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子承將她抱起,又叫七寶背了流風,一同回往流音閣。
典雅別致的房間,一片幽暗。
這是梁太醫府邸中的一間廂房,染千樺不請自來的本事已經練就得出神入化,把顧緒陽往床上一放,便尋到梁太醫的房間,將梁太醫從被窩裡揪了出來。
梁太醫的心臟病都快被嚇出來了,再多弄兩回,他就要去見佛祖了。可他能說什麼?對方是戰功顯赫的大將軍,是跟公主一般矜貴的染家嫡女。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梁太醫披了衣裳,背著醫藥箱去了廂房。梁太醫先為顧緒陽施針將毒素引出來,再拿出秘制的金瘡藥塗在創口之上,最後,又吩咐小童熬了解毒湯。
一頓忙活下來,到了寅時,得,不用睡了,皇帝該早朝了,他這做太醫的也該準備給各宮娘娘請平安脈了。
顧緒陽緩緩睜開眼睛,一動,胸口一陣抽痛,他倒吸一口涼氣,驚醒了趴在桌上小憩的染千樺。
染千樺抬頭,走到床邊:「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顧緒陽毫無血色的臉微微露出一抹虛弱的笑來,又忍住胸口撕裂一般的疼痛,伸出胳膊握住了染千樺的手:「我沒事,你一宿沒睡啊?」
趴在桌上,額頭都枕出了一個大紅點。→
染千樺眨了眨眼,他的手,如烙鐵般滾燙,弄得她整條胳膊都僵硬了:「謝謝你救了我。」
顧緒陽定定地看著她,虛弱中透出了一絲不容拒絕的堅定:「如果我不死,給我個機會照顧你。 」
染千樺沉默。
胸口的劇痛讓顧緒陽每一次的呼吸都變得異樣難捱,顧緒陽閉了閉眼,又緩緩睜開,握緊她的手加大了一分力道:「十四年了,你該放下了,千樺,不要再懲罰你自己。」
染千樺的身軀一震,幾近殘廢的左手緩緩摸上平坦的小腹,從未變過的冷若冰霜的眼眸,忽而有了淚光。
流音閣
廖子承、華珠、流風洗漱完畢,躺在了柔軟的大床上,軟骨散的效力已經完全褪去,但流風受了驚嚇,不肯一個人睡。
華珠讓他睡最裡邊,廖子承睡中間,華珠自己睡外邊,一家三口就這麼躺在了一起。
可也不知怎的,流風爬過廖子承,躺到了華珠懷裡。
廖子承眉梢一挑,仿佛在說,唔?自己坐冷板凳了。
華珠也有些驚訝,側了側身,讓流風枕著她胳膊,另一手,試探地摸上他腦袋,並輕聲道:「把面具取下來,好不好?」
面具是布做的,柔軟,也不大,只遮住顴骨和半個額頭,可連睡覺也戴著,會不會不太舒服?
流風眨了眨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猶豫了半響,點頭。
廖子承眼底的驚訝之色更深了。
華珠看向廖子承,眯眼一笑,怎麼樣,我厲害吧?
華珠取下了流風的面具,借著稀薄的月光和微弱的燭光,華珠看清了流風的真正模樣。
噝。
倒吸涼氣。
這張臉,怎麼形容是好?
如遠山明月皎皎生輝,如山澗清泉碧波瀲灩,也如天際初開的一抹湛藍,驚艷心扉。
最令華珠稱奇的是,他的眼下,居然有個金色的、指甲蓋兒大小的半月形……胎記?!
華珠朝廖子承招了招手:「子承,你看,流風的臉上有東西。」
「哦,我知道。」
「這是胎記嗎?」華珠用手指摳了摳小月牙兒,痛得流風直瞪眼。
廖子承摸了摸下巴:「以我的專業知識判斷,這應該是一個特殊的紋身。」
紋身?誰在臉上紋身?而且離眼睛那麼近,稍微偏差一點兒可能導致一目失明。
流風被華珠疑惑又凝重的表情弄得「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他覺得自己被嫌棄了……
華珠忙拍著他脊背軟語道:「乖,別哭別哭,我只是好奇,沒別的意思。你長得這麼俊,我們都很喜歡你的。」
流風漸漸止住了哭泣,閉上眼,在華珠的懷裡睡了過去。
待到流風睡著,廖子承把他抱到內側,自己則與華珠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熟悉了彼此的體溫後,一聞到彼此的氣味,就像癮君子終於等來了鴉片,渾身的每個細胞都在蠢蠢欲動。
但顧及流風在側,二人只握住了彼此的手。
華珠深吸一口氣,忍住想要跟他抵死纏綿的衝動,語氣如常道:「睡吧,今晚可真夠折騰的。」
廖子承的喉頭滑動了一下:「是啊,好好睡一覺。」
二人閉上眼。
半刻鐘後,華珠抿了抿唇,又動了動身子。
廖子承輕聲問:「睡不著?」
「呃……」華珠清了清嗓子,「快睡著了,你呢?」
廖子承的喉頭又滑動了一下:「嗯,我也快睡著了。」
華珠的心口有電流閃過,顫聲道:「那……那睡吧。」
「好。」嗓音都沙啞了。
二人再度閉上眼。
又過了半刻鐘。
廖子承側了側身子,一隻胳膊搭在了華珠的肩上。
華珠睜眼,見他神色安詳,以為他做夢翻了個身而已,想著反正他睡著了,她鑽進他懷裡應該也沒什麼吧。一念至此,華珠挪了挪小身子,小心翼翼地拉過他手臂枕在了頭下。
深深深呼吸,鼻尖蘭香縈繞。華珠滿足地舒了口氣。
突然,腿側一痛,華珠眉心一跳,什麼情況?
不待作出反應,便覺身子一重,是廖子承壓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