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殷家老四

  再看手裡的信,一共三封,從封面上看不來是誰寫的,但是從字跡上,第一封應該是她舅娘的,第二封是梁懷玉的,第三封封面上的字跡她好像見過,只有幾個字,卻力透紙背,瀟灑飄逸。

  是邵雲舒的?

  她拿著信猶豫了片刻。如果是平常,她會先打開她舅娘送來的信,畢竟她舅娘來信是關於繡坊的事兒。然後是梁懷玉的信件,但是現在想起來一個月前他給自己的信自己還沒看。

  殷清瑤果斷打開邵雲舒的信,心裡安慰自己,畢竟邵雲舒是第一次寫信給她,裡面會是什麼內容呢?

  信紙上的字跡和封面一樣,下筆瀟灑,卻不至於潦草的看不懂,細看,每一個字都漂亮的字如其人。

  第一張信紙,說了一些當地的風土人情,沒說具體地址,只說山寨里都是穿著奇裝異服的異族人,少男少女們還隔著山頭唱歌,唱的是什麼歌他也沒聽懂,他們在老鄉家裡借宿,吃到了很好吃的醃鹹菜。

  第二張信紙,說的是有關瘴氣的內容,行軍途經一處山谷,山谷里終日瀰漫著毒氣,他們肥耽擱了很長時間,才從當地人那裡得知了一個對抗瘴氣的方法。口中含薄荷葉,軍中將士佩戴了驅蟲的香囊,這才安全通過。

  第三張說在行軍途中看見有百姓家屋檐下掛著風乾的兔肉,有點想念她做的香腸,給他帶的那些都被衛茗跟衛賀吃了,那兩個傢伙到現在還念叨著香腸呢……

  殷清瑤抿嘴笑著,把他的信看完,因為在外行軍打仗,具體的事情不能說,就只能撿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寫了,而且他在深山裡,還經常要打仗,往外寄信並不容易,能想起來給她寫信,說實話,她覺得挺意外的。

  把他的信看完,殷清瑤果斷打開舅娘寫來的信,現在已經三月份了,他們繡坊的生意已經進入正軌了,舅娘本來是想把那幅蓬萊仙境的繡品繡好,到時候送來作為他們家新房落成的賀禮,沒想到才剛掛在繡坊兩天,就被一個行商看中,出了高價買走,還給了他們一筆不小的訂單。

  讓她們繡一批擺件,有大有小,花樣要新穎。最後還催著她趕緊畫花樣子。

  殷清瑤本來算好了,這兩天能休息休息呢,現在看來還得加班。不過能有錢賺就行,她不嫌累。

  最後,終於輪到梁懷玉的信了,打開第一句就是問她,為什麼不給他回信。第二句是他寫的故事怎麼樣。第三句是他現在有事兒回京城去了,讓她有事兒直接把信送到莊子上,莊子上的管事會把信送到京城去。

  意思是他最近不會回來。

  殷清瑤在想他現在回京城能有啥事兒呢?難道真是回去相親去了?

  看來他上次給自己的那一封很厚的信是他寫的故事啊……正好回去瞧瞧。

  加快腳步,到家先喝了兩杯水,回到房間裡從柜子頂上把已經落灰的信拿出來,到院子外面坐下來慢慢看。故事的內容是一個富家紈絝公子在外面遊歷,吃盡了苦頭,後來遇上山賊,被一個俠女所救,然後紈絝公子改邪歸正,跟著俠女浪蕩江湖,懲奸除惡。

  故事的內容比現在流行的窮書生和富家小姐的愛別離好太多了,對現在的人來說還算得上新穎,但是對於看慣網絡小說的殷清瑤來說,覺得還不夠狗血。

  她一邊嗑瓜子,一邊喝茶,一邊看文。梁懷玉的文采還算可以,語言也挺幽默,但是怎麼看都覺得故事裡的主人翁跟他有點像。

  看到富家公子被山賊追得屁滾尿流這一段,殷清瑤吐槽了一句:「嗯,這裡得再加上一段,不能讓俠女輕而易舉就把富家公子救了,得讓俠女身受重傷,帶著富家公子負傷潛逃,逃到懸崖邊上。」

  「前面是懸崖,後面是緊追的山賊,兩個人深情地對望一眼,毅然決然,縱身躍下懸崖。」

  「僥倖,懸崖下面是水潭,兩個人是雙雙獲救,公子克服萬難對女俠細心照顧,讓女俠對其改觀,經過長久的相處,兩個人最終情根深種。」

  再接著往下看,看到公子帶著俠女回家見爹娘的時候,公子家富貴滔天,不願意接受俠女,俠女憤而離開,公子以死相逼,終於換來雙親同意的時候。

  她又吐槽了一句。

  「哪有這麼容易,得再加上一段,公子的父親發現俠女的母親竟然是自己的初戀白月光,一番恩怨糾纏之後,解開當年的誤會之後,發現俠女竟然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有情人終成兄妹,這樣才更跌宕起伏……最後得再來一下,公子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這才爽嘛!」

  殷清瑤嘀咕完,惡趣味地把剛才的吐槽寫上,連同給莊子管事的信一起裝好,打算等第二天送到驛館。

  看見她坐在院子裡自言自語,杜鵑問道:「清瑤,你自己在那兒嘀咕什麼呢?」

  杜鵑剛餵完雞,端起針線筐,拿出一張鞋底,看大小,應該是給豆娘做的。

  「沒事兒,梁大人寫了話本,讓我幫著看看,挺有意思的,回頭我講給你聽。我去看看我娘跟兩個小傢伙!」

  她現在每天還多了一項娛樂活動,那就是吸娃,趴在小腦袋上猛吸一口,呼,就算一個月都不洗澡,小傢伙身上也是奶香味兒。

  殷老五兄弟幾個取名都很隨意,到了孫子輩兒,殷巧手覺得要定一個輩分,於是不論孫子還是孫女,名字中都有一個樂字,殷清瑤的名字中原本也有這個字,後來不知道是哪一年,一個道士到殷家化緣,說她五行缺水,就把樂字改成了清。

  兩個小奶娃取了大名,一個叫殷樂章,一個叫殷樂寧,不過農村有個說法,賤名好養活,於是殷清瑤就大豬、小豬地叫著。

  之所以取這兩個小名完全是因為她正在蓋豬圈,想著到時候養一窩小豬。順便就把兩個弟弟也取了這個名字了。

  李柔娘笑過之後也跟著她一起叫,所以現在大豬小豬就是兩個娃娃的小名了。

  殷老五跟李柔娘都不黑,大小兩隻豬的皮膚現在白得發光,殷清瑤吧嗒吧嗒在兩隻小豬的臉上各親一口,剛滿月的小娃娃什麼也不懂,也不會反抗,只是好奇地盯著殷清瑤看。

  「過兩天就是你的生日,到時候娘親自給你做長壽麵!」

  今天是三月初十,再有兩天就是三月十二了,殷清瑤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生日了。

  「行,很久沒吃過娘做的麵條了。舅娘寫信來讓我畫花樣,我得趕緊把花樣畫出來。等我把花樣畫好,新房那邊再收拾收拾,瞅個好日子,咱們就能搬家了。」

  說起來新房,當時的設計是她跟張進遠一起商量著來的,為了方便,屋子裡沒有壘炕。而是在地下直接挖了地龍,各個房間都是相通的,煙囪都隱在牆裡通到外面。

  房子蓋成以後,屋子裡空蕩蕩的啥都沒有,她這段時間忙,也沒顧上去找木匠做家具。想到這裡,她又嘆了口氣,現在的木匠活做起來可跟後世不一樣,現在講究精工細作,光是一張床說不準都要做上一年兩年。

  「娘,我得去忙活了。」

  低頭看看吃飽了在床上蠕動的兩個小傢伙,她又趴下深深地吸了兩口娃,這才把身上的慵懶驅散幾分。

  「不要太辛苦了!」

  李柔娘知道家裡能有現在的局面全是因為殷清瑤,心裡升起一抹心疼,從前在老宅的時候就沒有照看好她,現在更是讓她為了全家在外面奔波。

  殷清瑤沖她比了個手勢她也沒看懂,但是瞧著她神采奕奕的模樣,心又放了下去,從分家到現在,她長高了,臉上也不見了從前的怯懦。

  臘梅恰在這時端著很小一碗豬蹄湯進來,雙胎吃得多,為了讓孩子有足夠的口糧,臘梅總是一碗豬蹄湯,一碗鯽魚湯交替著給她端來,也不給她太多,每次就一小碗,她的奶水卻出奇的好。

  記得當時剛生完清瑤那會兒,女娃娃一頓只吃一點點,卻還是飢一頓飽一頓,林氏天天嫌棄她生了個女娃,豬蹄湯就喝了一次,還是林氏自己喝湯的時候給她剩了一小碗。

  月子裡的時候天天吃不飽,餓得她頭暈眼花,出了月子她又要給全家人做飯……現在回想以前的日子真的像在地獄裡一般。

  一開始她以為林氏不喜歡她是因為她生了個女娃,現在生了兩個兒子也從來沒見林氏來看過一次。到現在才隱約懂了,林氏就是不喜歡自己。

  本來心裡還有怨懟,低頭看見兩個冰雪可愛的兒子的時候,心裡的鬱氣也消散了不少。

  殷清瑤專門去找木匠做了一個畫板,嫌在家裡沒有靈感,背著畫板上到坡頂上,對著遠處連綿起伏的青山和腳底下高低錯落的村莊,看著天上的白雲和飛鳥還有地里迎風起浪的莊稼。

  穩住心神,拿炭筆畫了一幅田園風光,畫了一幅農家樂,曾經栽種向日葵的地方現在栽種著一大片葡萄,她心思一動,又畫了葡萄架下的小童,想起來向日葵這種花大家都還沒怎麼見過,於是又單獨畫了一幅向日葵。

  說是畫畫,她做的其實有限,後續的配色暈染,都得靠她舅娘,繡藝上還得靠繡娘,她不過是畫了個底稿而已。一下午完成四幅圖算得上是高產了。

  畫完最後一筆天都快黑了,殷清瑤把底稿收拾好,背上畫板回到家中。照例先吸娃,臘梅早就把晚飯準備好了,但是今天不是只有她回來得晚,殷老五到現在還沒回來。

  李柔娘招呼著大家先吃飯,吃完飯都收拾完了殷老五還沒回來,這就有點怪了。

  殷老五今天去長平村的地里查看去了,按理說到現在應該回來了。

  「我去看看。」

  家裡都是女人,李柔娘有心想去尋人,但是她走不開,殷清瑤下炕穿上鞋,順著大路往村子裡走去。

  一直走到村口還沒看見人,她心裡奇怪,卻也沒再往前走,等了一會兒折身回來,路過老宅的時候往裡面瞥了瞥,瞧見裡面燈火通明,院子裡放著一個架子車,上面一個麻包摞著一個麻包,一股熟悉的香味從麻包里散發出來。

  圍著架子車轉了兩圈,她好奇地走進上屋。

  屋子裡她爺奶,二房三房,六房,她七叔,她爹,她小姑,大家整整齊齊地都在。上屋正中還立著一個人影,屋子裡的氣氛劍拔弩張,大家都瞪著中間那條人影。

  「你咋來了?」

  殷老五沖她招招手,她走過去小聲說道:「天都黑透了你還沒回去,我跟娘擔心你。」

  殷老五揉揉她的頭髮,把她往後面拉拉,指著屋子正當中的人影說道:「你四伯回來了。」

  四伯?殷清瑤愕然地抬頭看過去,從她的位置只能看見側面,側面看她四伯的長相跟她爹有六分相似,她對這個四伯沒什麼印象,因為從小時候開始他就常年不在家,但是每次回來都要鬧一場。

  以前他每次回來,陣仗也跟現在差不多,跟三堂會審一樣,大家都坐著,就他自己站著,然後憑一己之力舌戰群儒,每次要錢的時候都賭咒發誓,這次是最後一次,然後下一次還是這樣。

  以前她不敢進來,所以見到的都是他的背影,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他。

  「不管這次是因為啥,我不會再給你一分錢,你是流落到街上當乞丐也好,自賣自身去給別人當奴才也罷,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殷巧手冷漠地看著他說道,「老七眼看著就要成親了,你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來,是想壞了老七的婚事?」

  這段時間真的是忙暈了,她都忘了問她七叔跟那位向姑娘的事兒談得怎麼樣了!

  「爹,我哪兒有別的心思……爹,我這次帶回來的香料保證是你們見都沒見過的,這批香料是我從西域弄回來的,西域那邊的人用這種香料醃肉烤肉,我吃過,特別好吃。等我把這批香料賣了就賺到錢了!」

  「那你趕緊去賣去,拉回來幹啥?」

  殷巧手瞪著他,殷清瑤也好奇地看過去,只見他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但還是很認真的說道:「爹,我這不是……沒路費了嘛……」

  等了半天,還是要錢的,殷老二嗤笑一聲說道:「老四啊,你說你一年到頭在外面都干點什麼?你既然從西域回來,有回來的功夫,早就把香料弄到京城了!」

  殷老三也跟著嘲諷道:「你不是說這批香料難得嗎,怎麼,京城的達官貴人們看不上眼?」

  殷老四沒再說話,求救的目光看向殷老五,殷清瑤這才看清他的長相,挺儒雅的一個人,就是一臉滄桑失落。

  「老五啊,村口那座大宅子是你家蓋的吧,你現在手頭寬裕的話,借給哥哥點兒,等我以後賺了錢,我還給你。」

  沒料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的殷老五不自覺地看向殷清瑤,五房現在都是聽她的。

  大家的視線順著他的目光就都落在殷清瑤身上,王氏還記著那天受到的侮辱,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清瑤啊,你家現在都蓋得起大宅子了,又不在乎這仨瓜倆棗的,你四伯常年在外不容易,你們手裡寬裕,不如多給你四伯點盤纏,也省得你四伯每次回來都得跟老兩口鬧了。」

  她的話一出口,殷老四眼睛裡的光瞬間要把人灼傷。

  殷清瑤沒搭理她,轉過去問殷巧手。

  「爺,我七叔的婚事啥時候辦?」

  見她把話題岔過去,殷老四急得不行,不住地給殷老五使眼色。殷老五心裡也為難,私底下拉扯殷清瑤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