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做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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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老五想了想說道:「長平村倒是有一個養豬場,不過他們的糞肥都被村子裡的村民低價買走了,咱們外村人過去,價格低了買不到,價格高了,大家都是附近村子的,又不太好。」

  「為了搶這點糞肥,長平村村里人還打架呢,咱們還是不摻和最好。」

  自古就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說法。

  「縣城裡有沒有夜香行一類的行當?我們能不能買一些肥料?」

  這個殷老五還真不知道,他長這麼大沒進過縣城。

  「這個得去問問你二伯跟三伯,咱們這兒沒聽說過有賣肥料的,不過縣城裡說不準還真有。」

  殷清瑤把剩下的冬棗收拾起來,明天準備去趟老宅,總不能空著手去。

  「咱們家裡還有多少錢?」

  他們家裡一直不斷地在花錢,殷清瑤擔心錢不夠用。殷老五看向李柔娘。

  「上次買藥一共花了四錢銀子,咱們現在還剩六兩多,你要用的話我給你拿。」

  「先不用,我先去問問再說,要是太貴了,就只能想別的辦法。」

  杜鵑刷好鍋碗瓢盆,也加入到他們的聊天當中,李柔娘從她家開始問起,又問到她們這些天在外面的經歷,杜鵑也糊塗得很,殷清瑤在旁邊聽著她說,李柔娘問就是她們是在一起的,她什麼也不知道。

  最後問得李柔娘心塞,殷清瑤想了想,說道:「不過我見到二舅了,二舅讓我去家裡住兩天,但是那會兒梁大人忙,急著送我們回來,我就沒去。」

  李柔娘跟她二哥也很長時間沒見了,這會兒也怪想念的。

  殷老五見她情緒低落,開口說道:「等咱們啥時候去府城,買上點禮物去拜會二舅哥。」

  李柔娘嘆了口氣,說道:「我想起來大哥,一走十來年音訊全無,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殷清瑤安慰道:「娘,你放心吧,說不準我大舅當了大將軍,到時候衣錦還鄉,您也跟著風光風光!」

  李柔娘輕笑一聲,順著她說道:「那就借你吉言吧。不早了,都洗洗睡吧。」

  殷清瑤的後背還疼,起身的時候扶了扶腰,被李柔娘看見,她趕忙假裝伸伸懶腰,沒敢讓她看出來自己受傷。

  回到房間裡,杜鵑幫她看了看。

  「這一塊兒皮膚都是紫色的,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骨頭。」她伸手在她後背上按了按,「這兒疼嗎?」

  其實也不算很疼了,就是隱隱的不舒服,不過以她以往的經驗快來看,應該快好了。

  「沒啥事兒,咱們睡覺吧。」

  第二天一大早,杜鵑起得比她早,正在院子裡幫李柔娘和面。

  「我準備蒸點黑面饅頭,你等會兒去老宅,給你奶帶幾個。等過了八月十五,收了豆子,咱去做點豆腐,蒸點豆窩窩吃!娘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吃豆窩窩了。」

  殷清瑤應了一聲,到後院打水洗臉刷牙,出來在院子裡練了會兒拳,感覺身上出汗了,拿布巾擦了擦,饅頭差不多已經蒸好了。

  大家都是一大早起來下地,李柔娘今天特意早起了一會兒,怕她跑空了。

  收拾好之後,李柔娘跟殷老五帶著飯下地,杜鵑留在家裡,殷清瑤自己帶著幾個黑面饅頭跟昨天從山上摘來的冬棗去了老宅。

  到門口瞧見王氏跟崔氏一人端著菜跟窩頭,一人端了兩碗粥往上屋裡拿。王氏臉上有一道指甲印兒,她含笑打了聲招呼。

  「二伯母,三伯母。」

  自打上次之後,王氏對他們五房就又恢復了愛答不理的態度,崔氏朝著她笑了笑,也沒表現出多熱情來。

  出來盛飯的殷老六看見她,問道:「清瑤,來這麼早,吃飯了嗎?」

  殷清瑤喊了聲:「六叔,七叔,你們先吃吧,我等會兒回去吃。」

  王氏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殷清瑤徑直進了上屋,殷巧手跟林氏坐在上首,等著吃飯。

  「爺,奶,我娘蒸了黑面饅頭,讓我給你們帶幾個來,還有我昨天上山摘的冬棗,也給你們帶點嘗嘗。」

  伸手不打笑臉人,林氏讓崔氏接了她帶來的東西。殷巧手開口說道:「坐下來吃飯吧。」

  桌子上面的粥跟饅頭都是正好的,殷清瑤也不去湊那個沒趣,搬了凳子坐在一邊。殷巧手問道,「聽你爹說你去西局村照看你外公了,你外公身體怎麼樣?」

  殷巧手雖然對五房分家不滿,但是他打心眼裡對讀書人是敬重的,用他自己的話說,他沒讀過書,但是也知道讀書不容易,何況秀才每三年還要一考,能保住秀才的功名也很不容易。

  「我外公沒啥大事兒,就是自己一個人在家,難免孤獨,我正好過去陪他說說話。」大家都在吃飯,這個時候說肥料的事兒有點不雅,她就沒事兒找點話題,「我樂安哥什麼時候考試?」

  提起殷樂安,殷巧手臉上一臉欣慰。

  「原本今春二月就要考了,這不是正好遇上今年大考,童生試就推遲到八月初二,連考五場,一場兩天,考完,正好回來過十五。」

  今天是七月三十,馬上就該進場了。殷清瑤對殷樂安沒什麼印象,從小就知道他讀書厲害,以前有學問的人是真有學問,哪像現在,大家不過都是混日子。

  「進場考試的時候是不是吃住都得在考場裡面,咱家裡要做些什麼準備?」

  林氏不喜歡吃飯的時候說話,不耐煩道:「你二伯、三伯都下過場,該怎麼準備他們都有數,你什麼都不懂,瞎問什麼?你今天沒事兒了?」

  一片好心的殷清瑤無語,殷老六見她面色猶豫,問道:「清瑤,你是不是有事兒?有事兒你就說,都是咱自己家人。」

  林氏一臉刻薄地說道:「李柔娘自己不好意思,讓你來要錢?門兒都沒有!」

  殷清瑤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說道:「我來是想問問我爺哪裡能買到肥料,這不是看你們都在吃飯,我才沒說出口!」

  殷巧手也算見多識廣,她本來想問她二伯三伯,但看他們兩個從來沒下過地的模樣,打消了這個念頭,問他們估計也不知道。

  林氏啃窩頭的動作頓住,到底沒捨得吐出來。

  「殷清瑤你噁心不噁心!」

  殷靜嫻在旁邊插了一句嘴,被她一瞪,繼續低頭吃飯。

  殷樂皓從小在城裡長大,不知道肥料是什麼,他多嘴問了一句:「什麼肥料?」

  殷樂蓉拽拽他的袖子,湊近了跟他解釋一遍,他突然捂著嘴跑出去吐了。

  王氏不樂意道:「沒眼力勁兒,大家飯都還沒吃完呢!」

  殷清瑤攤手,又不是她想說的,除了二房三房一大家子人之外,大家吃飯都很快,她六叔七叔已經把碗筷收拾好端進廚房了,桌子上就剩下二房三房還在吃。

  殷巧手倒了一杯茶喝著,說道:「有倒是有,不過得趕早到城外等著,去晚了就沒了,他們都是半夜收好,天亮就在城門口賣。從咱們村兒到縣城走路得兩個時辰吧,這會兒估計都賣完了。」

  「爺,那東西啥價錢吶?」

  殷巧手頓了頓,說道:「我也不太清楚,很早以前在開封府的時候聽說,一車是一百文錢,不知道現在啥價錢了。」

  殷清瑤心裡有了數,說道:「那我跟我爹明天去看看,我們想買點肥料。」

  「樂安後天就要下場了,你二伯一家今天下午回縣城,你們明天要是趕不及,今天下午趁他們的車回去住一晚也行。」

  殷清瑤抬頭看看一臉老大不願意的王氏,又看看不開口接話的她二伯,笑道:「算了吧,我們明天早上早點起床就行了,我娘給樂安哥做了一套護膝,因為不知道樂安哥什麼時候考試,我就沒帶。等會兒我回去一趟,把護膝送來。」

  「爺,你們先吃吧,我回去拿。」

  殷樂遙起身告辭之後,回到家裡,從柜子里把李柔娘做的那套護膝翻出來,是她老早就做好的,怕被王氏嫌棄,一直沒拿出來。

  家裡沒人,杜鵑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殷清瑤一溜煙跑下山,把護膝交給王氏,王氏連一句謝都沒有,板著臉就進屋了。

  殷樂皓在鎮上念書,殷樂蓉跟殷靜嫻在院子裡打鬧著玩兒。

  「有些人以為用一副護膝就能巴結上我哥哥了?切,想得美!」

  殷樂琪搬著凳子從屋子裡出來,手中拿著一個繡繃,她現在正在說親呢,崔氏給她派了不少活,不是納鞋底就是學繡花,學做衣裳。

  農村人娶媳婦,模樣什麼的都是次要的,主要得會做衣裳,會做鞋,會做飯,要是再會繡花呢,都是加分項。

  殷樂蓉跟殷靜嫻也不是整日在家閒著,她們這些不用干粗活的小姑娘,在家就是做做針線,說說閒話。

  「姐,你繡的牡丹花真好看!」殷樂蓉湊到殷樂琪身邊,看著她繡繃上繡了一半的牡丹花,「你這花樣子是三嬸給你畫的吧,能不能讓我描描?」

  殷樂琪表現出不好意思來。

  「這個花樣子是我娘從城裡買的,花了十個銅板呢,你要是喜歡,我給你描。小姑,我這個繡成了,給你當手帕吧!」

  殷清瑤對繡花和做衣裳挺感興趣的,但是見她們你一言我一語,沒有帶自己玩兒的意思,她也不上前去湊那個熱鬧。

  她才想起來自己會素描,倒是可以畫一些花樣到城裡賣點錢。琢磨了一路,回家看見杜鵑從後山上背回來一捆柴火,正在那兒劈柴。她從早上醒來到現在,基本上就沒閒下來過。

  「杜鵑姐姐,你會不會納鞋底,做衣裳?」

  杜鵑一邊把柴火砍成一樣長短的壘起來,一邊跟她說話。

  「我五歲就會納鞋底了,我沒做過衣裳,我娘怕我把布剪壞了,都是她剪好,讓我縫。」

  「那你會繡花嗎?」

  杜鵑停下來擦汗,抬頭看她。

  「我們能有衣服穿就不錯了,家裡窮得叮噹響,一根線頭還得撿起來呢,哪有人會費那個功夫去繡花!」

  畫花樣的事情先不著急,得先去買點筆墨紙硯,眼下有一件事兒。殷清瑤想著她爹娘整天忙得腳不沾地,一人就只有一雙鞋來回穿著。

  「我想給我爹娘一人做一雙鞋,你教教我吧!」

  杜鵑本來就覺得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心裡過意不去,這會兒聽她一說來了興致。

  「我們得先做鞋底,做鞋底得先打袼背,用漿糊一層一層粘起來,再曬乾或烘乾成布板,然後切底,包邊,粘合,八九層布板粘合在一起,用麻繩把粘合後的鞋底沿四邊縫上,然後就是納底子。」

  殷清瑤下鄉扶貧的時候,見過農村的老婦人沒事的時候,就一人拿著一個鞋底湊在一塊兒納鞋底。因為她經常下鄉,每次到村子裡的時候,村口的婦人都在納鞋底。當時她還在疑惑,怎麼還天天納不完了……

  現在想想,一大家子人,每人每年幾雙鞋,家裡有小孩子的過幾個月,過半年腳就長了,農村人天天幹活,偶爾有一兩天不下地,或者是下雨下雪的時候,趁休息就得趕緊把活幹了。

  印象中她奶也經常納鞋底,不過不是給他們五房做鞋,而是給她六叔七叔還有她小姑做,有時候也會給二房、三房在學堂讀書的幾個堂哥做。

  她從小到大沒穿過她奶做的鞋,都是她娘趁空閒的時候給她做的。

  想想過去,是真苦啊……

  「納完鞋底還沒完呢,還得槌底呢,還得做鞋面。不耽誤功夫的話,一雙鞋做下來得十天半個月。」

  「那我們就一天做一點吧!」

  說干就干,殷清瑤把家裡的碎布條找出來,又找了做鞋的材料,熬了漿糊,先打袼背。有事情乾的時候,一天過得也很快。

  等晚上殷老五跟李柔娘從地里回來,兩人已經做好晚飯,一家人坐在院子裡吃完晚飯之後,殷清瑤把進城買肥料的事情跟殷老五說了,順便說了想買點紙跟筆墨。

  殷老五我沒問她買這些東西幹啥,反正進一趟縣城,捎帶手就買了。因為明天要半夜就得起來,吃完飯一家人就趕緊上床睡覺了。

  睡到半夜三更,殷清瑤起床餵了馬,就見她爹娘屋子裡亮起了燈,殷老五穿好衣服,拿上錢,父女兩個就朝著縣城出發了。

  他們家裡只有一輛獨輪車,去買肥料推著獨輪車也不合適,到時候少不得還得租用人家的車,殷老五多帶了些錢。

  天亮以前是最黑的,殷老五牽著殷清瑤的手,生怕她摔倒了。父女兩個腳程不慢,天還沒亮就趕到縣城門口。

  等了會兒,等城門打開,就見十幾個人推著糞車從城門口出來。他們來得最早,上前一打聽,可能畢竟是縣城裡,肥料比府城便宜,所有人都是統一價,七十文一車。殷清瑤算了算,一畝地得用上三車,他們種了一畝半瓜子,肥料上厚一點兒,苗長得好。

  她上前跟人講講價錢,買下來五車,每車多加十文錢,讓人家給送到地頭。主要是他們實在太遠了,縣城附近的,人家不用加錢都給送到地方。

  一共花了四錢銀子,殷清瑤再次嘆氣,十分懷念化肥這種東西。

  農家肥也挺好,就是臭氣熏天,臭得她得捂住鼻子才行,其實她雖然生在農村,但是這種活還真沒幹活。反觀推車的人,他們可能是早就習慣了,甚至還樂呵呵地跟他們搭話。

  「你們可是今天最大的主顧,不過你們也太遠了,往常我們都不做你們這邊生意的。」

  這話說得讓人沒法接,不過他們幾個同行倒是有話題聊。殷老五呵呵笑著聽他們聊,時不時插上一嘴。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出來他們是一個組織,叫夜香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地盤,誰也不准越過別人的地盤去收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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