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月下起舞

  走出怡雪宮,鼻尖傳來縷縷芙蕖的清香,沁人心脾,杜雪嵐最愛芙蕖,承明帝便命人在她的宮門前,養了一池。

  伴隨著屢屢清風,那翠綠荷葉似仙女裙擺在池中輕輕飄動,沒來由地,承明帝想起了昨日一舞傾城的江婉君。

  「朕記得,庫房裡有對萬字鏤空金鈴鐺手釧,你再挑些其他精緻的首飾一起給江寶林送過去。」

  從入宮參選到昨夜侍寢,每次承明帝見江婉君的時候,都不曾看她頭上有什麼首飾。

  江元清為官清正,祖上清貧,想來也沒什麼好東西能讓她帶進宮裡的。

  順德聽到承明帝的吩咐,連忙點頭應下,伺候著承明帝回到御書房,便親自去庫房尋了幾件貴重又符合規制的首飾給江婉君送去。

  他伺候承明帝多年,自是知曉承明帝並非縱慾之人,可昨日夜裡卻前前後後要了四次水。今個兒還親自挑東西讓自己去送,可見聽雪軒的那位寶林是入了萬歲爺的眼。

  淑妃娘娘截人這事,又不是第一次幹了,可以往,萬歲爺哪裡會想著拿東西去哄人?

  順德到聽雪軒的時候,江婉君正窩在屋子裡,由著春桃伺候著染丹寇。

  將新鮮采來對的鳳仙花仔細篩選一遍,挑了顏色鮮艷的花瓣用搗杵碾壓成糊狀,又將準備好的明礬仔細與花泥混合,再仔細塗於指甲上用絹帕包裹住等到著色後方可拆去。

  江婉君手上不方便,木兮就候在一旁,將切成細塊的西瓜餵到江婉君嘴裡。

  「順德公公,你怎麼過來了?」江婉君一臉和氣地問道。

  順德將覆於紫檀木托盤上的巾帕揭開,將裡面的東西呈到了江婉君面前。

  萬字鏤空金鈴鐺手釧一對,金廂飛魚點翠嵌珍寶首飾一副,白玉嵌蓮荷紋扁方,碧玉玲瓏簪,另金瓜子、銀裸子各一盒。

  珠寶類的賞賜不算什麼,但那金瓜子、銀裸子卻是送到了江婉君的心坎上。

  入宮之前,江元清雖對她有所貼補,可這兩日各處的打點就費了她不少銀子,御賜的首飾一類是不能隨隨便便打賞下人的,可金瓜便不同了,她是有處置的權力的。

  江婉君面上的笑又深了幾分,對一旁的木枝吩咐道:「快給順德公公盛杯冰鑒里的酸梅湯過來,這大夏天的,倒是辛苦公公跑這一趟。」

  後面這句話是對順德說的,順德作為昭陽宮的大總管,平日裡什麼好東西沒有見過?若每每過來自己都用金銀這等俗物來打發,才是要與他生分了。

  「那老奴便先謝過小主了。」順德仍舊一臉堆笑。

  一碗酸梅湯下肚,順德順頓覺神清氣爽了不少,就連回去復命的步伐都比來時快了幾分。

  御書房,承明帝正在埋頭批著摺子,聽見動靜抬頭,見是順德,隨口問道:「東西可是送到了?」

  順德一面將食盒裡用冰鎮著的冰酥酪拿了出來,一面低聲回道:「送到了,江小主知萬歲爺你國事繁忙,還讓奴才帶了冰酥酪過來,讓萬歲爺享用。」

  承明帝略微活動了一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肩膀,順著順德的手看了眼食盒裡的冰酥酪,上面鋪著的不是宮裡慣用的桂花蜂蜜,而後一種紫紅色花醬,還放了些切成了碎粒對的果乾在上面,看著賞心悅目。

  待到一旁的小太監試毒之後,承明帝才開始捧起碗大快朵頤。

  濃郁的奶香和著淡淡的酒釀清香,冰冰涼涼,入口嫩滑,紫紅色花醬中和了冰酥酪的甜膩,酸甜可口,承明帝一不小心用了個精光。

  待到晚膳時,承明帝又賞了兩道菜給聽雪軒,一道野鴨桃仁丁、一道猴頭蘑扒魚翅。

  聽雪軒的宮人無一不喜,嘴裡的吉祥話不要錢似的往外倒,倒是晌午才受了訓斥的春桃保持的一絲清醒,對著木枝、木兮、小鄧子仔細敲打了一番:「今日主子高興,另使了銀子給咱們加了菜,但咱們要懂得知恩圖報,往後好好當差,將這院子守牢,莫要讓外面的人隨便鑽了空子。

  若是有人心生歹念、吃裡扒外,我春桃第一個不放過他!」

  三人聽了春桃的話,紛紛對著江婉君磕了三個頭,表明自己的忠心。

  用過膳,江婉君繞著聽雪軒走了幾圈,便回到內殿歇息了。

  新人入宮,承明帝自是要一碗水端平,將剩下的三個新人挨著寵幸了一遍,在怡雪宮歇了兩晚後又去了德、賢二人的宮中。

  後面連著三日便在皇后的鳳儀宮歇了下來。

  江婉君再次見到承明帝已是半個月以後。

  入宮半月,除了每日去鳳儀宮,其餘時候江婉君幾乎是窩在聽雪軒閉門不出,倒不是她太過小心,實在是這炎炎夏日,熱得人心慌,哪裡有遊園的興致?

  今晚月色正好,時不時還有徐徐微風拂面,江婉君一時興起,就著月色在院中起舞,皓腕如蝴蝶翩翩起舞,時而輕撫衣袂,時而如流水般流轉於身側,縹緲的身姿如柳絮隨風,衣袂飄飄宛如仙女臨凡。

  蕭衍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女子踏月起舞的畫面,如浮雲輕卷,似蓮花盛開,腳下之舞似江南絲綢上的斑駁織影,舒展縹緲,猶如洛神般清麗出塵,看的蕭衍一時之間有些愣神。

  一個迴旋,見蕭衍就站在前方,江婉君猛然被嚇了一跳,卻因一不小心踩到了迆地的裙擺,整個人直直地向前撲去。

  江婉君駭得閉上了雙眼,卻意外沒有碰到堅硬的地面,反而被一個有力的手臂摟住了她的細腰,墜入一個極其溫軟的懷抱里,龍涎香濃郁撲鼻。

  江婉君連忙站穩,退出承明帝的懷抱,跪在地上行禮道:「陛下恕罪,臣妾失儀了。」

  承明帝將手慢慢放下,手裡還殘存著江婉君腰肢的餘溫,盈盈一握,是想念多日的觸感。

  他眼神柔若浮水,和聲問道:「剛才可是朕嚇到你了?」

  江婉君點了點頭,道:「臣妾沒想到皇上會過來。」借著承明帝伸過來的手,江婉君緩緩起身,一臉疑惑地問道:「皇上怎麼過來了?」

  跟著承明帝身後的順德抬頭望了望江婉君,不禁搖了搖頭,大晚上的,萬歲爺過來自是找你侍寢的啊!也不知道讓陛下進屋坐坐。

  承明帝並未因江婉君的話而惱怒,一臉惡趣地看著江婉君道:「你覺著朕大晚上的來你這裡是為何?」

  江婉君眨巴眨巴地望著承明帝,後知後覺地羞紅了臉,一如那塘里含苞待放的芙蕖,帶著女兒家特有的嬌羞。

  牽著江婉君的手走進內室,借著燭火承明帝方才注意到她的手指:手如柔夷,膚如凝脂,淡粉色丹蔻的映襯下更顯得白皙如玉。

  江婉君雙眸微抬,柔聲問道:「臣妾的手長得可還令陛下滿意?」

  杏眸微動,眼波流轉間透著些許嫵媚。

  承明帝「撲哧」一笑,賞了江婉君一個爆栗:「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哪裡來的令朕滿意的話。」

  江婉君揉了揉微微發疼的額頭,嘟囔著嘴說道:「陛下好好的,動什麼手!臣妾不管,要呼呼。」

  說著,便將未施粉黛的臉頰湊了過去,面若桃花、膚如凝脂。

  正是:樓上看山,城頭看雪,舟中看霞,月下看影, 燈下則適合看美人, 嫵媚動人, 撩人心弦。

  承明帝伸出了一隻手將江婉君一把攬過,順道還捏了捏她腰肢上的軟肉;而另一隻手,則是抬起江婉君的下頷,對準朱唇,吻了下去。

  微冷的舌滑入檀口,唇與齒的交融間熾熱纏綿,江婉君被吻地全身發麻,腦袋暈乎乎地似要脫力一般。

  而後隨著江婉君的一聲驚呼,承明帝將她打橫抱起,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

  藕荷色輕幃紗幔放下,帳幔內的一方天地因著倆人的情到深處,溫度節節攀升。

  燭火搖曳,輕紗隨著床榻的微微晃動,一蔓蔓飄開,更添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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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伺候承明帝更衣時,江婉君方才注意到他勁瘦有力的後背上布滿了淡淡的抓痕,吃驚地問道:「陛下,您的背……」

  承明帝覷了她一眼,道:「怎的,下了床就想不認帳了?」

  短短的一句話,逗得江婉君面紅耳赤,又不得不強裝鎮定地說道:「陛下恕罪,臣妾傷了陛下龍體,這就將它們絞了去。」

  說著,便準備去尋剪刀。

  承明帝一把攬過她的腰肢,握著她的纖纖玉手道:「好好的,絞什麼絞?朕就說說而已。」

  江婉君聽了不再動作,仍舊惴惴不安的問道:「可若是後宮的姐妹們知道了,定會嘲笑臣妾。」

  嘲笑倒不至於,可若是讓一後三妃知曉了,定會將她狠狠責罰一番。

  承明帝見江婉君一副提心弔膽的樣子,放低了聲音哄道:「你不說,朕不說,又有誰知道,若是她們問題,朕就說是朕自己撓的。」

  「真的?」江婉君抬頭,一雙水眸含情脈脈地盯著承明帝問道。

  讓承明帝的心就似羽毛拂過般,痒痒的,他搭在江婉君腰肢上的手又緊了幾分,眸色深沉,語氣里有著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溫柔:「當然是真的,朕是天子又豈會騙你?」

  得到了承明帝肯定的回答,江婉君這才放了心,忍住嬌羞掂起腳尖在他面上輕啄了口便跑開了:「陛下您還要上朝,妾就不送了。」

  說她膽小吧,偏偏敢在侍寢時抓傷自己的背;說她膽大吧,事後又擔心被其他宮妃嘲笑;說她矜持吧,床笫之間像個小妖精;說她嫵媚吧,床下的時候嬌羞地像個未經人事的閨閣女子。

  饒是睿智如承明帝,也看不清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不過,他很喜歡這種,滿心滿眼裡都是自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