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姐妹倆

  「人家五房沒去念書,現在不也過得風生水起,你看看人家的大宅子,人家家裡的下人吃的都是白面饅頭。我當初瞎了眼才會看上你,跟著你就沒享過一天福!」

  聽著她的數落,殷老三積攢的怨氣也爆發出來,崔氏以往有多善解人意,這會兒就有多像潑婦,氣得殷老三的手指都在顫抖。

  「還說我呢,你怎麼不下地去?你看看咱們村子裡的老娘們兒,哪個不下地幹活?慣的你是不是?只會動嘴說讓我下地,全家都指靠著我?你動動嘴我就得跑斷腿?」

  「五房好是吧,你怎麼不去五房跟著人家過呢?」

  「沒享過福?你看看你的手,天天抹著香膏,這還不算享福呢?你箱子裡的衣裳都是誰給你買的?沒有我,你不早就讓你那個嫂子磋磨死了?以前在縣城,你可風光著呢!這才回來一年就受不了了?」

  「我才是瞎了眼呢,娶了你這個什麼都不會幹,還一身毛病的婆娘,我倒了八輩子的霉了!」

  崔氏的身子往旁邊一倒,靠在殷樂琪身上,殷樂琪趕緊扶住她。

  「你,你再給我說一遍?」崔氏在院子裡瞄了一圈,撿起笤帚,舉著就朝殷老三身上抽去,「我打死你!」

  殷老三挨了兩下之後,抓住掃把用力一拽,把掃把扔在地上,順手推了崔氏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上,自己哼了兩聲,整理了一下衣裳。

  「真是有辱斯文!潑婦!」

  崔氏氣得坐在地上大哭,兩個人吵架全程沒有人拉架,王氏端著藥看得心驚膽戰的,把藥端到上屋,林氏踢著鞋出來接過,沒等她開口就進屋了,殷巧手靠坐在床頭,一邊咳嗽一邊嘆道:「老三兩口子吵架呢,你也不去勸勸。」

  林氏把藥碗放到桌子上,沒好氣兒地說道:「我才不去勸,都是自找的,一個個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巴不得咱們老兩口早點歸西,說不準他們就是故意吵架讓你聽的,老頭子,你可千萬別生氣。」

  殷巧手笑了笑:「把藥遞過來吧,老五那邊忙完了嗎?忙完了讓靜嫻去喊他過來,我有話跟他說。」

  林氏把藥遞過來,屁股卻坐在炕上沒動。

  「老五現在天天忙得不沾家,十次去喊八次不在,從你生病到現在,他就來看過一次,也不是個孝順的,你喊他幹啥!」

  林氏現在對五房還是討厭,但是並不想看見五房的人,主要是不想看見五房越過越好,她心裡不高興,覺得自己拿捏不住了。

  「我喊老五過來,自然有我的用意,靜嫻跑一趟又不算啥。」

  林氏不說話了,半晌才應道:「行,等會兒讓靜嫻去。」

  殷老六還沒回來,馬氏在屋子裡聽著外面的爭吵聲,趕緊抱起被吵醒的殷樂思,這種爭吵隔三差五就要來一次,有時候是王氏跟崔氏吵,有時候是幾個小孩吵,有時候是二房關起門來吵,反正她這個月子坐得一點也不安心,雖說沒受罪,但是整個人還是瘦了一圈。

  晚上殷老六回來,她把那會兒的事兒跟殷老六說完,殷老六沉默了一會兒,才嘆道:「還不如分家呢,老七走得乾脆利索,咱們可受苦了。」

  聽李柔娘說,她坐月子那會兒也是各種事兒,月子裡還得做全家人的飯,幸好現在不是以前,殷老六又足夠體貼,從來不讓她沾涼水,每天晚上的洗腳水都是他打好端進屋子。

  「白天,我大弟過來了,家裡種的瓜子賣了不少錢,他說要給樂思打一副銀鐲子。」

  六房也種了瓜子,十畝地的瓜子賣了三四十兩,剛拿到錢,殷老六就把錢交給馬氏保管。他們手裡也有錢了。殷老六開口道:「你家裡緊張,讓他自己留著吧,念書也很花錢。」

  見丈夫體貼,馬氏也沒掩飾,笑著說道:「我也是這麼跟他說的,不過我娘的情況很不樂觀,我大弟連著請了好幾天假,到時候我走不開,你替我去一趟。」

  說到她娘,馬氏臉上的笑意變成沉重,殷老六拿布巾擦了擦臉,走過來從她懷裡抱過殷樂思,應道:「放心吧。樂思,今天乖不乖,有沒有鬧你娘啊……」

  六房的屋子裡一派溫馨。

  上屋裡,林氏伺候殷巧手喝完藥之後,把殷靜嫻喊過來,交代道:「你爹讓你去一趟五房,喊你五哥過來說話。」

  殷靜嫻現在很樂意去五房,五房的房子大,每次去都有好吃的,家裡還有很多下人能使喚,雖然還有點怕殷清瑤,但不是每次去殷清瑤都在的。

  殷樂蓉也非得跟著,林氏擺擺手,不管那麼多,兩個人都出門了,殷樂琪從屋子裡出來,眼睛哭得紅紅的,看著兩人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養雞場後面新起的宅子已經蓋了一半了,方方正正的石頭和上黏土,蓋了兩間,就剩下屋頂和院子沒有圍起來。天黑透了,殷老七和向梅收攤,準備回去。

  半路上遇見殷靜嫻跟殷樂蓉。

  「你們倆來喊五哥?」

  殷靜嫻點點頭,說道:「咱爹病了,想找五哥說話。」

  殷巧手病了,殷老七知道,還回去看過一次,他沒帶向梅,林氏對他也沒有好臉色,後來賣了瓜子以後,他就去買了些肉送回去。

  「咋還沒好?」

  「三叔跟三嬸今天又吵架了。」殷樂蓉接話道,「估計是氣的吧。」

  馬上就走到家門口了,大家都沒再說話,殷清瑤往曬了一天的水裡扔繡花針,扔了兩次繡花針都沉下去了,第三次才浮起來。

  杜鵑只扔了一次就浮起來了,豆娘扔了兩次,女孩兒們輪流來扔,很多都是一次兩次就成功了,只有殷清瑤一連扔了三次。

  扔了三次說明什麼,說明她的手不巧,這個年代男人娶媳婦最先看中的就是手巧,她不服氣地說道:「扔個針將來就能嫁好了?我才不信呢!前兩次都不算!」

  「你這個賴皮,這個不算,那大家來比穿針,要一次穿過七根繡花針!」

  李柔娘這個提議讓殷清瑤頭疼道:「天太黑了看不見。」

  「看不見不是藉口,杜鵑就能做到!不信讓她現在就試試!」

  李柔娘往桃子上扎了七根繡花針,杜鵑把線頭搓了搓,接過來在針眼上一繞就穿過去了,連穿七根,這下殷清瑤不得不服氣了,死活不肯比試。正笑鬧的時候,殷靜嫻跟殷樂蓉跟在殷老七兩口子屁股後面進來了。

  殷靜嫻的眼睛在院子裡掃了一圈,沒看見殷老五,倒是看見了坐在一旁吃桃的邵雲舒,她的眼睛亮了亮,瞥見殷清瑤正在看她,趕忙收回視線。

  「五嫂,爹病了,想喊五哥過去說話。」

  「我爹去長平村還沒回來呢。」殷清瑤跟李柔娘對視一眼,怕那邊是有啥事兒,「要不我先過去看看我爺有啥事兒?」

  李柔娘點頭道:「行,不過彆氣著你爺!」

  殷清瑤揉揉鼻子,走到殷靜嫻面前說道:「走吧。」

  「清瑤,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殷老七洗了洗手,幹活的衣裳也沒來得及脫下來,就跟著她出門。

  殷靜嫻的眼睛正盯著桌案上的桃子,沒料到這麼快就要走了,啊了一聲,被殷清瑤拉出去。邵雲舒扔掉桃核,慢悠悠地起身,溜達著跟在她後面。

  殷清瑤沒發現他,一路走到老宅,剛進門就聞見一股藥味兒,順著藥味兒發現,原來是熬藥的藥渣在門口放著。

  上屋裡藥味兒更濃,殷巧手一直斷斷續續地咳嗽。

  「爺,你的身體咋樣了,病咋還沒好,不行咱就去縣城看看!」

  沒看見殷老五,殷巧手多少有點失望,但是殷清瑤跟殷老七來了,他也挺開心。

  「清瑤啊,你種的那些瓜子賺錢嗎?咱家裡能不能也種上點?」

  五房分出去了,殷老七跟著分出去,老宅就只剩下老六能種地,二房跟三房是指望不上了,老宅的地還是殷老五幫著種的。

  「爺,我爹早就跟我說了,老宅的地有一多半都種上瓜子了,這個您放心吧。不過咱也不能全種瓜子,總要種點糧食顧著一家人吃喝!」

  「是這個理,你爹跟我說過吧,我忘了。唉,老了記性不好了。」殷巧手頗感欣慰,拉住殷老七的手問道:「宅子蓋得怎麼樣了?」

  「爹,我這邊您不用惦記,等我把房子蓋好了,接您過去住兩天,反正就在村口,很近。」

  殷巧手笑笑。

  「等你蓋好了我去看看。」在兩人關懷的目光中,他嘆了口氣,「我其實也沒啥事兒,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你們都孝順,但是也忙,老二老三倒是不忙,但是……哎,我也不說他們了。兒女都是債……」

  殷巧手就真的是喊他們過來說話,說了會兒話就躺下準備睡覺。殷清瑤跟殷老七出來門,殷老六出來送他們,小聲跟殷老七說道:「咱爹可能是想說分家,沒好意思說出來,一說分家,二房跟三房肯定不會留在村子裡,到時候家裡就只剩下咱們幾個了。」

  殷老七拍拍他的肩膀,沒說什麼。

  殷清瑤想的跟他們不一樣,要分家就早點分,分了大家才能為了自己過得更好而努力奮鬥,不分家只會讓懶的更懶,勤快的心寒。

  但是很多時候,大家的想法不一樣。長輩做的決定,她也無法干涉。

  不知不覺就走到村口,漆黑中從官道上過來一個人,殷清瑤以為是她爹回來了,讓殷老七先走,自己在橋頭等了一會兒,結果沒等到她爹,來人是一個她不認識的婦人。

  婦人認識她,看見她,快步走過來問道:「是五房的清瑤姑娘嗎?」

  殷清瑤應了一聲問道:「你是……」

  那婦人趕忙回道:「我是長坪村趙二蛋的媳婦呂氏,咱家跟趙大郎家是同宗,家裡種的瓜子賣上了價錢,爺們兒們高興,設了酒席款待咱五房的老爺,這會兒還沒散場,你爹喝了不少,我想著得趕緊來通知一聲,要不今晚就在我家歇了?」

  婦人說話的時候眼神不敢看她,殷清瑤眉頭一皺,直覺這事兒有蹊蹺,只是天太黑了,看不真切。

  「行啊,勞煩您走一趟。」

  「不勞煩,不勞煩,殷老爺人好,能伺候他是咱家的福氣,我保證好好招待殷老爺!那我就先走了。」

  殷老七已經回去了,殷清瑤在橋頭吹了會兒風,抬腳跟上婦人,她想看看到底搞什麼么蛾子。

  他爹辦事兒一向靠譜,去長平村就只會在趙大郎家吃飯休息,就算在一起喝酒,也會派趙大郎家的小子來通知一聲,不會到這個點,讓一個陌生的婦人來通知她。

  還是要在外面過夜?

  肯定是要搞事情啊……

  殷清瑤心裡做了好幾種設想,他爹被人綁架了?被下迷藥了?還是對方用了美人計?

  不過不是她吹噓,方圓好幾個村子裡,要論好看,誰還能比得過她娘?

  他爹不至於被誘惑了吧?

  再又想,難道是有人盯上她家,設了局要玩兒仙人跳?黑賭坊誘惑他爹去賭博?

  這些套路,殷清瑤早就未雨綢繆,給他爹科普過了,只要不想著占便宜,一般都能躲過去。

  所以她很淡定地跟著婦人,走過大路小路,穿過莊稼地,來到長平村。邵雲舒在後面跟著,覺得挺有意思的,就沒露面,一直跟著他到了長平村的趙二蛋家。

  婦人進門之後轉身把門插上,農家的房子都不大,站在門口就能聽見裡面的說話聲。只聽婦人小聲說道:「已經把話送到了,今晚殷家應該不會有人找來。」

  接著是一道男聲。

  「那就好,等會兒我把趙大郎送回家,你讓你妹子伺候好殷老爺,她要是能嫁進殷家,咱們可就發達了!」

  殷清瑤勾起唇角,聽見有腳步聲,趕緊躲在旁邊的院牆後面,不一會兒,院門打開,一個男人背著趙大郎出來,院門又插上了。等他走遠了,殷清瑤往後退了兩步,麻利地翻牆進去。

  屋門開著,昏黃的燈光下,堆滿酒菜的桌子上趴著一個人,看衣裳穿著就知道那是她爹。

  剛才給她傳話的婦人和另一個稍微年輕一點的婦人合力把她爹扶起來,趁著這個功夫,殷清瑤觀察她爹的神色,應該是被人下了迷藥,不是喝醉,趙大郎應該也是中了迷藥了。

  殷老五常年幹活,身上結實得很,兩個人吃力地把他抬起來一點點。

  殷清瑤抱著雙臂站在屋門口,淡定道:「要不我幫幫你們?看你們費勁兒的。」

  兩個人嚇了一跳,一鬆手,殷老五就又趴在桌子上,把桌子上的碗筷都碰掉了。

  「你怎麼跟來了?」

  「你怎麼進來的?」

  兩個人異口同聲,都是滿臉驚詫,呂氏往門口看了看,剛才是她親自插的門,他家當家的出去就不會再回來,找個地方待著避嫌。

  現在門栓還在門上插著,殷清瑤卻站在上屋門口,就像憑空出現的一樣。

  「你,你……」

  呂氏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另一個比她年輕一點的婦人的長相跟她有幾分相像,應該是姐妹倆。

  殷清瑤抬腳邁過門檻,嚇得呂氏往後退。殷家五房發達以後,流傳在村子裡的除了各種不堪入耳的傳言之外,還有一個讓人害怕的傳言。

  以前沒人當真,大家也都不會去說,只是眼看著五房一飛沖天,而且五房的錢怎麼來的,大家又都不知道,所以就會信一些玄學。

  比如殷清瑤曾經「死」過一次,她自己說她看過生死簿……

  呂氏心裡毛毛的。

  「你,你別過來……」

  殷清瑤自己都忘了自己曾經用來嚇唬殷靜嫻的話,此刻瞧見她這麼害怕自己,還以為自己太兇了……

  「我長得有那麼可怕嗎?」

  另一邊,呂氏的妹妹也是一副驚恐的表情看著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