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番外——重水之戰
「重水又名氧化氘（DO），相對分子質量22.03，略大於水。重水是非常優異的反應堆中子慢化劑。」——題記
一所破敗的公寓樓之中，全副武裝的特工們聚在一處住戶的門前，準備抓捕裡邊的間諜。
他們破門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個手裡握著手榴彈的、辨不清樣貌的人，旁邊是放在大皮箱裡的電台。
他詭異的笑著，然後鬆開了手……
「嗯？！」
克莉絲陡然驚醒，發現自己仍泡在溫泉中，原來這只是個無厘頭的夢罷了。
現在是四二年十一月，明美雙方仍在毛伊島對弈，歐洲戰局也一如既往的僵持不下。
偵查總局為連續出勤幾個月之久的克莉絲批了假期，於是她來到了挪威首都奧斯陸附近的一座小鎮，在這裡度過戰爭期間難得的一星期愜意時光。
今天是假期的最後一天。
置身於雲霧繚繞的溫泉之中，金色的髮絲濕漉漉的散在水裡，溫暖的泉水浸泡著每一寸肌膚，克莉絲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舒緩了。
中午的時候，一個不好的消息傳來——凌晨時分，兩架皇家空軍的哈利法克斯轟炸機獨自飛臨奧斯陸以西大約二百公里的地方，空投了一隊傘兵。
駐防當地的德軍隨後在雪原間和這支突擊隊交火，擊斃多人，但有個別人遁逃入森林。
當地駐軍指揮官認為英國人在搞小動作，於是上報了這個情況。
克莉絲立刻篤定英國人必定想對挪威的重要目標實施滲透突襲，她隨即收拾個人行李，返回斯塔西在奧斯陸的站點，然後直奔事發地而去。
那些英國人究竟想幹什麼？他們的目標是什麼？
尤坎（Rjukan），一座位於奧斯陸以西直線距離150㎞的小鎮，它的旁邊就是白雪皚皚的巴倫山。得益於當地水電站提供的充沛電力，挪威人在此建起了電解鋁工廠和世界上第一座重水工廠——維莫克（Vemork）電解化工廠。
這座小鎮給克莉絲的第一印象就是幽深，如同隱秘的冰雪仙境一般，它沿河而建於山谷之間，東邊是廷斯賈湖。
「在這裡的士兵有多少人？少校同志。」她向駐軍少校詢問守備情況。
「應該有400人，但是有些人生病、有些人在本土休假，現在只有292人。」少校回答道。
儘管戰爭已經來到了第四個年頭，但北歐仿佛未受戰火侵擾，依舊安寧。
抵抗組織的活動也不頻繁，唯一令人討厭的是英軍特種部隊。對於德軍官兵而言，在挪威的日子簡直像度假一樣。
克莉絲瀏覽了地圖，士兵們分散駐紮在軍營、岔路口、碼頭、橋樑等地，有一個排防守電解鋁工廠，還有一個排防守重水工廠。
少校自信不疑的說：「英國人肯定想要破壞煉鋁廠，我已下令向那裡增援。」
克莉絲盯著地圖，開口發問：「那座在山裡的工廠是做什麼的？」
「它生產重水，重水是一種和普通水類似的液體，不知道有什麼用，但它確實是保護目標之一，也許科學家知道怎麼利用重水。」
「好的。」
就常理來看，煉鋁廠的意義很明顯更高，鋁材是重要的戰略物資。
克莉絲隨後帶領幾名特工檢查了敵人的屍體，大家發現這支突擊隊並非由英國人組成，而是特種空勤團訓練的挪威人。
一些挪威人堅定的效忠流亡政府，誓死與德國人作鬥爭，所以出現這樣的突擊隊倒也在情理之中。
面無表情的克莉絲翻閱著繳獲的地圖和文件，她看見上邊用紅色鉛筆圈劃了軍營、吊橋、工廠、碼頭，還標註了一些注意要領。
她抬眼看向駐軍指揮官，「工廠里有英國人的線人，我要展開排查，少校同志請你配合。」
後者感到詫異，「線人？有人被收買了？你怎麼確定？」
「我從34年就開始對付英國人。」克莉絲淡淡道：「現在已經8年了。」
駐軍指揮官不再質疑她的專業。
排查和搜捕工作很快展開，碼頭工人、水電站職工、化工廠工程師……
數十個可疑分子都被排查了出來，接著進行單獨審訊甄別真偽。
在親自前往維莫克工廠的路上，克莉絲看見了這座建於陡峭山巒之間的重水工廠。
它的周圍儘是層巒迭嶂和冰雪，附近多是懸崖和大角度絕壁，平常的通路是一座單行道吊橋，以此和外界連接，在吊橋下邊是接近封凍的河谷。
由於旁邊落差達一百多米的尤坎瀑布水電站能夠以巨大的勢能發電，維莫克工廠才被選址建在這地勢險要的地方。
這裡不容易受到空襲，飛機投下的航空炸彈只要有一點偏差就會落到附近的山谷。克莉絲如是想到。
因此，她開始懷疑先前的結論不正確。
也許英軍突擊隊的目標正是這座製造重水的工廠？但是重水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不止對化工廠的職工進行排查，她還實地考察了這裡的地形。
在這之後，克莉絲的疑慮進一步加深了。
她返回柏林報告尤坎當地情況，並且求證關於重水的問題。
「我只能告訴你重水和原子能研究計劃有關聯，中、英、美國人都在進行類似的研究，我們無法確定這項研究是否會成功。」上級答覆道。
「我有理由猜測英國人想要破壞維莫克工廠。」
「的確存在那種可能性。」
實際上隨著核計劃的進行，德社方面逐漸意識到重水反應堆存在諸多客觀因素的不足，比如重水的產量實在太低了，竭盡全力才勉強建造一座實驗性質的反應堆。
雖然重水路線沒有中止，但是核計劃的重點已經轉向石墨反應堆——高純度石墨相對來說更容易搜集到，也更利於儘快製造出足夠的核原料。
了解核計劃全局的只有極少數人，克莉絲不知情。
當然，英國人自始至終也不知情。
在第一次行動以失敗告終後，特種空勤團並不氣餒，迅速籌劃了第二次行動。
漆黑的夜空點綴著零散的星星，四架哈利法克斯轟炸機各自拖曳一架霍莎滑翔機前往挪威。
在驚心動魄的降落以後，傘降和機降的突擊隊員除少數人受傷外全都安全著陸。他們由羅曼上尉帶領，一共四十多人。
為避免打草驚蛇，突擊隊的著陸地點與尤坎相距數十公里之遙。
他們用了兩天時間才找到七、八成裝備，然後晝伏夜出，在寒冷刺骨的暗夜下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在齊小腿深的積雪中。
耗時五天，突擊隊終於抵達了尤坎，高聳的巴倫山就在遠方。
經過偵察，他們發現德軍在大角度絕壁周圍埋下了地雷，無法穿越，而吊橋兩邊共有約二十人防守。
羅曼上尉挑選出五名突擊隊員，輕裝上陣，只帶消音司登衝鋒鎗，攀爬懸崖上去作為策應，其餘人走大路強攻吊橋，只有這樣才能把大量爆炸物都帶進去，從而最大限度的炸毀工廠。
這一天，傍晚。
冬日的陽光格外微弱，紅彤彤的卻毫無暖意，一身冬季軍服大衣的克莉絲下船站上了碼頭。
夕陽讓她的金髮晶瑩生輝，身後的廷斯賈湖泛著粼粼波光。
歷經幾天輾轉她又從柏林回來了，現在她基本確信英國人的目標就是維莫克工廠。
「我有充足理由懷疑敵人企圖破壞維莫克工廠，少校同志，你必須立刻向那裡派出增援。」她說。
「士兵們分散駐紮在各個地方，即使是這裡，除了營部人員也只有兩個排，其中一個是預備隊。」駐軍指揮官無奈地指著腳下。
「讓預備隊去增援。」
「不可以。」
「保衛工廠的力量不足，敵人的突襲隨時可能發生。」
「抱歉，預備隊不可以在敵情不明時調動，這是基本準則。」
現在的兵力捉襟見肘，駐軍指揮官拒絕調動預備隊加強維莫克工廠的防守。
不過他也承諾，再過半個星期就會有一批完成休假的士兵返回，到時候就可以增援了。
沒有辦法，克莉絲只能帶領幾名特工前往維莫克工廠，親自坐鎮。
直覺和多年的經驗告訴她英國人絕不會善罷甘休，她隱隱感覺危機正在悄然逼近。
她令人在吊橋的鋼纜和橋面上布置炸藥，以防萬一。
士兵們不能理解這樣奇怪的謹慎和猜疑，但還是照做了。
夜深了。
清冷的月光灑在厚厚的積雪上，寒意逼人，挪威的冬夜冷得令人打顫。
英國人會從哪發動突襲呢？她在心裡反覆問自己。
午夜時分，她來到了平常和外界連接的唯一通路——那座吊橋。
【配圖】
這兒有一個排駐防，但是因為缺額和輪流換班的緣故，現在只有二十幾人。
一輛亨舍爾卡車停在旁邊，哨塔上的探照燈射出雪白的光束，在潔白的雪地上慢慢移動，崗亭旁的士兵們來回徘徊活動肢體以防被凍僵，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燒著。
異樣的動靜就在這時候從遠處傳來，很輕微。
倦意初顯的克莉絲正捧著水壺喝咖啡，聞聲就立刻警覺起來。
她覺得自己沒有幻聽，便放下水壺拔出了手槍。
兩名士兵和她一起向那個傳出動靜的方向走去，哨塔上的探照燈也指向了那兒。
果然！那裡有個人影！
「出來！舉起手！否則我們會開槍！」克莉絲厲聲呵斥道。
只見那人緩緩站了起來，高舉起雙手，一動不動，大聲說：「別開槍！」
等靠近之後，那人仍舊舉著手，但突然動了一下大拇指。
「砰！」
一發子彈從他腰間射出，猝不及防，克莉絲腹部中彈重重地摔倒在柔軟的雪地上。
這是一種非常缺德的裝置，通過套管連接手槍和大拇指，專門設計用來在舉起雙手或雙手抱頭的投降姿勢下趁對方無防備的時候偷襲。
【配圖】
同時，附近埋伏的幾名英軍突擊隊員也開火了，消音司登衝鋒鎗發出噗噗噗的低沉槍聲，一下子就撂倒了好幾人。
僅僅幾秒後，吊橋另一邊的英軍突擊隊大部也開始了行動，向吊橋猛攻而來。
霎時間，槍聲、爆炸聲、叫喊聲混雜在一塊，混亂無比。
MG40通用機槍的咆哮聲響徹雪原，密集的7.92㎜機槍彈像雨點般潑灑出去，可是只持續了短暫的片刻工夫，一發PIAT榴彈就飛了過來！
見德軍勢弱，羅曼上尉身先士卒，在狙擊手的掩護下帶領占據人數優勢的突擊隊拼命強攻。
不斷有人被橫飛的子彈撂倒，但他們距離吊橋已經很近了，那裡也不剩幾名德軍士兵了。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響徹雲霄！
「轟！！！」
有人引爆了布置在吊橋上的炸藥，十幾根鋼纜全部斷裂，半截橋面也殘缺不全，但是主結構尚在，並未完全塌落。
見狀，羅曼上尉急忙下令衝過去，他喊道：「可惡！快通過這座橋！火力掩護！」
此時此刻，倒在雪地上的克莉絲感覺自己恢復了知覺。
痛感很微弱，但是格外的冷，深入骨髓的冷。
鮮血從她的腹部創口湧出，浸透大衣以後流淌到皚皚白雪上，就像在白色畫紙上隨意的抹上一攤紅色顏料。
她看見吊橋在爆破以後還未中斷，便踉踉蹌蹌地來到了那輛亨舍爾卡車旁，沿途留下綿延數十米的血跡。
克莉絲吃力地爬進卡車，幸好冬天一般不會讓車輛熄火，她直接踩離合掛檔，踏下油門駕車沖向吊橋。
幾名突擊隊員看見了這一幕，驚恐地喊道：「不！別那樣做！這毫無意義！」
「這就是我的使命。」面色慘白的克莉絲勉強微笑著喃喃自語。
英軍突擊隊射來密集的子彈，擋風玻璃瞬間粉碎，她駛著沉重的亨舍爾卡車徑直駛上了吊橋。
這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搖搖欲墜的半截橋面轟然塌落，與卡車一起墜入下方河谷……
現在，英軍突擊隊與重水工廠相隔著的河谷如若天塹一般不可逾越，維莫克工廠方方正正的黑影輪廓就像蟄伏在山間的巨獸。
眾人目瞪口呆，仍未從震撼中平復心境，羅曼上尉只得下令撤退。
德軍增援在二十分鐘後趕到。
一天後，這支特種空勤團突擊隊被追殲，個別殘存的突擊隊員也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被發現。
第二次岡賽塞德行動再次以失敗告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