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五年後

  冬去春來,時間一轉,來到盛元二十四年的初春。

  已年滿五歲的六皇子,正乖巧的趴在榻上,玩著面前的金帆船,順便等著梳妝打扮的母妃,他一身緋紅繡九蟒的蟒袍,不見威嚴和莊重,倒把他襯得越發可愛。

  一頭烏黑髮亮的頭髮,白淨淨的臉蛋,雖小卻尤見英挺的劍眉,清澈黝黑的眼睛,小巧挺直的鼻子,以及紅艷艷的嘴唇,再搭上尚未消失的嬰兒肥,讓人見到恨不得咬上一口。

  他一邊拆著手上的金帆船,一邊抬起頭向裡間看了眼,接著有模有樣的長嘆口氣,這副正經深沉的模樣,引得守在旁邊的珍珠,撲哧一聲笑出來。

  「小殿下這是怎麼了?」珍珠好奇發問。

  六皇子搖搖頭,又是一聲嘆息:「珍珠姑姑,我以後一定不要娶媳婦,娶媳婦不僅要吃我喜歡的櫻桃涼果,還得要我一直等她。」

  他每次分給父皇的涼果,父皇都得留給母妃,之前父皇給母妃描眉,還被母妃好一頓嫌棄,哼!他才不要給媳婦描眉呢,他只想吃櫻桃涼果。

  珍珠怎麼也沒想到,會從小殿下嘴裡聽到這番話。

  那邊六皇子板著手指還在說:「長顥說,女人特別麻煩,不光要描眉,還要擦胭脂,還要時時給她送首飾,還得每次都哄著,不然就要變成母老虎,特別恐怖,就像大皇嫂一樣。」

  說著他抖了抖小肩膀,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珍珠直接被六皇子口裡的幾個『還得』給驚得愣住,深深反思她們真的有這麼麻煩嗎?

  好像......還好吧?珍珠不確定的想道。

  「不許胡說。」

  那面一身蜜色織金宮裝的江善,盛裝打扮的從裡間出來,看著趴在榻上的兒子,細聲叮囑道:「到了慈寧宮後,不許說晉王妃和長瑞的事,知道嗎?」

  兩年前,晉王自皇陵回京,回來後一改往昔的上進,開始頻繁流連美色,以前還會藏著掖著,現在滿京城都知道,晉王好色的名頭。

  有這樣一位夫君,本性強勢潑辣的晉王妃,自是越發的暴跳如雷,面上的溫和端莊顯然再維持不住,整個人變得尖銳而固執。

  對於晉王妃,她是有些同情的,但也僅此而已。

  六皇子撇撇小嘴,小聲說:「我不喜歡長瑞,他總愛欺負長顥,還要搶我們的東西。」

  江善捏捏他的小臉,滑溜溜的觸感,別提有多舒服,這麼想著,又再捏了捏,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接著就對上一張譴責的小臉,仿佛在說:你們這些大人,真難帶!

  江善乾咳一聲,訕訕的鬆開手,故作正經道:「怎麼剛到初春,就有蚊蟲呢。」說著,揮手在半空扇了扇。

  六皇子搖頭嘆息,母妃每次都這樣,也不找個好點的理由,他都不好意思相信,哎!

  想著小大人似的嘆口氣,撲騰著兩隻小胖腿,從軟塌上滑下來。

  江善完全沒有上去幫忙的意思,反倒站在一旁笑個不停。

  對此,六皇子已經見怪不怪,懂事的拍拍衣擺,上前拉住母妃的手。

  江善對他這小正經的模樣,那是愛得不行,垂在身側的手蠢蠢欲動。

  好在最後理智占據上風,眼看時辰不早,再不去向太后請安就要遲了,一面牽著兒子往外走,一面垂頭看著他笑眯眯道:

  「長瑞有太后寵著,性子難免好強些,但他本性不壞,上回咱們雪團兒偷跑出去,還是他給送回來的,你還記不記得?」

  六皇子想起這事,不情不願的點點頭,嘟囔道:「但他總愛欺負長顥,上次搶了長顥的空竹,還騙我說是長顥送他的,他撒謊,我不喜歡他!」

  江善看著兒子鼓起的小臉,有些苦惱的擰了擰眉頭。

  明明剛開始的時候,兩小屁孩不是玩得挺好的麼,怎麼說鬧掰就鬧掰了?

  想不明白其中緣故,她只好折中道:「你現在不想和長瑞玩,但也不能對他冷著臉,這樣皇祖母會憂心的,知不知道?」

  六皇子為難的皺著小眉毛,看起來像是在做什麼艱難抉擇,接著伸出左手豎起三根手指,說道:「那好吧,那我等會就和他說三句話。」

  江善柳眉微挑,好奇問道:「為什麼是三句話,不是四句話五句話?」

  一聽說起這個,六皇子抬起小下巴:「因為我和長顥還有蓁蓁,我們三人說好的,誰也不許再和長瑞說話。」

  蓁蓁,端王之女的乳名,其意來自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江善原本舒緩的眉眼,在兒子的話中隱隱嚴肅,她緩緩蹲下身來,摸摸兒子嫩嫩的小臉,問道:「阿煜,長瑞有欺負過你嗎?」

  六皇子搖搖腦袋,感覺母妃的神情有些嚴肅,心裡頓時有些無措,小聲辯解道:「他害怕父皇,不敢欺負我,但他欺負長顥和蓁蓁......」

  說著他挺直小身子,義正言辭道:「我是長顥和蓁蓁的長輩,我當然要幫他們!」

  「幫扶弱小,心懷仁善,這很好。」江善先是誇讚兒子一句,見他臉上露出笑容,接著才道:「但長瑞也是你的晚輩,你是不是該一視同仁呢?」

  「啊?」六皇子臉上笑意愣住,似是沒聽懂母妃的意思。

  江善揉揉他的腦袋,細細掰開給他聽:「你既然以長輩自居,那晚輩犯錯,是不是該教導他,讓他越變越好,而不是一味排擠他。」

  「如果長瑞和長顥還有蓁蓁,一直對你冷著臉,你會怎麼辦?」

  六皇子抿著小嘴巴,一想到那個場景,他心裡就不舒坦,氣哼哼道:「那我也不和他們玩,哼!」

  江善看著他問:「心裡有沒有很難受?」

  「我才不難受呢......」六皇子扭捏一下,對上母妃溫柔卻洞徹的眼神,躲閃的轉開小腦袋,一道細細的嗓音散在空中,「......就,就一點點!」

  「你會感到難受,那長瑞也會難受。」江善把兒子的小臉捧回來,就發現他眼眶有些紅。

  到底是小孩子,被母妃這麼一說,好像發現自己做錯了事。

  江善把兒子攬進懷中,柔聲和他說:「母妃不是怪你,你不願和長瑞玩,沒關係,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這是很正常的,沒有誰必須和誰相交。」

  「但不想和他玩,和故意排擠孤立他,是兩回事。」她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背,「這世上有點頭之交,泛泛之交,你可以和他交情淺薄,但不該因冷淡他而感到高興。」

  六皇子聽得似懂非懂,垂著頭解釋道:「母妃,我沒有高興,是長瑞那天在御花園欺負蓁蓁,長顥才說以後都不理他的。」

  「我知道,承煜是好孩子。」江善摸摸兒子的小臉,牽著他繼續往外走,「你雖是他們長輩,但年齡比長瑞還小,你不需讓著他們,但也不能被別人兩句話哄著,就失去理智和判斷,人云亦云,是最不可取的。」

  六皇子抬起腦袋,看著母妃溫柔的眼神,重重點了點腦袋。

  雖然他還不是很懂,但卻下意識把這話記在了心裡。

  江善嘴角綻放一抹笑容,抱著兒子乘上轎輦往慈寧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