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緋色之獸13┃13。

  說到秦賜下午要進行的手術,大家都讓秦醫生趕緊回去午睡一會兒,養足精神。

  羅維不擅長說這類貼心的話,就端起檸檬水來喝,坐在一旁的蘇本心側過臉來看了看羅維胸前的工作證:「真是奇怪,你就這樣將它掛在胸前,這裡的本地人卻都像沒看見似的,通過這些時間的觀察,我並不覺得『外面的人』很常見,起碼目前就只見過你一個。」

  「的確,不只是那些本地人,也包括你們。」羅維並非開玩笑,「我說的有些話,你們都像沒聽到。」

  蘇本心像沒聽到似的,繼續問:「能摘下來給我看看嗎?有點好奇。」

  「好。」羅維摘下來給她看,上面的「心城區域外」方型章十分醒目,蘇本心看完正面又看看背面,然後雙手還給了羅維,「我總覺得這個東西對我們一定有用處,說不定能幫助大家最後逃離心城。」

  「但願如此。」羅維淡淡一笑,眉宇間有著些許落寞——自己說出的某些話像空氣一般消散在空氣里,在場的所有人都充耳不聞,這裡面還包括著自己的同伴——這件事情的恐怖程度並不亞於獸。

  蘇本心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將捲髮劉海用手梳到腦後:「因為額頭一直有些遮著,就想讓您再幫我看一看。」

  羅維瞭然,仔仔細細將對方的額頭端詳一番,並沒有發現任何紅色痕跡:「放心,額頭很乾淨,只是……」羅維看了看對方額角接近頭髮的地方有一顆黑色的痣:「這裡是有一顆痣嗎?」

  蘇本心放下心,此刻笑著點頭:「是的,這個是天生的。」

  「那你就不必擔心了。」

  蘇本心將劉海恢復原樣:「誰知道今天還會發生怎樣的變化,獸這東西本身就是一種無常,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它上了身。」

  難得這個女子以如此豁達的口吻來發牢騷。

  坐在較遠處的蕭琴仙突然走過來,怒氣沖沖看著羅維:「果然你一直在欺騙!」

  羅維懶得回答對方,只是抬抬眉毛。

  「我留的是蘑菇頭,根本就看不到額頭!你憑什麼說我有獸記!」蕭琴仙放大了聲音,想讓大夥評評理。

  衛東:「你的在眼睛下面,沒在腦門兒上!」——人怪養的獸也怪,連位置都和別人不同。

  「他根本看不見我腦門兒,就胡謅在眼睛下面!」

  「我看見你腦門兒了,那上面什麼都沒有。」羅維突然說。

  蕭琴仙愣了愣:「我從沒換過髮型,劉海這麼厚,根本不可能看到。」

  「昨晚在走廊,你把頭髮弄亂了,整個劉海都被你弄到後面。」

  蕭琴仙像沒聽見似的,還在叨叨:「就知道你故弄玄虛嚇唬大家。」

  羅維:「……」

  ……

  下午四點鐘,秦賜疲憊地走出了手術室。

  眾人的期待也並不像上午那樣外顯,大多是用期盼的眼神望著這位主刀醫生。

  秦賜還未來得及換下手術醫生服,聲音隔過口罩傳過來,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獸在死者的心臟邊沿,重達1974克,因為獸體過於僵硬,極易碎裂,目前要將其進行軟化處理。」

  大家目送著秦賜向更衣室走去,直到看不到了才慢慢收回目光。

  此時最興奮的是蕭琴仙:「真不敢想像,池蕾那麼瘦,居然產出了將近4斤的獸!」——礙於趙燕寶在眼前,也不敢太大聲,只小聲和身邊幾人分享著喜悅。

  趙燕寶有些木訥地站在走廊上,剛才秦賜的話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里,字面意思都聽明白了,但卻像理解障礙似的,怎麼都想不透。

  趙燕寶快走兩步,向前面拐彎處的更衣室走去。

  更衣室的門反鎖著,趙燕寶敲了敲門:「秦醫生,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獸?」

  裡面的人似乎沒有聽到。

  趙燕寶就繼續隔著門問:「你剛才說那個獸很僵硬,那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呢?明明智淳的獸是很軟的……她的為什麼會那麼硬?那個……獸,是什麼形狀的?」

  「秦醫生今天做了兩台手術,很累了,一會兒總要公布答案的。」蘇本心來到了趙燕寶身後。

  趙燕寶回頭看看蘇本心,沒再說什麼,將目光投向了走廊窗玻璃外——自午後起,這個城市就陰雲密布,似乎醞釀著一場大雨。

  趙燕寶咬了咬嘴唇,突然回過身來又開始敲秦賜的門:「怎麼會剝離出那麼大的獸?我就想知道池蕾這些年心裡到底有著多大的負擔!那個獸是個什麼樣子啊?」

  門突然開了,已經換回白色醫生服的秦賜站在門口:「是個女體。」

  「什麼?」趙燕寶聽得恍惚。

  「那個獸的形狀是個女體,有著較為逼真的女性特徵,整體卻十分僵硬,剛才取出來的時候,手術鉗就不小心令其出現了一道裂紋。」秦賜捏了捏雙目之間的睛明穴位置,今天的確很累了。自己雖然是一名成熟的外科醫生,但面對死者體內剝離出的那些奇形怪狀的獸,心裡不可能不緊張、不懼怕。

  趙燕寶和蘇本心齊齊怔住了。

  「女體?那……是個人?」蘇本心用手捂住了驚訝的嘴,「那個,真的是獸嗎?」

  「應該已經收拾好了,一起去看吧。」秦賜的聲音有些低沉。

  三個人一起朝手術室旁邊的標本處理室走去,趙燕寶幾乎有些站不住,全靠蘇本心在一旁攙扶著。

  一看見秦賜,蕭琴仙幾人就焦急地奔過來:「那個大玻璃瓶用布蓋著,不讓我們看!」

  秦賜親自打開了標本室的門:「都進來吧,一定要保持安靜。」

  標本處理室里只有一些儀器,並沒有陳列標本。

  那個玻璃瓶就放在一張桌子上,一位實驗員看到秦賜就站起來:「秦醫生,標本很難軟化,這樣僵硬的獸體我也是第一次見到,目前只能先用營養水泡著。」

  「好,我們需要參觀一下。」

  「請吧。」

  眾人終於得以看到這隻獸的廬山真面目——電熱水壺那麼大的一隻玻璃瓶,裡面貯滿了透明液體,一個直立狀態的紅色物體就浸泡在其中。

  「這是個人參?」衛東使勁眯著眼睛試圖看清楚些。

  衛東形容得比較形象,這隻獸的樣子有些像長出人形的人身,有腦袋,有四肢,只是四肢都像蘿蔔那樣中間圓潤頂端尖尖,看不到手腳。

  站在玻璃瓶另一個角度的幾人卻都不說話,因為他們看得更為清楚——這才是獸的正面,面部只能看到眉眼鼻峰的輪廓,沒有嘴,身體是很明顯的女性,有著飽滿的胸部,以及一目了然的女性下體。

  蘇本心一直扶著趙燕寶,低聲安慰道:「不是咱們相信的那樣,這應該是一種象形化的……」

  「女人,這明明是個女人。」趙燕寶看了兩眼之後,就不再看,問秦賜:「池蕾怎麼樣了?」

  好像池蕾是個剛接受完手術的活人。

  「傷口都縫好了,這個城市的無痕手術非常先進,那種藥水用上之後,完全沒有疤痕,起碼肉眼是看不見的。」秦賜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或許做醫生久了,已經強迫自己看淡生死。

  但是,這死之後的剝離,又屬於什麼呢?

  柯尋望著瓶中女人形狀的獸,看了許久,心裡難受,又不免生出許多疑問:「為什麼它是僵硬的?而且,它的四肢是緊繃繃的筆直的,就像是被……捆著?」

  「你說對了,」秦賜說,「在瓶子底的那根紅色的細管一樣的東西,看到了嗎?」

  「那是什麼?是連接宿主和獸的管子?」柯尋說到這裡就覺得頭皮發麻。

  「不,那就是捆綁著獸的『繩子』。」秦賜說。

  聽到這個意外的答案,所有人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牧懌然的表情慢慢冷峻起來:「這些,一定和宿主的人生經歷有關。」

  趙燕寶已經被蘇本心扶著走出了標本處理室,她輕輕撥開了蘇本心的手:「我沒事,我比你們想像的堅強。」

  「心結需要打開,如果她這輩子沒能說出來,沒能自我解脫,作為她最好的朋友……你可以替她完成。」蘇本心說。

  趙燕寶望著窗外烏雲中的閃電,眸子裡似有異彩。

  「我並非在誘導你什麼,」蘇本心把凌亂的頭髮打開,重新盤成一個髻,「既然她在內心作繭自縛,那就得敞開心扉,連皮帶骨地重新塑造,這才能真正打開束縛的繩子。」

  「如果你真的想說什麼,最好是陪伴在那隻獸的身邊。」牧懌然不知何時也來到了走廊,此時天已完全被厚重的烏雲壓蓋住,仿佛暗夜。

  趙燕寶垂著眸子:「那好,你們兩個也陪在身邊吧,說不定我要說的話對分析案情有幫助。」趙燕寶看了看站在門口的朱浩文,「還有浩文,也來吧。」

  當幾人重新回到標本室,正聽見余極在驚呼:「這個獸的重量是1974克!之前智淳的獸是26克,加起來正好是2000克!」

  「這,只是個巧合吧?」lion說。

  「不,哪有這麼巧的,死了兩個人,加起來正好2000克?平均分配的話,每個人1000克!十三個人,加起來就是13000克!十三公斤!」余極後面的話顫抖起來,仿佛自己發現了一個最陰險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