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套我?!小雜碎,可知你兜的是誰?!」
旁邊響起一道清麗的女聲,問道:「你是董文章?」
「正是你爺爺,還不趕緊把老子放開?!」
蘇小酒拍拍手:「逮的就是你,要不還怕天黑抓錯人呢!OK,收工!」
她聲音有些耳熟,董文章正回憶在哪聽過,後腦勺傳來鈍痛,瞬間失去了知覺。
他是被人踹在褲襠痛醒的。
驚恐之下,還以為自己老二丟了,頓時殺豬般嚎叫起來:「嗷!~~放開我!你們這些雜碎,等爺的人來了,看不把你們都砍死!」
蘇小酒面無表情整理好裙角,這一腳算是給雲州百姓們出氣,誰讓他平時無惡不作,最好把他子孫根踢斷了才好,聞言冷笑道:「那你就等著吧,看看你的人能不能來救你。」
說完朝著一旁使個眼色,董文章在黑暗中,只聽到跟隨他的小廝發出一聲慘叫,隨後四周便歸於沉寂。
暴怒的董文章這才真真切切感到害怕,哆嗦著問:「你、你們把我的人怎麼了?」
裝他的麻袋也不知用什麼材質做的,上面根本沒有線孔,他整個人蜷縮在黑暗裡,像條大蛆一樣來回擺動,身邊卻沒有人回應他。
甚至連最初那個女聲也消失了,一切都靜的可怕。
「小六子!小六子!」
小六子是貼身小廝的名字,他驚恐的大叫,卻沒有聽到以往諂媚的回應,冷汗瞬間布滿全身,他跪在地上沒頭沒腦的爬,希望能找到出口。
但絕望的是,這個地方似乎毫無邊際,他轉了半晌,最後只撞到一個軟軟的東西,隔著麻袋摸去,很快便驚叫著退到一旁。
屍體!是小六子的屍體!
「救命!救命啊!求求你們放了我,求親你們放了我,我可以給你們錢,我把所有的錢都給你們!求求你們別殺我,別殺我!」
隨著他哭喊,有不明液體透過麻袋滲透出來,將地面洇濕一大片,然後便沒了生息,估摸著是嚇暈過去了。
蘇小酒跟蒼聯靜靜的站在遠處,看著他從憤怒到驚嚇,再到絕望,不屑的笑笑:「呵,還以為有多能耐,這就嚇尿了?」
說完朝著躺在地上裝死的小六子勾勾手,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躡手躡腳的跑了過來,悄聲道:「貴人還有何吩咐?」
蒼聯從懷裡摸出一袋銀子給他:「你做的很好,拿著這些錢去城門處找一位姓刁的老大夫,他會派人將你遠遠送走。」
小六子眼尾泛紅,他只恨不能親手取了那孽障狗命,回頭看了一眼仿佛裝著死狗的麻袋,搖頭道:「小人做這些,並不是為了什麼好處,只是這狗賊欠我妹妹一條性命,小人只求他能得到該有的報應。」
他的父母早年死於水災,帶著唯一的妹妹乞討時,卻被董文章看上,將妹妹強行擄到郡守府,只三個月,妹妹懷著身孕依舊便被折騰的不成人形,最終一屍兩命。
為了給妹妹和未出世的外甥報仇,他忍辱負重留在了董文章身邊,更是憑著一張巧嘴取得他信任,只等有一天,能將這畜生宰了,以慰妹妹在天之靈。
蘇小酒同情的看他一眼,開口道:「你放心,此人作惡多端,早晚要受到該有的懲罰,但我們今日並不只為教訓董文章這麼簡單,更是要救雲州千千萬萬百姓,所以他暫時還不能死。」
小六子深深作揖道:「小人明白,貴人要做的事,乃是為了國家大義,自此一別,天高水遠,惟願有朝一日,能聽到他伏法的消息。」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蘇小酒望著他蕭瑟的背影,心裡對董文章的厭惡又深一層,揮手對蒼聯道:「剁下他一根小指去郡守府傳話,想要董文章活命,便拿藥材來換!」
蒼聯面無表情:「一根手指怕是難以辨認,不若直接砍一隻手吧。」
「還是你想的周到。」
……
董文章一夜未歸,整個郡守府都籠罩在陰雲中。
若在以往,這本是件極稀鬆平常的事,甚至在秦樓楚館宿個三五日也沒什麼稀奇,但如今外面全部戒嚴,所有商鋪都被勒令歇業,他這是去哪了?
好好的大活人,總不能憑空就消失了!
董濱頂著黑眼圈大發雷霆,他忙碌一夜回來,還沒好好沐浴休息,第一時間得到的消息是兒子不見了,這份窩火可想而知。
暗惱這逆子太不省心,想玩什麼時候不能玩,如今外面疫症四起,他是不要命了,敢在這節骨眼出去找樂子?
下人們皆噤若寒蟬,少爺的行蹤他們素來不敢過問,再說那麼大個人,又在自己地界上,還能丟了不成?不知老爺緊張個什麼勁,相對於那二世祖的安危,他們更關心自己會不會被殃及池魚。
「老爺,外面來了一人,讓小人將這錦盒呈給您!」
三寸長的黑漆木盒,讓董濱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並不去接盒子,而是問道:「人呢?」
「放下盒子便走了。」
「可看清長什麼模樣?」
「那人戴著口罩,渾身都捂得嚴實,看不清容貌。」
下人想了想,又道:「只是聽口音不似雲州本地人,倒是北邊來的。」
董濱的心沉了沉,在離著盒子三米遠的地方站定,吩咐道:「打開看看吧。」
「是。」
盒子並未上鎖,下人將盒子面對董濱輕輕打開,就見他們大人的目光從疑惑到驚悚,隨後後退幾步倒在了椅子裡,語氣急促:「章兒?!」
下人不解,轉過盒子一看,登時沒被嚇暈過去,那盒子裡竟是只血淋淋的左手!
渾身一軟,盒子墜落在地,慘白的斷手滾落在地,嫣紅的血沾在了織花地毯上,引起一片驚呼。
下人們吩咐捂著嘴後退,這分明是……
無人敢喊出那個名字,可上面那滿噹噹的翡翠扳指赤金指環,早已昭示了其主人的身份。
董濱睚眥欲裂,只一眼,他就認出那是兒子的左手,那章兒呢?他還活著嗎?
「誰幹的?!這是誰幹的?!去把送信之人給我抓回來,嚴刑拷問!」
「是!」
下人屁滾尿流的跑了,可外面哪還有送信人的影子?
「給我查!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兇手給我找出來!」
董濱狠狠咬著牙根,顫動著將那斷手撿起,為官多年,見過的殘肢不少,可從來也沒想過,有一天會見到兒子的!
管家董瑋上前一步,輕輕從他手中接過斷手看了看,驚喜道:「老爺莫慌,少爺還活著,只要活著,咱們就一定能找到他!」
「怎麼說?」董濱急切的抓住他的衣襟,董瑋連忙舉起斷手道:「老爺您看,這斷手尚未僵硬,說明才砍下不久,而且傷口處流出的血液鮮紅,短時間流的這樣多,應是在人活著的時候砍下的!」
活著的時候砍下……董濱聽的心裡一痛,想著兒子自小連被針扎一下也要哭嚎半天,卻還是強打起精神來,仔細看了看那斷手。
確定管家不是在安慰他,即便少了一隻手,那也是他的寶貝兒子,走出門,誰又敢小看?
他喃喃道:「活著就好,活著就好,章兒你等著,爹一定會把你救回來,為你報仇!」
「老爺,這些人抓走少爺,又以斷手示警,必有所圖,所以少爺一時半會兒應該是安全的,眼下最要緊的,是要搞清楚這幫歹人想要的是什麼,才能將少爺平安換回來。」
一番分析,讓董濱慌亂的大腦終於找回理智,只要不是仇家奔著兒子的性命而來,一切都好商量。
董瑋說完將地上的木盒撿起翻看,果然在裡面發現一封信,董濱一把抓過,迅速打開掠了一眼,神色變幻莫測,最後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是他?!」
「誰?」
董瑋目光掃過信紙,神情一震:「要的是藥材?難不成……兇手是范陵游?!」
這綁匪一不要命,二不要錢,反而開口就要他們暗庫中的所有藥材,除了范陵游,董濱實在想不出第二人,當下便要帶人去范家把人收押。
董瑋勸道:「老爺您別急,依小人看,此事未必就是范陵游所為,雖說咱們每年都要扣押他大批藥材,但那與他的生意比起來,不過九牛一毛,他犯不著自尋死路綁架少爺。」
作為南邊最大的藥材商,不說富可敵國,那也是南夏數一數二的富商,被扣押草藥損失頂多區區幾百萬,但凡會算帳,也不會選擇這種賠本的買賣。
「那不是他還能有誰?!」
董濱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雲州城裡還有誰知道他手中囤積大量藥材之事。
「老爺,咱們做這事也非一年兩年,說不定早就引得旁人覬覦也說不定,而且這信上說了,讓咱們立刻將所有草藥運送到城門口處,咱們只需在暗中查看,到底是何人來接手,不就知道劫匪身份了?」
信的最後,黑筆寫著董文章的名字,上面不知是用硃砂還是鮮血,劃了個大大的「×」,這赤裸裸的威脅,分明在說,若不去送藥材,兒子就要被撕票。
雖說心疼那幾百萬兩白銀,但同兒子的性命比起來,錢又算得了什麼?便是再要個幾百萬,他也得掏!
短時間內,董濱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兒子命懸一線,容不得他有半分猶豫,當即對董瑋道:「你現在親自派人去庫里取藥,記得多派些人手,只要劫匪出現,立刻給我一網打盡!」
幾輛裝滿藥草的牛車很快到了城門口,但結果出乎他們意料,到了指定地點,並沒有人出面接藥材,只有不遠處的施藥棚里偶見人影晃動。
施藥棚是董濱隨著蕭景才設立的,裡面支了十幾口大鍋,熬煮著針對疫疾的湯藥,以供全城百姓服用。
現在裡面忙碌的,除了些頭髮花白的大夫,其餘都是郡守府的下人,無論哪個,都不像是幕後指使者。
為了早點見到兒子,董濱特意跟隨藥材一起過來,誰想卻不見兒子半分蹤影,當下怒道:「這幫人竟敢如此戲耍本官,待落到我手裡,看不將你們碎屍萬斷!」
「老爺,這是在旁邊一塊大石下發現的。」
管家董瑋遞上一張信紙,上面寫著,將藥材盡數捐給施藥棚,自然有人把董文章送回家。
董濱將信紙緊緊攥住,焦聲道:「還等什麼?快捐!」
董瑋立刻指揮手下把藥材送往施藥棚,董濱則立馬掉頭往家走,走到半路,迎面走來幾個人,他連忙跪拜在地:「微臣參加太子殿下,太子妃。」
蕭景示意他起身,和顏悅色道:「董大人昨晚忙了一夜,今日怎不好好休息,又來施藥棚巡視了?」
董濱應道:「百姓受苦,微臣身為朝廷命官,自當盡心盡力。」
蘇小酒心中冷哼,面上卻笑的得體,贊道:「郡守大人心繫百姓,精神可嘉,但也要保重自己身體才是。」
「是,是,微臣已經巡視一遭,正要回府小憩。」
說完自行起身,就要告退。
蘇小酒偏不讓他如願,故意嗅嗅鼻子,問道:「怎麼有這麼濃的藥味?」
董濱只好道:「前面不遠就是施藥棚,娘娘第一次來,不知道也是有的。」
蘇小酒哦了一聲,忽然又指著遠處的牛車道:「那裡怎麼聚集了那麼多車?是做什麼呢的?」
董濱擦擦冷汗解釋道:「啊,是這樣,微臣見施藥棚里草藥數量不夠,想起之前庫里還囤積些藥材,因為時間太長,竟就遺忘了,如今想起來,便火速命人送到了這裡。」
「呀,這麼多藥,藥好多銀子吧?董大人為國為民,自掏腰包為百姓捐藥,太子殿下可要好好向朝廷上表,為你請功呢」
說完碰了碰冰山太子:「你說是吧夫君?」
蕭景微微頷首:「那是自然。」
蘇小酒故意磨磨唧唧沒完,董濱額上的汗珠也越來越多,他可著急回去看兒子呢!真不知太子妃小小年紀,說話竟然老太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他真恨不得上去將那小嘴給撕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