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後面的江瓊,一眨不眨地盯著對面兩人,沒錯過皇帝那專注在乎的眼神,捧著肚子的雙手悄然握緊,因消瘦而暴露出來的青筋,似乎要衝破薄薄的皮膚。
憑什麼!憑什麼她被趕出睿王府,而江善那個賤人,卻可以得到皇帝的寵愛?
呆滯的眼珠轉動,落到皇帝俊美的側顏上,心底的不甘和嫉妒越發強烈。
原以為她的夫君,已是京城難得一見的如玉君子,長得好,家世好,人品好,可現在和對面那僅是站著,便讓眾人眼底失色的盛元帝一比,完全沒有半點比得上的地方。
原本尚算長處的年齡,也在對方成熟穩重且不怒自威的氣勢中,潰散得一敗塗地。
為什麼?為什麼進宮的不是她?如果她能進宮......
——她一定會做得比江善更好,她要讓那些看不起她,貶低她的賤人不得好死!!!
努力平復不適的江善,不知道有人覬覦上她的位置,她輕輕的嗯了一聲,半掩著唇角道:「我剛剛聞到有香味,有些難受。」
這倒真不是她矯情,而是她現在真真切切地,聞不得半點異味,這異味不僅指刺鼻難聞的氣味,同樣包含各類花香或是香露的味道。
流春捧著瓷瓶上來,巴掌大的瓷瓶里裝著兩枚酸青梅,以及點點淺綠的青梅汁,盛元帝揭開瓷瓶蓋子,小心地放到江善鼻下。
這一通動作下來,直讓陳氏心臟跳快,腦中閃過一個想法,呼吸驀地急促。
趙安榮眼睛在對面環視一周,接著一腳踹向梁珠,問罪道:「你是怎麼傳得話,不是讓你告訴江侯爺他們,迎接聖駕時不得佩戴香囊等物麼,怎得還有人明知故犯吶?」
江紹鴻大驚,出來前他可是三令五申,不許帶著那些香囊玉扣,以及染著香露的繡帕,他倒要看看是誰,把他的話當作耳旁風。
循著趙安榮的視線,江瓊我見猶憐的小臉,赫然出現在江紹鴻的眼底,對上他含怒的眼神,對面本就蒼白的臉色更白了兩分。
「陛下恕罪,妾身那時正在照顧三弟......是妾身疏忽,請陛下責罰。」
她裊裊往前兩步,柔弱地跪到皇帝面前,雙眸盈盈含水,說不出的欲語還休,加之她是低著頭,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帶著股惹人憐惜的風情。
不過這時的她,並未多想什麼,純粹是為噁心江善。
然而,盛元帝一心放在江善身上,她這番作態無疑是媚眼拋給瞎子看。
倒是這莫名熟悉的嗓音,引得江善抬起頭來,看清捧著肚子艱難跪在地上的人,眼睛遽然凌厲:「你怎麼在這兒?」
她拿眼睛去看文陽侯,以及略顯心虛的陳氏,嘴角扯出冷冷的笑。
當著仇人的面跪下,顯然讓江瓊難堪不已,咬咬泛白的嘴唇,細聲細語道:「二妹,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阿鈺也是我的弟弟,你難道要如此霸道,我與阿鈺的這點姐弟之情,你也如此看不慣?」
說話就說話,偏偏還要露出一副膽怯的模樣,江善眼色森然,冷嗤道:「姐弟之情?從你口中說出來,真是侮辱了這幾個字。」
氣息靜寂了兩息,江紹鴻忙出來打圓場:「娘娘息怒,微臣這就讓她下去。」
毫無疑問,在兩個女兒間,他自然是偏向江善的,暗地裡瞪了眼陳氏,招呼人帶江瓊離開。
顯然,這離開不是讓江瓊回府,而是送她回素月庵,聽出父親語氣里的冷意,江瓊眼神一暗,忽然抱著肚子哀嚎起來,「......好疼,娘,我肚子好疼!」
「阿瓊!」
陳氏下意識喚了一聲,但有人比她動作更快,江擢一把抱起江瓊,見她臉色煞白,細眉輕蹙,氣息嬌弱,頓時顧不得其他,焦急沖對面請求道:「陛下,娘娘,阿瓊身體不適,微臣想先帶她下去休息。」
黃氏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冷瞪著柔柔叫疼的江瓊,卻又不能眼睜睜看著夫君,惹來陛下和娘娘的不喜,強顏歡笑道:「陛下和娘娘是來看望三弟的吧,三弟這時正好醒著,可以陪娘娘您說說話呢。」
「對對對,咱們趕緊進去,娘娘別在外面受了寒。」陳氏連聲附和。
提起江鈺,江善臉色柔和些許,對黃氏道:「大嫂說得是,我正有許多話,想和阿鈺說說呢。」瞥向江擢,「世子要去送,那便去送吧,不用急著過來。」
這話里透露出來的意思,讓黃氏愈發恨上江瓊,又怨夫君分不清輕重,要她說,這大姑子就是在裝病呢,不就是不想再回素月庵麼!
盛元帝看了眼急急離開的江擢,接著把目光落到善娘身上,對上她看過來的輕笑,安撫地捏捏她小手,攜著她向侯府內走去。
為迎接聖駕,侯府中門大開,甚至在短短的時間裡,門口處鋪上一條紅綢。
徑直來到江鈺居住的清竹院,得到消息的奴婢小廝,齊齊在院內恭迎請安,房中瀰漫著刺鼻的藥味,走在最前面的兩人停住腳步。
盛元帝面露猶豫,想著要不要勸善娘,先到旁邊歇上一歇,等房裡的藥味散盡再過來,畢竟她孕吐剛剛好一點,莫再被這藥味一激,又變得嚴重起來。
江紹鴻見前面兩人停滯不前,小心翼翼地詢問道:「陛下,娘娘,前面就是小兒房間,可是有什麼疑慮?」
江善抿抿唇角,緩緩展開手中繡帕,用眼神示意皇帝倒一點酸青梅汁上來,她可以掩著鼻子進去。
盛元帝搖搖頭,先問江紹鴻:「府上三公子,現在可能移動?」
「這......」江紹鴻有些摸不著皇帝的意思,只能唯唯道:「鄭太醫特別交代,讓阿鈺短時間內,需得臥床修養,免得接好的腿長歪。」
聞言,把江鈺抬到其他房間的主意,顯然是行不通的。
知道陛下這是擔憂自己,江善小小拽了下他袖擺,輕聲道:「陛下放心,我就與阿鈺說說話,如果難受的話,我立馬就出來。」
見狀,皇帝不好再勸,把瓷瓶里的青梅汁,全部塗在繡帕上,清香中裹挾著酸味的氣息,引得後面幾人下意識吞咽口水。
陳氏臉上微露喜色,試探地問道:「娘娘身上可是見喜了?」
不然怎麼會有孕吐的症狀,加上皇帝這謹慎細緻的作態,難免會讓她多想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