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屋裡發什麼脾氣?」
李柔娘的情緒本就繃著,他去上屋理論,她就在屋子裡聽著,上屋那位就差指著她的鼻子,把殷家落到如今這般田地全都怨到她身上!
殷老五一句沒為自己辯解不說,回來還衝她發脾氣……
「清瑤你沒事兒吧?」
她氣得渾身顫抖,一腔委屈想發作,但看見女兒兩眼直直的看著屋頂,又怕嚇著她。閱讀
「清瑤?」
殷老五知道自己不該發脾氣,尤其不該跟柔娘發脾氣,這些年柔娘跟著他受了不少委屈。他是怪自己沒用……當下也不敢做聲,只緊張的看著妻女。
殷清瑤被這一聲小心的喊叫喊回了神,看著守在床邊神情緊張的兩人,張口喊了一聲。
「爹,娘,我沒事。我想喝點水,再睡一會兒。」
「好,我這就去給你倒水……」
「我去吧!」
桌子上的陶瓷茶壺掉在地上碎了,殷老五跑出去,把上屋的茶壺提溜來。腳還沒邁出上屋的門檻就聽見上屋的罵聲傳來。
「你這個不孝子!為了個死妮子,奪你老娘的茶壺?」
殷老五不管她,提著滿壺的熱水進門,拿碗倒上一碗遞過來。
李柔娘嘗了一口,確定不燙嘴才小心的送到她嘴邊。
殷清瑤咕咚咕咚一碗水下肚。
「還要不要,再喝點?」
殷老五緊張的看著她。她搖搖頭,李柔娘把碗遞給殷老五,扶著她躺下。
「你安心睡,等你醒了娘給你燉雞湯喝。」
正準備閉上眼睛睡覺的殷清瑤狐疑的看著她,印象中,夫妻兩人感情很好,對她也好。但就是因為這些年李柔娘的肚子一點動靜也沒有,生不出來兒子,林氏看她們娘倆就越來越不順眼了。
一年到頭,也就過年那兩天能看見點葷腥,但是分到他們屋裡,全是白菜幫子,連一塊兒肉片也看不見。
燉雞湯……
她想都不敢想。
「柔娘,咱上哪兒弄雞……」
自家事什麼情況,殷老五還能不清楚?家裡雖然沒斷頓,但是今年麥子幾乎沒有收成,就收了點兒穀子。
他娘那兒倒是養了幾隻母雞,可那是留著下蛋的,他娘肯定不會同意殺雞!
見女兒沒了睡意,李柔娘冷靜下來,也不看殷老五,免得被氣憤衝破理智。
「咱們分家吧。」
冷靜的聲音不像是開玩笑。但殷老五臉上詫異和為難的表情也說明了他覺得這事兒不大可能。
李柔娘儘量壓低聲音,不讓自己的怒意把屋頂掀了。
「要不然你給我一紙休書,我帶著清瑤走,你自己選吧。」
「你這是……」殷老五被這陣仗嚇著了,臉上身上都露出幾分不知所措,「有什麼話咱們別當著孩子的面說,咱們兩個……」
「你娘怎麼對我,我都認了。」李柔娘一點面子也不給他,「清瑤是我的命根子,你們殷家不稀罕我稀罕!你們拿她不當人看……」
說著淚珠子一串一串從眼眶裡冒出來,偏她忍著,不哭出聲,讓人看著格外心疼。
李柔娘哽咽道,「我含辛茹苦把她生下來,把她養大,這些年伏低做小,你娘怎麼說,怎麼嫌棄,我都忍了。」
「不是為你殷五郎,我是為了我身上掉下來的這塊兒肉!如今,你娘為了十兩銀子就能害了清瑤的命,以後呢?是把我休了?還是讓我也像清瑤一樣不明不白的死了?」
「我們母女跟著你,過的是什麼日子?我們要真是頓頓吃香喝辣,你娘嫌棄我們,我也認了。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幹活,家裡家外什麼不是我操持著?人情往來,一日三餐,餵豬餵雞,地里的活,屋裡的活,哪一樣我偷懶了?」
「清瑤才十歲,她從小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
「她三歲就拿著鐮刀去割草餵豬……逢年過節連塊兒肉都吃不上,瘦得一陣風都能颳倒,我們母女倆兢兢業業,你娘還到處挑刺兒,最後,我們清瑤的命還比不上十兩銀子!這日子沒法過!」
「我也不指望你什麼,趁著我那點嫁妝還沒被你們殷家掏乾淨,我去買只雞燉了給清瑤補補!」
「別人我也不管了,今天中午讓你娘給你們一家六口人做飯吃吧!清瑤你先躺下歇歇,我去你梨花嬸兒家裡買只雞去。」
李柔娘說著從箱子底翻出一個荷包,把錢拿出來數了數,還有二十個銅板,然後把銅板裝進荷包,連荷包一起拿著出門了。
本來想阻止她的殷老五頓住了,看著那個發舊的荷包,想起來柔娘嫁給他時,陪嫁有四五根二兩重的銀簪子,銀鐲子也有一對。
十來年過去了,她身上穿的衣服還是當年的陪嫁,一層一層打著補丁,但是當初陪嫁過來的銀貨卻什麼也不剩了。
他喉嚨哽住。
二十文錢是他們五房全部的積蓄,前幾天他們兩人還商量著墾一塊兒荒地,拿這筆錢去買點豆子種上。
殷清瑤其實不困,她是在想該怎麼解決眼前的困境。她繼承了這具身體的記憶,能體會到身體主人的委屈與無奈,他們生活的這個朝代,很多人都吃不飽飯。原主從小到大,幾乎沒吃過一頓飽飯。
殷老五無力的垂坐在床頭。不大會兒,外面又傳來了他娘中氣十足的罵聲。
「這眼看著到中午了,人都死到哪裡去了?別人家的懶婆娘都知道去廚房裡燒水做飯,咱家的還在屋裡縮著。難道還打算讓老婆子我做好了送到你屋裡嗎?」
「地里的爺們兒還等著吃飯幹活呢!」
喊了幾聲,見屋子裡沒人出來,林氏叉著腰從上屋出來,站到院子裡,對著五房的窗戶。
「李柔娘你個懶貨,今天上午一上午沒幹活,衣裳也沒洗,地也沒掃,豬也沒喂,現在飯也不做了。那丫頭又沒死,我們殷家乾脆把你們娘兒倆當祖奶奶供起來得了?」
以往殷老五聽著自己娘罵人,還會出去賠個不是,替柔娘周旋周旋。這麼多年,柔娘除非是病的下不來床,哪一天不是風裡雨里在跟前伺候著。
以前他也沒多想,覺得那都是應該的。
可這會兒聽著這話,他心裡卻很不是滋味。
但他依舊在床頭坐著,殷清瑤卻聽不下去了,撐著身子坐起來。
「我給你墊個枕頭吧。」
殷老五餘光看見她的動作,立刻撈了一個枕頭墊到她後背,動作很小心,可見是真的心疼她。
「爹,是小姑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