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比爛大賽;國際包裹

  第234章 比爛大賽;國際包裹

  「難以置信吶,江浙竟有這樣一股兵馬。」

  「著實駭人,時至今日才被發現,湖州府刑廳、孝豐縣刑房、地方兵備道都難辭其咎!」

  「晉地那謀害外廠緝事人員的行徑同樣令人髮指,非嚴懲不可!」

  在十一月初二早上文華殿的例會上,一眾閣臣都對此深感不滿。

  謹身殿大學士、民政閣臣謝沁端是個低調的人,平常言辭不多,他苦笑道:「承平良久致使戒心懈怠,我也有錯,該上疏請罪了。」

  大明的「民政」不僅僅只是婚姻、福利、賑濟等社會事務,它其實相當於「內政」,所以還包括治安維穩、移民管理、行政管理等等,因而刑部、戶部事務皆是由民政閣臣主持的。

  表現得最為淡定的鄒卓昀悠悠道:「這恐怕只能說是管中窺豹,近來準備好應付各地鬧事吧。」

  當在房間裡發現一隻蟑螂的時候,整個屋子中很可能已經有了上百隻了,此所謂冰山一角。

  在場的老油條們都清楚這個道理,雖說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一想到在大明各地存在著成千上萬的接受過訓練的、囤積有武器的激進分子,他們依舊憂心忡忡。

  近幾年,英國、美國、法國都陸續曝出過類似的情況,許多明人還幸災樂禍、居高臨下的看笑話。

  比如說法國,由於席捲世界的經濟危機的緣故,百姓連最基本的衣食住行都大受影響,階級矛盾加劇,這種情況下的右、極右主張無疑格外具有吸引力。

  在萬千百姓中,歐戰結束後的無數退伍軍人成了典型的行動派,他們對政府的能力失望與懷疑——畢竟連基本需求都無法滿足的政府真的能算合格?

  名為「火十字團」的黨派吸納了大量的退伍軍人,組建了一支規模無比龐大的準軍事組織,他們向法國各階層招攬、吸納激進分子,短短几年就從三萬餘人膨脹到四十萬之眾。

  火十字團不僅有手槍、步槍、機槍在內的各種輕武器,還裝備了相當數量的火炮等重武器,甚至連飛機都有。

  規模浩大、武力十足,迅速崛起的火十字團很快就成了無法忽視的政治力量。

  他們時常組織大規模遊行示威,乃至策劃發動軍事政變,推翻法蘭西共和政府,而左翼力量則堅決反對,予以強硬反擊,同樣組織民眾與其對峙和衝擊。

  此外,同為極右的法蘭西行動黨也有自己的武裝力量。

  這樣的境況被明人當笑話看,可沒想到如今自己家也鬧笑話了。

  對於大明的尋常百姓而言,近來的連串事件和官府的行動讓他們感受到了久違的動盪不安。

  至昌三十七年註定是讓明人印象深刻的一年,享受了多年的、相對穩定的日子即將走到盡頭了。

  許多安逸慣了的年輕人這才理解為什麼他們的祖輩那麼勤儉節約,還喜歡像松鼠一樣囤積食物——家裡往往有一個角落堆積著平時不取用的煤炭、白糖、糧食、食用油等生活物資。

  精明的商人們聞風而動,售賣槍枝的店鋪趁機降價促銷,地方警務機構登記造冊的櫃檯外排起了長龍。

  「唉,講真的,干我們這一行的,要不了多久就能看破世間百態了,無趣。」

  「你怎麼還突然多愁善感起來了?」

  中午,在南城區的一家不起眼的普通酒樓中,沈瑜與周長風正在邊吃飯喝酒邊閒談。

  前者一連連軸轉的忙碌了近半個月,好不容易得了兩天的休息,不過在家躺屍了一天以後,今天被周長風給叫了出來。

  「沒什麼,只是忽然有感而發。」雙目走神的沈瑜用食指彈了彈杯盞,「我覺著吧,許多時候各國之間無非是在比爛罷了,以往把別國醜事當做笑話,可現今大明亦是如此,不禁讓人失落。」

  「你倒是還很關心社稷啊,是真心熱愛大明的?」周長風笑著打趣道,隨即便收斂了笑意,沉吟道:「你的這個感覺沒錯,國家是個龐大而複雜的集合體,不出差錯是不可能。國與國之間的博弈和爭鬥,很多時候比的是誰犯的錯少,而不是誰做的對事更多。」

  沈瑜對此表示認同,他嘆了口氣,轉而好奇地問道:「克行,去年伱拉著我去軍政司的時候咋不見你洞悉的這麼深刻?大半年就深諳世事了?」

  「我跟你的成熟不在一個方面。」周長風幽幽道:「有些『世事』你已經習以為常了……」

  這話讓現場的氛圍一下子古怪了許多。

  良久的沉默以後,神情趨於平靜的沈瑜抬手將杯盞中的酒水一飲而盡,問道:「你肯定不會只為了找我吃酒閒聊,講吧,還有別的啥事?」

  「……」周長風也不含糊,直接向他講了一下有關入股槍廠的想法。

  「小廠子怕是不能滿足你的要求,稍大些吧,如果要想能在廠里說上話,幾萬圓是要的。」

  「這樣的槍廠怎麼找?」

  在沒有網際網路的時代,信息可比後世要珍貴得多,許多事物不打聽的話壓根就不知情,掌握信息渠道的人極其吃香。

  「我抽空給你物色幾家,過幾日給答覆,你不妨先說說你願意掏多少錢出來,五萬起步,別說你沒有。」

  對於周某人入了寧祐公主的伙,沈瑜並不詫異,因為這完全符合周某人應有的政治立場。而通過塞錢來拉攏人心又是很常見的操作,所以沈瑜憑藉自己多年的經驗百分百確信這傢伙手裡是有至少一筆巨款的。

  「的確有,我大概最多拿八萬吧。」周長風回道。

  「八萬?你小子行啊。這樣,就近來,先南直隸,再看上海那邊。」

  要是換作別人,沈瑜肯定覺得他一共拿了至少二十萬的拉攏錢,但周某人則不然,搞不好把那「意外之財」一口氣全拿出來了。

  午飯之後,二人結帳以後就準備離開了。

  臨走前周長風順手抽出了一張請柬,笑吟吟地塞給了沈瑜,「明年一月二十八,婚禮。」

  後者今天穿的便裝的袖子稍寬些,他不以為意地將之插進袖子裡收好,打了個嗝,「年節前?這個時間挑得好,我肯定準時到。」

  等他回到家以後,隨手脫掉了外套,順帶把那絳紅色的請柬放到了茶几上,然後就半躺在了椅子上。

  妻子徐夏月拿起茶壺倒了杯茶,埋怨道:「好不容易得了兩日休息,還惦記著往外跑!又同誰出去鬼混了?」

  沈瑜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左手指著茶几上的請柬含糊道:「你看請柬就知道了。」

  面露疑色的徐夏月打開了那外封寫著「囍帖」二字的請柬,裡邊是米色的,印著紅框和花鳥紋飾,中間寫著:

  「兩姓聯姻,良緣永結……周克行,夏子婕。誠邀。佳期至昌三十八年一月二十八日,吉時申時二刻。席設帝國諮政院禮堂。敬備喜筵,恭候光臨。」

  嘶!這是不是搞錯了?

  「這不對吧?」徐夏月抬起頭,詫異地問:「地點…為何是諮政院?」

  「啊?」正欲起身的沈瑜也一臉困惑,伸手接過了請柬。

  「先生你之前沒看嗎?可是有誤?」

  「呃…落款沒錯啊,就是他倆。」

  這下徐夏月和沈瑜都沉默了——離譜,在那地方辦婚宴,聞所未聞啊。

  少頃,後者禁不住笑道:「不愧是他,實在是國朝的一朵奇葩啊。」

  不止是沈瑜夫婦,其他收到周長風所發的請柬的人們也差不多是這樣的反應。

  可以說朱泠婧別出心裁的想法直接把本該這場平平無奇的婚禮的逼格給拉滿了。

  而在這時候,剛剛返回江心洲駐地的周長風卻忽然收到了一個奇怪的國際包裹。

  「什麼鬼,從國外寄來的?啥時候送來的?」

  「一個時辰吧。」小李不假思索地答覆道:「郵政所已經驗視了,就是一本冊子。」

  於是乎,時隔半年之久,周長風竟然還真收到了自己的那個筆記本。

  厚實的質感、熟悉的漢字筆跡和布防草圖……在瓜達拉哈拉所遭遇的種種見聞一下子就湧現在了腦海中。

  雖然當時恩里克說是「暫時借走,以後會寄還」,但誰會當真?

  所以周長風默認這玩意永遠失去了,可萬萬沒想到今天竟然失而復得。在這個動盪不安的時代,區區一個筆記本跨越遙遠歐亞大陸、輾轉萬里重回他的手中,這讓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包裹中除了筆記本之外還有一封信,燙金的信封看著頗為高級,信紙的質感也很好,是由法文所書寫的,其言:

  「周:

  這一定是出乎意料的來信。雖然拉丁文才是世界上最優美的文字,但了解它的人不多,我聽說你曾經在法國呆過一段時間,那我就用法文來撰寫這封信。

  我履行了我的承諾,現在你收到了你的筆記本。

  你的事跡已經被報導了。很難想像在瓜達拉哈拉不愉快的見面後不久,你和我就在塔拉韋拉交手了,那的確是一場精彩的戰鬥。周,你的戰爭藝術的造詣很高,戰役結束後,我去了109高地現場勘察,防禦陣地的布置一定出自你手,它太特別了,可以用優雅和完美來形容,像一件藝術品一樣。

  我參考了你的作品,但很可惜它應該派不上用場,對於追求榮耀的義大利軍隊而言,進攻永遠是最高優先級的……

  你的朋友

  恩里克-比安奇」

  看完這封信的周長風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禁不住反手就把信給扔到了地上,但想了想還是又彎腰撿了起來。

  哎,留著做個紀念吧。

  恰好過來報告的謝萬誠笑著問道:「這誰啊,能惹團長生氣?」

  「一個傲慢的傻比。」周長風很嫌棄地回了一句,然後拉開抽屜把筆記本放了進去。

  恩里克的自大言辭和迷之自信讓他不免想笑——追求榮耀、進攻至上?

  等德軍山地步兵師翻越阿爾卑斯山脈、從上滾滾而來的時候,你意軍進攻一個試試?

  還是說你意軍打算先發制人,主動出擊,大膽進攻慕尼黑?

  翌日,初三,早晨。

  例行公事一般的西伯利亞寒流準時侵入大明地界,很快越過了天山一帶,哈密、蘭州、西安等地的氣溫接連驟降;之後的幾天裡,中原和江南也將接連降溫。

  駐紮於濟南府的空軍第九驅逐支隊的一名飛行員在例行飛行訓練中違規行動,擅自駕機以超低空飛行,緊貼著黃河河面穿越即將竣工的濟南大橋下方,結果在成功穿越以後卻失控栽進了黃河,機毀人亡。

  「……務必引以為戒,肆意妄為者嚴懲不貸!」

  軍中通報訓誡的聲音從收音機中傳來,周長風嘀咕了一句「失手在陰間」,伸手將之關掉,然後捋了捋衣襟,走出了自己的值房。

  在出了試驗樣品之後,又歷經幾個月的修修改改,定向地雷終於具備了一定的實戰能力,差不多算是合格了。

  故而軍器局派了一個小組前往現場審查,評估是否驗收,王桓安則打電話邀請他周長風過來湊熱鬧參觀一下。

  秋高氣爽的日子已經接近尾聲了,應天兵工廠的職工們身著的衣服已經明顯厚實了許多。

  廣袤的試驗場的一角,一塊平坦地的中間被掘了個單人立姿散兵坑,前方擺著一枚彎板似的定向地雷,再往前的二十米到一百米的距離上,依次排列了五層間隔二十米的人形靶。

  「……比原先要靠譜許多了,可嚴寒時的起爆失敗率還是比較高,有時候能有近半啞火。」一名工程師嘆道。

  「確實,電發火的玩意一冷就不好使。」軍器局評估小組的一名中年人隨口回道。

  眾人在一百五十米開外的壕溝中找好了掩護,隨即準備實測。

  用的還是標準的方盒子形狀的起爆器,搖柄搖三圈,然後下壓旋轉。

  「轟!」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轉瞬間傳遍了偌大的試驗場。

  六百克梯恩梯和黑索金混合炸藥爆炸時產生的衝擊波和火藥氣體將一百八十個細短鋼棍和四百顆鋼珠瞬間推灑向了前方。

  整個扇形的殺傷區域內,豎立的人形靶被暴雨般的預製破片打得千瘡百孔,讓人頓生密集恐懼症,引得前往湊近觀察的眾人紛紛嗟嘆。

  「駭人哦,這個威力…極佳。」那為評估小組的中年人撫須道:「但可靠性還是得繼續下工夫啊。」

  心滿意足的周長風則反覆把玩著一枚樣品,笑道:「考慮到便捷和安全,在凸起的這一面印句話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