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物以稀為貴嗎,反正如今這糧食只你家有,那自然不愁賣不出去,依我看,不如再大膽一點,直接二百錢一斗,反正百姓們也都別無選擇,想要活命就只能拿銀子,不是嗎?」江扶月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姑娘說笑了,」劉伯華也笑,.「不過,看來在下跟姑娘還真是投緣啊。」
他一副找到了知音的樣子。
「哦?」江扶月意外地挑了挑眉,「公子還真有這樣的打算?」
劉伯華也不藏著掖著,笑著道:「那是自然,正如姑娘所說,這糧食只我有,那還不是我想賣多少銀子就賣多少銀子?」
而且,他的劉府還有許多膘肥體壯的護衛守著,根本就不怕那些不知多久沒吃過飯的百姓。
就算是百姓暴動,也根本進不得他劉府的大門。
「公子這麼做,不怕官府嗎?」
「官府?」劉伯華不屑地嗤笑一聲,「我們這地方窮鄉僻壤的,都是些混不下去的廢物才來這兒當官,有何畏懼。」
「可我聽聞,朝廷在每個地方都設有監察使,公子不怕官府,難道也不怕朝廷嗎?」
「姑娘這話說的可差,劉某也是朝廷的子民啊,怎麼會不怕朝廷?可官府窩囊,不敢把事情往上報,跟劉某有什麼關係?」
聞言,江扶月不由得陷入沉思。
看來,那些所謂的監察使也只是待在繁華的地方享福罷了,所以這等偏僻之地,只要當地官府不吭聲,監察使也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前世陛下發那麼大的火,真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時,驚蟄回來了。
整整八百兩銀子,江扶月只看了一眼,便直接讓驚蟄把銀票給了劉伯華。
劉伯華接過來,仔細查看了一番,見並無異樣,便直接把銀子揣進了袖子裡:「姑娘,這銀子在下就收下了,穩妥起見,還是叫婉兒姑娘過來起草一個文書,咱們兩方簽訂,也顯得正式。」
江扶月點了點頭。
不需她吩咐,驚蟄便又轉身離開,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帶著周婉過來了。
見狀,劉伯華濃眉微挑:「婉兒姑娘來得真快啊,難道是一直在邊上守著不成?」
周婉坦然道:「那是自然,畢竟這姑娘是我周府的客人,未經人事便對上劉公子這般八面玲瓏的人,要是不看著點,恐怕自己吃了天大的虧還不知道呢。」
「我呀,就喜歡婉兒姑娘這性子,有什麼就說什麼,實在敞亮。」劉伯華半點不惱,臉上的笑意反而又深了幾分,「不過婉兒姑娘還是多慮了,這位姑娘是從天子腳下而來,在下怎麼敢把心思打到這位姑娘身上呢。」
周婉沒說話,只轉身去起草文書。
這劉伯華就是有病。
自己分明從來沒有去過京城,只看過幾冊話本圖冊,就對京城痴迷得不行,好像那地方是個什麼仙境一般。
而且人家好好跟他說話吧,他永遠是一副不屑的模樣,可旁人只要稍微對他流露出一絲不耐煩,他反而笑得開懷。
不過劉家在此地根基深厚,先前根本沒有人敢對他不耐煩,也就是周娘子跟他對上之後,眾人才發現他原來還有這樣的毛病。
但饒是如此,敢當著他的面對他不客氣的人,如今也依舊只有周娘子和周婉二人而已。
周婉很快寫好文書,給江扶月看了一眼,讓她在紙上落下印記,又給了劉伯華。
劉伯華狀似隨意懶散,目光卻無比犀利地將文書掃了一遍,笑著道:「婉兒姑娘做事果然老練。」
他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沾了印泥,在文書上落下印記。
文書就此生效。
如今,就等著糧食運過來,便可銀貨兩訖。
好在青玄的動作也不慢,兩個時辰的功夫,就帶著糧食過來了。
八百兩銀子,如今只能買得到八十石米糧。
一袋袋米糧幾乎堆滿了大半個院子,看著雖然壯觀,但是對於如今的形勢而言,依舊遠遠不夠。
糧食一送到,周婉就親自帶著人走上前去,一袋一袋地打開查驗。
這是正常的流程。
江扶月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便起身走到了外頭,站在門口的台階上,看著在院子裡忙碌的眾人。
見狀,劉伯華也起身往前走了幾步,卻沒有走到江扶月身邊,而是就站在門口,定定地看著前頭不遠處那道裊娜的背影。
看她的釵環首飾,看她的衣裙,也看她的一舉一動。
身後傳來的目光過於灼熱,江扶月不由得皺了皺眉,就準備離開。
「姑娘這就要走,不再看會兒?」江扶月剛有動作,邊上便響起一道聲音。
「有周婉姑娘在,想必也不會出什麼差錯,」江扶月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對上劉伯華暗藏火熱的眼眸,「站著腿酸,先走了。」
「姑娘是從京城而來,自然身嬌體貴,姑娘慢走。」劉伯華一邊說著,一邊拱了拱手。
他的禮數十分周到,看起來像是下過一番功夫的。
江扶月屈膝回了一禮,便帶著驚蟄穀雨和白露寒露徑直朝著後院而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劉伯華這才收回目光,嘖嘖搖頭。
這樣的氣度實在是……
想來,也就只有京城那樣的地方,能養出這般氣度不凡的人了吧。
京城啊……
劉伯華靠在椅背上,眸中流露出一抹嚮往。
——
這廂,江扶月剛過垂花門,就被早就等得心急如焚的周娘子拉住。
「如何了姑娘,糧食送過來了?」周娘子的語氣十分急切。
江扶月點了點頭,反握住周娘子的手,安撫道:「娘子放心吧,我們已經簽訂了文書,婉兒現在在前頭,一袋一袋親自查看呢。」
這下,周娘子終於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八十石米糧,雖然不足以解決這次危機,但是總歸能讓百姓們多堅持一陣,也好能撐到朝廷派人過來!」
這燃眉之急,可算是得以緩解了!
江扶月輕輕握了握周娘子的手,卻沒有說話,而是拉著她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
知道江扶月是有話要說,白露寒露在院子裡就停住了,驚蟄穀雨進去上了茶,便守在了正廳門外。
廳里,周娘子一臉不解:「姑娘,你……這是有什麼事嗎?」
江扶月點了點頭,道:「娘子,我想著,那些米糧,我們不如只拿在手裡,不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