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張了張嘴,很想大聲反駁,可他不敢,卻又想說,就小聲嘀咕:「又沒人規定服裝設計師必須得上大學。」
「我規定的。」宋招娣道,「你有不同意見可以提出來。反正我也不會改。」
二娃噎住:「那我還說什麼啊。」看到鍾建國提著褲子出來,連忙說,「爸爸,看在我給你做西裝的份上,你是不是該幫我一次?」
「我應該幫你。」鍾建國道,「但是我覺得你娘說得對。古人云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是我鍾建國的兒子,高中學歷,你能對得起你的老父親嗎?」
二娃:「你剛才還說自己臉上沒皺紋,年輕著呢。」
「沒皺紋有魚尾紋。」鍾建國指著眼角,「自己過來看看,省得我騙你。」
大娃拍拍他的肩膀:「平時娘一個人,你都說不過她,加上爸爸,他們夫妻同心,其利斷金,你就別找虐了。」
「我早上不吃了,去睡覺。」二娃轉身回屋。
二娃以前就不想讀書,如今做衣服似模似樣,更加不想讀書,想早早出來辦廠招工人。宋招娣很清楚二娃怎麼想的,如今威脅他,也不過是怕二娃將來後悔。
如果二娃能進帝都大學,跟同學處的不錯,那些同學都是他將來的人脈。宋招娣現在跟二娃說這些,他不會懂,也不太能理解:「待會兒咱們家會有人來,人家問二娃呢?我該怎麼說,鍾二娃。」
二娃腳步一頓,回到屋裡就老老實實穿衣服。
宋招娣和鍾建國搖頭笑笑,下樓洗臉刷牙。
振興跟到屋裡,想說二娃兩句。大娃注意到,拉住他,微微搖頭。
三娃看了看振興,又看看大娃,好奇道:「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你不需要知道。」大娃道,「下學期期末考試數學能考滿分,我給你買只手錶。」
二娃忙說:「我有嗎?」
「我給你買。」振興道,「前提你得聽老師的話,別跟她頂嘴。」
二娃撇撇嘴:「我也不敢啊。爸護的跟眼珠子似的。我擠兌他都沒事,娘說落我,我反駁一句,只是反駁,他想起來就要揍我。虧得我還給他做新衣服。」
「我也想揍你。」三娃看他一眼,蹲下來繫鞋帶,「娘都沒給我編過書。嘴上說教我法語,一點都不用心。今天教一句,等我這句忘得差不多了,才教下一句。」
二娃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你學做衣服,娘也給你編書。」
「二娃,你那本書我看看。」大娃道,「一直聽你們說,我還不知道長什麼樣呢。」
三娃站起來,指著二娃的枕頭:「在那下面。大哥,那本書就是二哥的眼珠子。」
大娃翻開看一會兒,遞給振興,示意他看看。過一會兒才問:「有何感想?」
「我雖然不了解服裝設計這行,不過,我能看出來,只有專業人士才能寫出來。」振興說著,猛地一頓,轉向大娃,老師學過?
大娃:「二娃,娘有沒有說她跟誰學的?」
「這事你就別問了。」二娃道,「我們仨都沒問出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爸爸知道。」
大娃嗤一聲:「又是他們夫妻倆的秘密?」
「是啊。」三娃哼一聲,「連我都不告訴,哼!」
振剛弱弱道:「老師和鍾叔已經下去好一會兒了,我們不下去幫忙做飯嗎?」
「大年初一早上吃餃子,昨兒已經包好了。他們一個煮餃子,一個燒火,剛剛好。」大娃道,「咱們就別下去當電燈泡了。」
二十分鐘後,鍾建國喊他們吃飯,兄弟五個才下去。
飯後,鍾建國到營區各團看看,問問士兵們吃的怎麼樣,有沒有給家裡人寫信等等,然後才驅車回家。
到家看到劉萍在客廳里,鍾建國沖她點一下頭,直接上樓。到樓上看到五個兒子皆在客廳里坐著,不禁問:「你們怎麼都不回房?」
「進去就想躺被窩裡。」大娃道,「劉萍還沒走?」
鍾建國:「聽你的意思她來好一會兒?」
「十來分鐘了。」大娃把玩著手錶,「三娃子,把你的作業本拿出來,我看著你寫作業。」
三娃的寒假作業才寫一半,怕挨揍,老老實實把小方桌拉到大娃面前,坐在大娃對面寫作業。
大娃看一眼二娃和振剛,哥倆連忙去拿作業本,都沒容二娃開口。
鍾建國見狀,沖振興伸出手。
振興把早幾天的報紙遞給他:「鍾叔,老師收集郵票是想留個紀念,這個我知道,她剪報紙幹什麼?」
「她之前剪報紙,怕高考的時候考到時事,為了你們好複習,才把她認為有用的剪下來貼到本子上。」鍾建國道,「你們去上大學,她閒下來,就把這個習慣當成愛好了。豈不知哪天就不剪了。」
三娃:「等我考上大學,娘就不剪了。」
「等你考上,她就更閒了。」鍾建國道,「只會繼續剪。」
三娃不贊同:「那時候大哥就該結婚了,娘得領孫子孫女,才沒時間呢。」
「你們兄弟七個,你娘說過,一人一個孩子也得有七個,她照顧不過來。」鍾建國道,「她平時還得上課,所以以後不會幫你們帶孩子。你們找對象的時候,跟人家女孩子說清楚。我和你娘可以出錢幫你們請保姆。」
大娃:「娘把我們養這麼大就已經夠累的了,我們不會讓她幫忙看孩子。」
「你娘願意,我也不同意。」鍾建國說著,往樓下看一眼,「劉萍還沒走嗎?」
大娃:「我去聽聽他們聊什麼。」
剛到樓下大娃就看宋招娣和劉萍站起來,便裝作去廚房的樣子往北面走。到廚房門口,大娃回頭一看劉萍出去了,連忙回來,等宋招娣進來就問:「她不同意?」
「開口就問我,男方是不是帝都人。我說是的,她就同意了。」宋招娣道,「你爸上樓的時候,我正跟她講高門大戶規矩多。她又想改口。我又跟她說,對方家裡比趙司令家還厲害,又願意了。」
大娃好奇:「她這樣能跟人家過長嗎?」
「有所圖才能長久。」宋招娣道,「她以前圖小金長得好,長得再好,看久了也會膩。劉萍如今圖對方的日子,只要生活一天比一天好,她就會跟人家過下去。哪天男方家不行了,劉萍要離婚,只要人家同意,我是沒意見。畢竟誰都不想過苦日子。」
大娃:「一天比一天好是不可能的。」
「可能。」宋招娣道,「改革開放了,農民的日子都一天比一天好,咱們家你爸只是個師長,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人家在首都的,肯定比咱們還好。劉萍貪人家的日子,以後人家要跟她離婚,她都不一定同意。」
大娃:「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您說得這種情況倒也有可能。那我給更生打個電話,叫他再去一趟?」
「你就說劉萍這邊同意了,什麼話都不用講,更生知道什麼意思。」宋招娣提醒他。
大娃點點頭,就撥電話。
年初三上午,自立給宋招娣打個電話,告訴她,他和更生今天回去,同意跟劉萍見面的男人跟他們一塊回去。
年初五早上,宋招娣就叫振剛跟她一塊去副食廠買菜。回到家就開始收拾魚和肉。
十點多,宋招娣正在廚房裡醃排骨,聽到自立的聲音。連忙把排骨遞給振興:「待會兒把雞肉也醃上。」洗洗手,拽掉圍裙就往外面走,到外面見只有自立和更生,不禁皺眉,「那個廉烈呢?」
更生:「在醫院裡。」
「什麼?」宋招娣大驚失色,「出什麼事了?你們沒事吧?有沒有傷——」
更生連忙打斷:「娘,我們沒事。廉叔知道劉萍是護士,就在軍醫院上班,下了船就叫我帶他去醫院。我找個小孩帶他去的。」
「你這孩子。」宋招娣皺眉道,「他要去,你們就先陪他去啊。」
更生:「他想試試劉萍那個人怎麼樣。我去不就全露餡了?」
「醫院怎麼試?」宋招娣問,「他都不知道劉萍長什麼樣。」
「他說他有辦法。」自立道,「我想跟他說,先回來歇歇。怕他多想就什麼都沒說。」
宋招娣:「三娃,島上的人你差不多都認識,你去醫院大廳里等著。他一出來,你就把人帶回來。」
「他不會自己回來?」三娃問。
宋招娣:「他可以問別人,咱家怎麼走。但咱們不能覺得他能找到咱家,就不管不問了。這不是待客之道。」
「好吧。」三娃道,「萬一碰到劉萍,我該怎麼說啊?」
宋招娣:「就說他是你爸的表哥。」
「上次是表妹,這次是表哥?」三娃道,「劉萍一下早就能猜出來。」
大娃:「劉萍沒你想的那麼聰明,她只是不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