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古人來說,這東西太過顛覆認知,因此對陸侯的震驚,蘇小酒毫不意外,她知道陸侯所想,但自己卻無力應承。
果然,陸侯在體驗了幾次之後,試探著開口:「這東西威力巨大,若是能大批量做出來,用到戰場上去,那可真是所向披靡,無堅不摧!」
沒有哪個男兒能拒絕統一天下的誘惑。
這也是十七沒有將武器量產的原因。
若非為了保命,她們不會輕易暴露出來,因此蘇小酒直言道:「侯爺,這東西是別人贈予奴婢的,世間統共不超過五把,而且特意言明不可投入軍中,所以恐怕不能如侯爺所願了。」
陸侯深覺可惜,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有幸得見如此精妙的東西,已然足夠幸運,他不想為難蘇小酒,於是打消念頭,豁達一笑道:「也罷,是本侯太過貪心了,你既答應了別人,自當履行承諾,只是不知這位高人姓甚名誰,可否代為引薦?」
話音剛落,十七又翻著牆頭進來了,拍著身上的灰塵道:「本高人在此,侯爺恐怕要失望了。」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蘇小酒驚喜的看著他,今日她擊斃徐莽後,一直心神不寧,又要忙著安頓榮妃跟孩子們,才想著送走陸侯便去慈安宮打聽一下十七怎樣了,這就自己來了。
十七臭美的一甩頭髮,得意道:「且,幾個蝦兵蟹將,還能製得住小爺?」
他功夫雖不咋地,但跑的快,又靈活,再加上拿著槍,時不時打死一個,而且見勢不妙,轉頭便去了太和殿後門,當時蘇小酒已經將徐莽擊斃,正沉浸在對徐穎的自責中,因此並沒注意到他。
陸侯看著他若有所思,十七瞭然一笑道:「侯爺放心,小爺可以保證,這東西同樣不會出現在東黎的軍隊中。」
「呵呵,老臣什麼都沒說,十七爺便已經猜出所想,果然是通透之人。」
他就知道,曾被司天監斷言有帝王之相的人,怎麼會真的平庸愚鈍?
大冬天的,十七竟掏出把扇子搖了搖:「可不咋地,侯爺若無其他事情,小王有點話想單獨跟小酒說說。」
蘇小酒有些尷尬,好傢夥,這麼直接趕人合適麼?搞得好像她們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陸侯狐疑的看看兩人,轉念一想,十七都能追著寧如意去東黎倒插門,應該也不會打小酒注意,便放心去了。
不過蘇小酒卻沒想到,十七這次來找自己,竟是因為小舞。
原本她們計劃著,在太后的壽辰上將小舞從冷宮救出來,如今被徐莽的事一攪合,估計壽宴是夠嗆辦了,左右蘇小酒現在徹底不鳥元和帝,於是十七專程過來問問她,要不要直接把小舞接出來算了,管他願意不願呢!
說起這個,十七真是不理解,問道:「你當時都敢打他胳膊了,還差那三十公分?我要是你,直接就崩他腦瓜子上,乾淨利落脆,說不定現在小嫂嫂都登基了。」
蘇小酒差點被唾沫嗆了,讓娘娘當女帝?
這,這劇情不是一般的刺激啊!
只是事情卻並非他想的簡單:「你說的容易,但現在南北大軍馬上就要抵達上京,狗皇帝手裡尚有實權,我若輕舉妄動,最後還不是連累娘娘跟侯爺,所以只能留下他狗命。」
至於小舞那邊,如今整個後宮處境都挺尷尬的,現在接出來倒是有些無處安置,只好先委屈她們繼續住著,好處是她現在光明正大去送東西,也不用擔心被誰發難。
「榆木腦袋。」
十七將摺扇一收,敲在她額頭上:「你傻呀!虎符現在小景手裡,你說要,他敢不給?到時候南北大營一起擁立新帝,朝堂上還有誰敢反對?」
蘇小酒腦門掛滿黑線:「你覺得蕭景是那種沒原則的人嗎?我要他就給啊?」
古人家國觀念可是極深的,蕭景效忠元和帝多年,怎麼可能因為她幾句耳邊風就倒戈?
十七撇嘴:「真不知你怎麼混的,他若不聽,咱就踹了他!」
「……主要娘娘也沒這個打算。」
而且娘娘也從來沒有跟她透露過一星半點想自己稱帝的念頭,只怕聽了這個提議,也會覺得驚世駭俗吧?
十七嗤了一聲:「一點都不如我家如意有魄力!」
「對對對,你家如意放個屁都是香的!」
兩人逗了幾句嘴,蘇小酒有些擔心的看著十七道:「對了,剛才你也當著眾人落了狗皇上面子,他會不會懷恨在心,對你不利啊?」
她已經與狗皇帝撕破臉了,但好歹還有娘娘跟陸侯庇護,但十七在宮中無權無勢,只有個太后,也是有心無力,一旦元和帝鐵了心的報復他,只怕他根本無法招架。
十七滿不在乎,擺手道:「無所謂,我已經想好了,就讓母后對外宣稱我死於宮變,然後遁去東黎,守著我家如意過日子去。」
「啊?太后她能同意嗎?」
這次元和帝算是徹底寒了太后的心,如今小兒子也要離開,偌大的後宮便真的只有她一人了。
十七神色有些傷感,隨即又掩飾下去,笑道:「反正這麼多年,她一直拿小爺沒辦法,不同意又能怎麼辦?而且~~這一次,她應該會答應的。」
蘇小酒不懂,十七正色道:「其實我已經查出了當年殺死小墨鈺的兇手,就是宋鳴徽那毒婦。」
「什麼?!那時候她不過是個皇子妃,怎麼就敢~~~」
蘇小酒三觀都要碎了,那時候墨鈺才四歲,皇后怎麼對一個毫無威脅的小娃下手?
十七冷笑:「呵,怎麼沒威脅?當時小墨鈺被譽為神童,司天監曾預言他有帝王之相,彼時墨彥正在為儲君之位殫精竭慮,而且朝臣中除了宋相與陸侯,根本沒幾個人看好他,反而更傾向於四歲的墨鈺。」
「所以皇后~~宋鳴徽就因此害死了小墨鈺?」
天啊!
蘇小酒簡直不敢相信,她還是小看了後宮中的女人!
十七笑笑:「按說我占了小墨鈺的身子,理應殺了這個女人為他報仇,可那勢必要與墨彥生死兩立,母后就算被墨彥傷了心,可到底是她的親骨肉,若看到我們兄弟相殘,一定會傷心的,所以我只能選擇離開。」
蘇小酒呼了口氣,她的現代腦這幾天遭受衝擊太大,有點緩不過來。
十七收起玩笑,正色道:「這個毒婦是個笑面虎,你今後在宮中可要加倍小心,別被她給算計了,要是有機會,還是徹底除去乾淨。」
她拍拍十七肩膀:「放心吧,若她再敢作妖,我肯定饒不了她。」
說完嘆口氣,悶悶的坐到台階上,低聲道:「其實不光你犯愁,我好像也知道殺害原主的兇手是誰了~~」
十七不解:「什麼叫好像?那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眼中現出掙扎,蘇小酒又搖搖頭道:「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對了,我還有另外一件事,想麻煩你幫幫忙。」
她既不想說,十七便也跟著她轉移了話題,看著不遠處的小香嘆道:「是徐穎吧?」
蘇小酒看著遠處亮起的宮燈,在冷風中苦苦搖曳掙扎,卻頑強的沒有熄滅,輕聲道:「我欠她的,這一輩子也沒法還了,而且她一定也不想見到我~~可我還是想儘可能的補償她,她那麼喜歡吃的一個小姑娘,如今孤兒寡母,一定過的十分艱難,所以我想給她送些銀子過去。」
錢是俗物,可也是最實在的。
南陽王府被抄,她們身無分文被趕出上京,只怕還沒到南陽就先凍死餓死了。
就算能活著回去,背著謀逆的罪名,族人也未必願意接納。
一個從未體驗過人間疾苦的小姑娘,如今徹底跌入塵埃,蘇小酒只要想想呼吸都不能順暢。
她從懷中掏出一沓銀票交給十七道:「記得千萬說你給的,不然我怕她不收。」
十七將銀票推回去道:「這事你就不用管了,還是自己留著零花吧,小爺跟這丫頭也算投緣,幫扶一下也是應該的。」
蘇小酒卻堅持道:「雖然這些身外之物並不能彌補任何東西,但卻是我的心意~你好歹,也讓我做些什麼吧~~」
十七不再推辭,拿著那銀票忽然笑了,垂眸道:「比起這些,那吃貨丫頭估計更喜歡你做的點心。」
蘇小酒鼻頭有些發酸,眼前忽然又浮現出一抹紅衣,驕傲的小姑娘站在水汽繚繞的溫泉湖邊,豪氣揮手,指向四方的冰天雪地道:「你看這四周,白雪茫茫,這水裡,熱氣飄蕩,整個就跟仙境似的!我們是啥?是仙女!仙女就應該吃火鍋!」
可惜,最後也沒能讓她吃上。
蘇小酒一直記掛這件事,想著等以後有機會,她一定要跟胖丫頭吃一次冬天裡的溫泉火鍋。
或者,不是冬天也好,沒有溫泉也好,哪怕沒有火鍋也好~~只要有她,就很好。
兩人靜靜坐了一會兒,十七站起來拍拍衣裳道:「行了,爺也該走了,早點出發說不定還能趕上媳婦兒的登基大典呢!一輩子可就這麼一次,爺得好好準備準備。」
寧如意被立為太女才沒多久,也沒傳出東黎皇上駕崩的消息,怎麼會這麼快就登基?
但蘇小酒正沉浸在傷感的情緒中,一時沒聽出他的話有什麼不對,只是有些不舍道:「這麼快就走嗎?那你以後還回不回來了?」
徐穎已經走了,如今十七也要走,春末又~~~
莫非她在意的人都會這樣一個接一個的離開嗎?
十七嘿嘿笑道:「你放心,等爺回去就跟媳婦兒猛吹枕邊風,讓她從東黎往大淵修條高速公路,你想爺的時候隨時能來,怎麼樣?」
說完補充道:「枕邊風很管用的,不信你也試試?」
還特意把「枕邊風」三個字咬的很重。
蘇小酒面色一紅,啐了他一口:「誰跟你似的臉皮那麼厚?」
十七反以為榮,得意道:「我跟自己媳婦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倒是你,虧還來自二十一世紀,竟然跟這些古代人一樣保守,嘖嘖嘖。」
這天聊不下去了,蘇小酒乾脆推著他往牆邊走:「你還是趕緊走吧,快跟你家如意耍流氓去吧!」
「跟喜歡的人做~愛做的事,怎麼能叫耍流氓呢?兩人一起體驗和追求愛情的真諦,這是多麼光明偉大的事業!」
蘇小酒要瘋了,朝他屁股就是一腳:「那就追你的光明去吧!我得回去給娘娘做飯了!」
十七悻悻的翻著牆頭走了,蘇小酒卻看著那後牆出了會神。
其實十七的建議,倒也未嘗不可~~
榮妃今日受了驚嚇,晚飯沒怎麼吃,蘇小酒早早侍候她躺下,她卻捧著肚子睡不著,幽幽的看著蘇小酒,忽然來了一句:「你今日用的那塊鐵疙瘩哪來的?」
從這丫頭打上狗皇帝的時候她就想問,只是當時情形不太合適,她便沒開口,直到後來徐莽倒在她腳下,她才發現這玩意兒的威力竟這麼大?!
「這是十七爺給奴婢的,叫手槍。」
蘇小酒只好又把槍拿出來,榮妃看了一會兒,又道:「十七還真是什麼好東西都捨得給你,不過他是打哪來的?」
「自己造的。」
「什麼?!」
榮妃猛地抬頭,蘇小酒怕她走火,一直緊緊站在旁邊盯著,冷不防被她一頭頂在了下巴上,眼淚唰的就下來了,卻先去幫榮妃呼呼:「娘娘您悠著點啊~」
榮妃揉著頭,看著手裡的槍反問道:「如此精密的東西,竟是十七做的?」
得到肯定答覆,她脊背挺值,狐疑的看向蘇小酒道:「他若有這本事,多多生產些出來,皇帝還能有別人的?」
「他志不在此吧!比起一統天下,更喜歡閒散富貴,無拘無束。」
榮妃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冷笑道:「就怕有人如今嫉恨在心,由不得他富貴了。」
這個人是誰,主僕二人心知肚明,蘇小酒想起十七對她的提醒,說道:「娘娘猜對了,不過並非『如今』,而是早就已經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