這些話,慢慢消化著,表情都有些忡悵。

  「可是,瑕玉在咱們一進入畫中就已經死了!」羅勏非常不解,「她在書中不是找到了什麼永生之門嗎?為什麼還沒有經歷畫中世界就先死了呢?而且……還是被創造她的人親手殺死的。」

  這一點本身就讓人覺得十分諷刺荒誕。

  「也許另一條時間線上不是這樣的結局,那裡面的瑕玉說不定是最後一個死的,」牧懌然的眸中有光閃了閃,「如果是這樣,瑕玉說不定曾經和我們有過交集,這就不難解釋為什麼她的東西會出現在我們的房間裡,會出現在奚盛楠的包裹里,而奚盛楠還大大方方地佩戴了那些首飾——如果奚盛楠對瑕玉真有其他目的,絕不可能將這些首飾對外展示出來。」

  「姐夫,太亂了,我的腦袋都快爆炸了……」羅勏無辜地抱著心春,「遊戲不都是13個人嗎?為什麼這一局變成了15個。」

  心春點點頭,自覺把自己也算在了隊伍里。

  「我這本書有問題!」杜靈雨突然說,並把手裡的一本香譜給大家看,「這本書的後半本不是香譜,而是……我看不太懂上面寫的東西:地卵為土所蘊,內中亦有光陰,初道天光生水,水內生白魚,吐納成氣,化我環旅……」

  眾人聽了都湊過來看這本書,這才發現原來是兩本書被縫釘在了一起,乍一看以為是一本香譜,後面還附帶著另一本內容不同的冊子。

  杜靈雨找到兩本書縫合的地方,在第2本書的封面右下角看到兩個字:巫則。

  衛東:「我覺得這應該是方菲的東西。」

  方菲拿過書來看了看,越發覺得這應該是巫的書。

  杜靈雨十分納悶兒:「這本書怎麼會在我這裡,而且是以這種形式藏起來的。」

  門突然被敲響,外面傳來點燈人的聲音:「水晶棺已經準備好了,可以將逝者入棺了。」

  大家迅速把包裹收起來,柯尋前去開了門。

  門外停著一副熟悉的水晶棺,和昨天盛放奚盛楠的一模一樣。

  麥芃和其他幾人一起將陸恆的屍體放入了棺材,然後扶棺而行,腳步略略有些踉蹌,似乎頭重腳輕似的。

  跟在一旁的杜靈雨忍不住說:「你沒事兒吧?別強撐啊。」

  麥芃:「我昨晚答應了陸恆的,我認為在這個世界上,將死之人都會對自己的死有所察覺。」

  「也許吧,唯獨我是在別人死後有所覺醒,太難了,這個世界太難了,」杜靈雨眉頭緊緊蹙著,「希望那本書能有用,方菲的身份與普通人不同,但願她能把那本書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