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案件

  急匆匆起身,卻猛然感覺到一陣暈眩,因為坐著太久沒有活動,腳上又用不上力氣,身體猛然向前跌倒,摔在地上。閱讀

  殷清瑤低呼一聲,地板是木質的地板,沒有磕破,只是掌心有點紅。抬頭看到拐杖在一邊,大概有兩步遠。

  兩隻手撐起來去夠拐杖。

  邵雲舒急匆匆趕來的時候,她正一隻手支著拐杖,準備站起來。誰知道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不是先去扶她,而是一陣好笑,略帶調侃地問道:「趴在地上做什麼?」

  正在努力站起來的殷清瑤抬頭,看見他雖然跑了滿身汗水,身上卻清清爽爽的,沒有傷口,沒有磕破……

  鬆了一口氣。

  「你沒事就好,遇上什麼麻煩了嗎?人抓到了嗎?」

  邵雲舒喘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因為跑得太快而上下起伏的小胸口,上前將她扶起來,一個下午跑了大半個京城,他現在渾身黏膩,感覺並不能用清爽來形容。

  「不負所托,人我抓到了,已經送到太子府上。這個人滑不溜秋的,不太好抓。不過遇上我算他倒霉!你是擔心我嗎?」

  少年心裡有感動。

  「已經過了吃飯的點兒了,還沒吃飯吧?」

  殷清瑤搖搖頭。

  「天色不早了,要不咱們路上隨便買點什麼,等明天我再帶你出來逛……」

  之前提心弔膽的,也沒心情吃,再加上坐了一下午沒動,殷清瑤還不太餓。但是邵雲舒跑了一路,肚子裡早就唱空城計了。

  「行,我看見路邊有擺小攤的,偶爾吃點兒路邊攤也不錯!」

  牡丹閣在三樓,下樓的時候邵雲舒本來想背她,已經做出半蹲的動作之後突然意識到什麼,尷尬道:「我出了一身汗,渾身汗臭味兒,那個……你別嫌棄。」

  殷清瑤本來想說她可以自己走,話到嘴邊怕被對方理解成她就是嫌棄,為了不造成誤會,只好收起拐杖,趴在他的背上。

  她很輕,邵雲舒很穩,兩人很快就下了樓。

  穿過熱鬧的大廳,殷清瑤想起白天見過的那個人,下午喚了茶樓的夥計,打聽了一下樑明賢,才知道對方的身份,和梁懷玉一樣,都是皇室中人。

  梁明賢的父親是當今皇上的親哥哥銳親王,領了禮部的差使,不過只是掛名,他平常也不喜歡指手畫腳,只在需要他主持慶典的時候,才出來領事。平常喜歡收集字畫,喝茶看書逗鳥,為人很低調。

  銳親王膝下一兒一女,女兒玉明郡主今年二十五歲,嫁給成安伯的長子成程為妻。膝下已有兩子一女。

  兒子梁明賢早就被立為世子,娶妻京城名門望族書香世家杜家的嫡女。據說他成親的時候,京城很多閨閣小姐都暗自落淚,羨慕杜家小姐的福氣。

  梁明賢今年二十歲,比杜家小姐大兩歲,兩人成親一年有餘,一直相敬如賓……

  偏離主線了,殷清瑤甩甩腦袋,她才剛來京城,對京城的一切還不是很熟悉,有些人,有些片段只是從梁懷玉信上的隻言片語中提過一嘴,現在要串聯起來有點難度。

  這個人,好像聽梁懷玉提到過一次,偶爾無聊抱怨的信件,把她當成垃圾桶一樣傾訴,但是寫得亂七八糟,很多她都看不懂是什麼。

  她倒是知道杜家,杜家從前朝就開始顯赫,後來避兵禍隱世,大梁朝初立,需要拉攏一些名門望族,杜家才重新出山,而且家中子弟比之從前更加優秀。杜家的兒郎不管是讀書也好,從軍也罷,年青一代人才輩出。

  說到杜家,就又說到太子妃的身份,太子妃也是杜家嫡女,但是嫡女和嫡女之間也有高低之分。太子妃是二房嫡出長女,銳王世子妃是大房嫡女。

  但是大房的老爺是庶出,二房才是嫡出,將來能繼承家主之位的是二房的老爺。所以世子妃的身份就比太子妃的身份低一些。

  說到太子妃,不可避免的又提及太子,太子和銳親王世子梁明賢同歲,兩人從小一塊兒長大,自然也少不了比較,從外貌上看,梁家的好基因都遺傳給了這兩位,一個塞一個的俊逸好看。

  兩個人又幾乎同時娶了杜家的嫡女,就更讓人浮想聯翩了。

  太子是未來的君主,銳親王世子再耀目也只能是臣子,據說兩人私底下關係很好,梁明賢自知身份,行事低調,不沾政務,太子多次請他入仕都被拒絕了……

  但是看過宮斗劇的殷清瑤對此持懷疑態度。

  本來太過擔心邵雲舒,沒空聽這些八卦,這會兒放鬆之後,打聽來的情報就在腦海里交織。知道這些之後,有些話就得斟酌著該不該說。

  內心糾結猶豫半天。

  邵雲舒下車買了兩份雲吞,遞給她一份,兩個人坐在馬車上吃。邵雲舒飯量大,吃了一碗沒夠,又在隔壁攤點上要了一碗米粉。街邊小攤上做的味道還不錯,配上一個驢肉火燒,他才終於吃飽。

  認真思考之後,還是決定把事實說出來,反正她沒有加自己的主觀判斷,只是把事實呈現出來,至於怎麼判斷,就看當事人怎麼想了。

  「你認識梁明賢嗎?」

  街上雖然有燈光,但是馬車裡光線很暗,邵雲舒正靠著車廂閉目養神,聽見這個名字,睜開眼問道:「你怎麼知道他?」

  黑暗中沉默了一會兒。

  「我折返回去看了,當時雅間裡的人就是梁明賢。在今天之前,我不知道他是誰,更沒有見過他。今天下午向茗客居的夥計打聽,才知道他的身份。」

  「竟然是他……」意外又不意外的語氣讓殷清瑤心裡升起迷霧,邵雲舒停頓了兩個呼吸,嗯了一聲,語氣淡淡,「後面的事兒你不用操心,還有今天的事情,不要說出去。」

  殷清瑤嗯了一聲,沒有追問,有些事情本來就應該是秘密。出來一天了,她其實有點累了。

  馬車一路將她送到院子門口,邵雲舒將她扶下來送到房間。

  「早點休息吧。那個,我明天……你先休息吧。」

  話說了一半,殷清瑤挑眉。

  不明所以的杜鵑已經幫她幫她準備熱水洗漱,目睹了邵雲舒毫不掩藏的態度,一臉八卦地問道:「去哪兒玩兒了呀?玩兒得開心嗎?」

  殷清瑤打了個哈欠,把受傷的腳伸在外面,泡在澡桶里。杜鵑幫她洗頭髮,還不忘了調侃她。

  「我看邵公子對你可不像你說的普通朋友,他肯定對你有意思。只是他們家這麼大,身份地位都比咱家裡強,你說你們將來會不會像戲文里那樣……」

  「打住!」殷清瑤怕了她了,「別瞎說,八字兒還沒一撇呢,別壞我的名聲!」

  但是她的警告完全沒有用。

  「以前我就好奇,邵公子為什麼大老遠跑到咱家裡來,還經常給你寫信,原來心思在這兒呢……」

  殷清瑤不服氣地說道:「梁懷玉也經常給我寫信,你怎麼不說他也喜歡我?」

  哪料到杜鵑非常認真地告訴她道:「我覺得梁大人好像也喜歡……不過他現在有未婚妻了,我不敢亂說!但是以前,我真的覺得你們很般配啊…」

  殷清瑤伸手去捂她的嘴巴。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這裡是京城,小心禍從口出!」

  杜鵑到底不如她心性成熟,急忙捂住嘴巴,還小心地左右看看,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看得她很想逗她。

  「現在雖然已經到二月份了,但是晚上很冷,白先生和堂哥表哥他們東西不知道準備齊全沒有,明天吧,咱們去看看他們還缺什麼,提前準備好。」

  提到白競,杜鵑臉上一紅,但又不是只提他一個人,所以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要是真的說點什麼反而顯得她心裡有鬼。

  殷清瑤得意地挑挑眉頭,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杜鵑幫她擦著頭髮,心裡也在想別的事情。

  「咱們村里喜歡白先生的人那麼多,你說白先生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啊……」

  「今天無事,我給他做了一副護膝,猶豫著要不要送出去……」

  說完沒得到回應,低頭一看,殷清瑤已經睡著了。

  她嘆了一口氣,把頭髮擦乾喊她。

  「去床上睡吧。」

  殷清瑤迷迷糊糊睜開眼,感覺水已經涼了,從浴桶里爬出來。

  杜鵑幫她蓋了被子,看她睡得熟,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回到房間拿起做好的護膝,反正也睡不著,翻過去,在護膝的背面繡了一簇火紅的杜鵑花。

  她的臉也像杜鵑花的顏色一般,火紅明亮。

  過了年之後好像都是晴天,每天抬頭都能看到星星。今天晚上天上掛著的是細細的彎月,卻被一層白霧蒙住了。

  月暈而風,到了夜裡果然起風了。

  藏在深宅後院中的書房還亮著燈,穿著大紅睡袍的太子處理完手頭上最後一件事,起身走到窗前,背著手看向庭院中的假山,問道:「審出結果了嗎?」

  身後出現一抹暗影,單膝跪在地上回道:「屬下無能,沒有發現任何問題,那人交代他只是皇莊的一個管事,今天去面見銳親王世子是為了匯報今年的春耕,屬下對照皇莊管事名錄,他確實在列。而皇莊的事情,皇上確實交給銳親王世子處理。」

  「屬下派人出京調查,還沒有結果……」

  黑影匯報完畢之後慚愧地低下頭,他當然不會懷疑是太子弄錯了,只是在懷疑自己的手段,用了一晚上的時間,卻什麼也沒查出來。

  靜靜地等著下一步的指示,卻發現背對著他的影子仍舊淡定從容。

  太子關上窗戶,回頭輕笑道:「沒有問題這次四個字能說明很多問題。雲舒這次真是送我一個大禮!」

  悄悄抬頭,太子殿下俊美的臉上笑得意味深長,但是能看出來確實是真的開心,但是開心中似乎還藏著其他東西。

  「來人!」

  黑影悄然退出去,另有值夜的丫鬟進來。

  「殿下。」

  「明日上午跟太子妃說一聲,本宮邀請她去嘗嘗九霄樓的拔絲地瓜,聽說很有名。」

  丫鬟恭敬應了聲是,退下之後還在想,太子殿下為什麼這個時候想起來九霄樓的拔絲地瓜。

  可能是突然想吃了吧……

  書房的燈滅了,太子今晚又歇在書房了。

  京城從前並不是都城,是大梁朝建國之後重新規劃的。京城的最中心是皇宮,圍繞著皇宮的是皇城,各大衙門辦公的地方。

  皇城之外是內城,達官貴族的居所大多在此。

  再往外,分了東城、西城、南城、北城,最外面是外城。

  太子東宮在皇宮之外的皇城,銳親王府還要再過一道城門,為了避嫌,當初賜府邸的時候,銳親王選到內城西邊,與東宮相距最遠的地方。

  夜深人靜時,一條黑影穿過宅院,踩著細碎的步子,被人帶進前院的書房。緊接著書房亮起了燈,已經睡下的梁明賢起身披上披風,步履從容地踏著夜色來見那人。

  「世子,泥鰍失蹤了,從白天跟您見面之後,就沒有人再見過他。屬下怕出什麼紕漏,才連夜趕來匯報。」

  梁明賢在書桌後面坐下,帶了一路的風。身邊的侍衛動手泡了杯茶,放到他手邊。

  端起茶杯,掀開蓋子,輕輕刮開飄在上面的茶葉,抿了一口,才不緊不慢地說道:「他若是出事了,你深夜跑來,是在告訴有心人他做的事情跟我有關係嗎?」

  跪在底下的人驚恐地把腦袋磕在地上,驚出一身冷汗。

  「屬下不敢!」

  被熱水浸泡的茶葉很快就沉到杯底,梁明賢嘆了一聲。

  「人生就如同杯中的茶葉,浮沉無定……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這番話並沒有讓跪著的人輕鬆,反而更加緊張不安。

  「世子,那這件事兒該怎麼處理?屬下……該怎麼辦?」

  當心中有強烈不安的時候,人反而會冷靜下來,跪在地上的人直起身子,眼神定定地看著書桌下面露出來的半截披風,潔白的披風上沒有任何瑕疵,像外面的清風明月。

  頭頂傳來輕笑聲。

  「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不要自亂陣腳,你是皇莊的管事,這個時間不應該出現在王府,回到你該去的位置上,一切有我。」

  底下那人明顯鬆了一口氣,俯身叩首。

  「多謝世子,小人告退。」

  來人起身低頭退開,梁明賢捧著茶杯發了會兒呆,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

  「你知道該怎麼做。」

  身後的侍衛抱拳應了一聲,動身跟上去。

  去年冬天特別冷,雪下得少,今年春上也沒怎麼下雨,天很旱,皇莊的管事們進京匯報莊子上的春耕情況,他們有的近有的遠,但是都住在驛館。

  那人在其中並不起眼,京城有宵禁,兵馬司巡邏的兵將每兩個時辰大換防,每半個時辰一次小換防。趁著換防的空檔那人從驛館後面翻牆進去,剛一落地,迎面一條人影靠近,接著猛然被捂住口鼻,同時腹部被利物刺中。

  黑影淡淡的看著他額頭上青筋暴起,瞪大眼睛渾身抽搐著掙扎一陣兒,徹底沒了動靜。

  後半夜大家睡得沉,沒人聽見後院的動靜,就算有人聽見,也不會在意。

  黑影縱身一躍,消失在牆頭。

  等到第二天天剛微亮,驛館的夥計提著恭桶來到後院,迷迷糊糊地上完茅房,出來準備幹活的時候,腳下冷不防被什麼東西絆到。

  「這誰呀,大清早的躺在這兒!」

  低頭看見是個人,只是地上到處都是血跡,躺著的男人五官表情扭曲……

  一聲尖叫刺破黎明。

  街上巡邏的兵馬司最先衝進來控制現場,緊接著,順天府來了一個推官,帶著校檢和知事將現場做了一個記錄,便將屍體抬到順天府,一干人等全部到順天府錄口供。

  死的人只是皇莊的一個管事,雖然是在驛館內半夜被人謀殺,但是並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因為全國矚目的科舉考試馬上就要舉行了,現在滿京城人的目光都在這一場科舉考試上。

  大家有空都聚在小巷子後面的茶館裡猜,今年誰能拔得頭籌,當上狀元郎!順便,到茶館後面,藏在夾縫裡的小賭坊里投上兩注。

  第二天一大早,殷清瑤終於早起一次,收拾好之後到侯夫人院子裡去請安。

  還沒走進院子,就聽到院子裡有呼呼的風聲和呼喝聲,原來是白鳳兒在練劍。

  一身短打的白鳳兒看起來英姿颯爽,精神頭十足。看見她來,白鳳兒收起長劍走過來。立刻有丫鬟婆子給她遞上熱毛巾和茶水。

  「小丫頭看起來挺精神,腳上的傷好點了嗎?」

  「多謝夫人關懷,好多了。」

  「那就好,正好在家裡多住幾天。」

  正說著話,幾個丫鬟婆子簇擁著一對姿容姣好的璧人進來。年輕男子小心扶著女子的手臂,兩人有說有笑,慢慢往這邊走。

  等走近些,能看到女子的肚子撐得圓滾滾的,看月份怕是快要生產了。

  丫鬟婆子們齊齊行禮。

  這兩位應該就是忠勇侯府的世子和世子夫人,邵雲舒的大哥和大嫂。

  看到他們,白鳳兒把劍扔給伺候的人,幾步上前嗔怪道:「慧雲,從你進門第一天起,我就說過,咱家不講這些虛禮,你馬上就要生產,不用天天來我這兒請安……可得顧念著身子,快快,先進屋!」

  梁慧雲臉色紅潤,滿臉福相。

  「娘,我習慣了這個點兒起床,起來了也沒什麼事情,就想著來找您說說話,您莫非是嫌棄我啊!」

  「我怎麼會嫌棄你呢!」白鳳兒衝著一旁的邵榮毅嗔怪道,「在你媳婦兒面前不知道說你娘點兒好,我什麼時候嫌棄過慧雲了?我只嫌棄你,白長個頭,不知道照顧人!」

  說著又轉頭拉著梁慧雲的手說道,「咱們進屋說去,正好清瑤也來了,早飯就擺在我院子裡吧!」

  梁慧雲側身看殷清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