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路，兩人誰也沒再開口，馬車在皇宮前停下，兩人從馬車下來，簡單的搜過身後，隨著前來傳召的小太監進了宮門。
小太監帶著兩人徑直往慈寧宮走，經過西花園時，腳步猛地頓住，壓低聲音對江善兩人提醒道：「快請安，是昭慶公主。」
西花園的岔路上，行來一隊威嚴的公主儀仗。
提起昭慶公主，除了她驕縱暴虐的名聲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不得不提她和湘王的風流韻事。
雖然宮中傳出聲音，言道這一切皆是誤會，然而遲遲給不出證據和解釋，很難不讓眾人想歪。
八卦是人之天性，不拘男女，不外如是，不提京中各位大人府上的夫人們那眉來眼去，一切盡在不言中的眼神，就京城中的平民百姓，對於高門勳爵中的風流韻事，那是有著十足的興趣。
短短一日的時間，昭慶公主和湘王之間的事，就傳遍了整座京城，連城外碼頭上的腳夫，都聽了一耳朵。
誰要說還不知道這事，旁人必得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然後拉著他津津有味的給他普及......
想到珍珠打聽回來的，某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版本，江善的臉色一時間變得有些奇怪，她趕忙低下頭，掩飾住臉上的神色，跟著小太監跪下行禮：
「臣女參見公主殿下，殿下萬福金安。」
儀仗停在三人不遠處的位置，昭慶公主坐在步輦上，目光居高臨下又極其冰冷的，落到了跪在地上的江瓊和江善身上。
微風捲起落葉，陰沉的天空似有雷霆醞釀。
「你們就是文陽侯府的姑娘？」
這聲音宛若在寒風中走過一個來回，冷意不加絲毫掩飾，特別是那微微咬重的尾音，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江善和江瓊同時蹙了下眉，恭敬地磕頭回話：「是，臣女江瓊/江善，見過公主殿下。」
不知是不是她們的錯覺，怎麼感覺昭慶公主很不待見她們？
然而兩人想破腦袋，也沒想出自己哪裡得罪了對方。
上首許久沒有動靜，兩人卻明顯感覺到，有一道泛著涼意的目光，緩緩落在了她們身上，後背像是爬上了一層密密麻麻的蟲蟻，端的是讓人不適。
兩人膝蓋都要跪痛了，這才聽見昭慶公主半是譏諷的聲音：「瓊，美玉也；善，美好之事......你們，真是浪費了這般好的名字！」
兩人面容一怔，一時不知該怎麼接這話。
不過兩人心下卻明悟過來，昭慶公主的確對她們不喜，甚至還帶著些莫名的敵意。
兩人滿心的疑惑，昭慶公主看出來了，卻沒心情解釋，嘴邊噙著怒意，語氣陰惻惻道：「既然是皇祖母召見，你們就膝行著過去吧，也好顯出你們的敬意。」
膝行......
聽方才小太監的介紹，從西花園到慈寧宮，至少有百來米的距離，這一路跪著走過去，她們的膝蓋別想要了。
江善眼前一黑，然而昭慶公主吩咐完，就直接讓人抬著走了，根本不容她們拒絕。
當然，她們也不敢拒絕就是了......
小太監從地上起來，歉意地對兩人笑笑：「兩位姑娘開始吧，不好讓太后娘娘久等。」
江瓊的嘴唇抖了抖，一句欺人太甚含在口中，來來回回幾次，吐不出來。
陛下對待前朝得用的大臣，還會給兩分體面呢，昭慶公主卻讓她們在大庭廣眾之下，膝行到慈寧宮。
這不止是打她們的臉，更是對文陽侯府和二皇子殿下的折辱。
兩人沉默抗拒，小太監見狀，嘆息一聲，低聲勸道：「兩位姑娘別耽擱了，若讓昭慶公主知道你們違抗她的命令，恐怕不好收場。」
昭慶公主是君，江善兩人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用在此處亦是應景。
如果遇到其他兩位公主，兩人不會有這份擔憂，然而昭慶公主歷來受太后娘娘喜愛，又是中宮嫡出，其他兄弟姐妹都需避其鋒芒，尋常不敢得罪。
何況她們不過是外臣之女......
江善吐出口濁氣，提起膝蓋往前移動。
江瓊咬著唇，捏著發顫的指尖，眉眼屈辱地跟了上去。
一路行來，江善儘量忽視耳邊窸窸窣窣的交談聲，以及四周探頭探腦的目光，不讓自己露出尷尬憋悶的表情。
宮道鋪著平整的青磚，平日多有宮人清掃，然而這一路走來，江善的膝蓋仍然磨破了皮，膝蓋處的布料滲出刺眼的紅色。
兩人沉默又緩慢的來到慈寧宮前，守門的兩個宮人驚訝地微張著嘴，看向跪著進來的兩人，饒是她們見慣了各種陰私手段，也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小太監輕咳一聲，「兩位姑娘起來吧，慈寧宮到了。」
「多謝公公提醒。」
江善想做出笑的動作，別人看來卻只是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小太監沒有怪罪，反倒是對兩人同情不已，遇到誰不好，偏偏遇到昭慶公主，因為與湘王的事，公主府最近死了不少人。
對外宣稱是急病去世，只要有人往亂葬崗去一趟，就能發現十幾具皮開肉綻，生生折磨致死的屍體。
聽到外面傳來響動，慈寧宮內走出來一位渾身透著『規矩』兩個字的嬤嬤，她目光掃過江善兩人的膝蓋，平靜屈膝道：
「給兩位姑娘請安，太后娘娘正等著兩位姑娘，請兩位姑娘隨奴婢進來。」
江善不認識此人，江瓊時常進宮，跟在容妃身邊見過她，知道這人正是太后跟前的貼身姑姑，劉姑姑。
江瓊揚上柔美的笑容，輕聲詢問道：「劉姑姑有禮，不知太后娘娘召見我們，是為了何事呀？」
「兩位姑娘進去就知道了，請！」劉姑姑做了個請的姿勢。
江善眼中閃過微不可見的失望，閉了閉眼調整好忐忑的心情，這才抬腳一瘸一拐的進了正殿。
因著天氣陰沉，殿內早早燃起燭光，映照著一室金銀器具熠熠生輝，仿若進到仙家天宮一般。
江善低垂著眉眼，不敢四處打量，隱約瞧見上首坐著一人，跪下行了個大禮：「臣女江善參見太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旁江瓊同樣跪下行禮，兩人皆是惴惴不安的瞪著地上的鶴蓮花紋栽絨地毯。
叮的一聲，有誰放下了茶盞。
江善匍匐在地上，明顯感覺身上落下一道打量的視線，她不敢動亦不敢抬頭，呼吸都不由得放緩。
上首傳來一道威嚴的嗓音：「說說吧，為什麼陷害昭慶。」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裡面透出來的意思，足以讓在場眾人頭皮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