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他說完,廖子承站起身,在他詫異的注視下牽起華珠的小手,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顏博端了一盤子菜過來:「咦?人咧?」
洗漱完畢,幾人熄了燈歇息。想著明天便能見到闊別半年的父親,華珠很激動。可不知為何,明明這麼激動,卻一挨枕頭邊沉沉地睡了過去。
春天的夜,幽冷孤寂,偶有幾聲馬匹的呼呼,和幾句醉漢的夢語。其餘地方,一片安寧,連守夜的夥計都歪在板凳上均勻地呼吸。
突然,後院驚聞一聲噼啪之響,似有人踩斷枯枝,也似有馬蹄踏破翠竹。
緊接著,一陣火光閃耀,驛站淪陷了。
馬廄里發出驚恐的馬嘶,驚醒了聽力敏銳的掌柜。掌柜的連衣裳都來不及穿,便奪門而出,挨個兒拍門:「著火啦!著火啦!快出來救火!快起床啊!著火啦!」
火苗快速燒進了華珠房間,窗簾、桌布「呼」的一聲點著了。
華珠熟睡的臉被火光映得通紅,渾身被熱氣熏得冒汗。可她依然睡得香甜,不知生死懸在了一息之間。
火勢漸大,像惡龍張開了大口,瞬間撲向床上的華珠。
哐啷!
門被踹開!
顧緒陽奔了進來。
濕噠噠的他提起水桶,將被子潑濕,隨即裹著昏迷不醒的華珠衝出了火場。
屋外,暗箭如雨,鋪天蓋地而來!
廖子承掄起一塊門板擋住了顧緒陽與華珠。
錚錚錚錚!
箭雨將門板刺成了篩子。
流風飛上高空,射出一排銀針,在東南方殺出了一塊缺口。
廖子承從顧緒陽手中奪過華珠,抱著她一躍而下。
顧緒陽伸手去抓,卻被流風一腳攔住。
廖子承抱著華珠上了一匹千里良駒。
顏博與七寶救出巧兒、香荷與秀雲,與流風一起保護她們離開。
天邊,新月如鉤;身後,暗器如潮。
廖子承一手抱緊毫無知覺的華珠,一手勒緊韁繩,神色凝重地馳入了一片樹林。
不知奔走了多久,千里良駒突然一個趔趄倒在地上,再沒了生息。
廖子承將華珠死死地護在懷中,良駒斃命的一刻,側身一滾,撞上一刻了槐樹。後腦、脊背與胸口俱是一痛,廖子承暈了過去。
天微亮,一陣冷意襲來,華珠驚醒,睜開了眼睛。發現周圍不是簡潔明亮的房間,而是混合著泥土芬芳的小樹林。自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抱在懷中……
華珠眉心一跳,猛地坐直了身子。
這是什麼情況?
她好端端的不在房裡睡大覺,居然跟廖子承「野戰」了?
「喂,你醒醒,喂!喂!喂!」
叫了幾聲沒反應,華珠暗覺不妙,以廖子承的機敏,早該在她醒來的一顆有所警覺,可眼下,她竟怎麼叫也叫不醒他了。
華珠俯身,用手碰了碰他額頭,好燙!
「廖子承,廖子承你醒醒!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兩個怎麼會在這裡?其它人呢?我姐夫和巧兒她們又去了哪裡?」華珠一邊焦急地問,一邊推了推他肩膀。
劇烈的疼痛令廖子承從昏迷中抽離,他緩緩地睜眼,曾經如老鷹一般犀利的眼神,而下一片渙散:「聒噪。」
還有心情開玩笑,應該沒大礙吧?華珠自我安慰了一番,扶住他肩膀問:「你是不是受傷了?」
廖子承緩緩坐起來,側靠著槐樹,喉頭滑動了一下:「背部中了暗器,看能不能拔出來。」
「好。」華珠喘息著應下,顫抖著雙手解了他腰帶與扣子,又繞到身後,緩緩剝開他上衣,露出寬闊健碩的肩膀,與閃動著點點銀光的脊背。
他的肌膚,觸感如玉,細膩美好。
華珠的指尖猛地收回,抖了抖,又再次摸上閃著銀光的地方。
她醒來時是壓在他身上的,平躺的姿勢,在負重的情況下,使得背部的銀針整根沒入了身體。華珠仔細數了一遍,總共十一針。
心口一縮,華珠又看向了倒在地上的馬,已經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了。
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她,他一定躲得開,或者至少,不會中這麼多暗器,也不會被壓得整根沒入身體。
華珠的鼻子有些發酸了,吸了吸鼻子後,語氣如常道:「你忍著,我開始拔針了。」
「戴上手套,當心有毒。」廖子承從口袋裡翻出一雙輕薄的棉布手套。
華珠戴了手套,緊抿住薄唇,開始拔針。起初,華珠有些手抖,拔了幾下便麻利了。但大部分針容易拔,有一根卻因戳入了骨頭之中,手指的力度無法拔出。
華珠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氣,將嘴唇貼了上去。
廖子承的身子倏然繃緊:「你幹什麼?瘋了?」
華珠沒答話,一口咬住針頭,在他轉過身來之前拔了出來。
廖子承火冒三丈地瞪著她,她卻吐掉銀針,莞爾一笑:「沒有毒。」
心底似有什麼閃過,快到連自己也無法捕捉。廖子承又轉過身去,拔出銀針後,身子不那麼疼痛,只是依然沒什麼力氣。
華珠繞到他跟前,為他一件件地穿好衣裳,又將暗器處理掉,然後挨著他坐下,瞅了瞅那匹死馬,玩笑著說道:「哎,你說我們倆就這麼跑掉,姐夫會不會認為我們私奔了?」
「你想得美。」廖子承閉了閉眼,輕輕一哼。
華珠笑了笑,又問:「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