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殿內已經坐著不少人,除獨坐榻上的太后外,下首還坐著溫柔淡雅的淑妃,嘴角微勾的賢妃,以及靜安老王妃和恭順老王妃,另還有五六位面色訕訕的夫人。
看見江善從外面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暗含打量的,心虛躲閃的,得意愉悅的......唯獨太后眸色平靜,招手讓江善到跟前來。
「這一路過來冷不冷,怎麼沒把手爐捧上?」
明顯攜著關切的話語,殿內諸人神色微異,劉姑姑不用太后吩咐,直接拿來鎏金的手爐,遞給貴妃娘娘暖手。
近來這段時日,江善經常到慈寧宮裡,陪太后說話消磨時間,好處顯而易見,太后對她較往日,明顯更為親近和信任,與劉姑姑等人也越發熟悉。
「多謝您關心,臣妾急著過來這邊,倒沒想起這遭事。」江善抿唇輕笑,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太后道:「不著急,只是找你來說說話而已。」
一句話,表明太后的態度,讓暗中期待看好戲的賢妃,臉色肉眼可見失望。
簡單寒暄過後,江善來到位置落座,正在這時,外面傳來內侍通傳的聲音,接著湘王妃縮著脖子,滿臉緊張驚慌地走進來。
「妾身拜見太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哆哆嗦嗦的嗓音,把她內心恐懼暴露無遺,她不敢抬起腦袋,眼睛死死盯著地上,安慰自己:沒事的,沒事的,只要她不承認,就一定沒事的。
江善冷眼看著地上的人,恩將仇報這四個字,她總算切身體會到。
太后沒有叫起,慢悠悠抿過兩口茶,這才開口道:「我聽說你原本僅是,京郊一戶農家的女兒,既然有這般上好的運道,怎得還自己作踐起來?」
說句不好聽的話,從毫無出身可言的農家女,一躍成為湘王府的王妃,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也使得,偏生老天願意憐惜她,自己卻把握不住機會。
湘王妃心臟砰砰直跳,支支吾吾道:「......妾身沒有,妾身都是聽得貴妃娘娘的吩咐。」
「胡言亂語,我何時吩咐過你什麼!」江善冷下眉眼,頗有些拒人千里外的涼意。
熟悉的聲音不復往日溫和,沁著數不清的寒意和凌厲,湘王妃本就怕得不行,再聞上首喝問的語氣,當即哆嗦著不敢說話。
「貴妃娘娘別著急,不如先聽湘王妃怎麼說。」賢妃嘴角含著若有似無的笑,看向湘王妃道:「你別害怕,有何冤屈只管向太后明言,太后娘娘寬容慈和,定會為你做主。」
淑妃眼角滑過去一眼,端著茶盞沒有開口。
她與賢妃關係平平,但也樂得看她出面,打壓熙貴妃的氣勢,總歸她隔岸觀火便是。
不知是不是找到依靠,湘王妃吞咽兩下口水,小心翼翼道:「妾身第一次進宮時,貴妃娘娘就待妾身格外親近,還說妾身和她是一邊的......」
「等等!」江善眉心皺起,不解質問道:「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湘王妃膽怯地抬起眼睛,「您雖然沒明說,但我說我們是一邊的,您不是答應了嗎?」
「不可能!」
江善口裡蹦出這三個字,她回想接見湘王妃那日的場景,但時間過去這麼久,那天具體說了哪些話,她真的有些記不起來,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她沒有給過對方任何承諾。
——特別是這種有暗示劃分派系的舉動。
「怎麼不可能,我還說替娘娘您......在外面說好話呢。」湘王妃無比委屈,她是真覺得自己和熙貴妃,就是一條船上的人。
偏生她不過借兩下她的名頭,她就派宮婢出來敲打自己,湘王妃只覺自己一腔苦心,全部被白白浪費。
但說到這個,江善腦中閃過模糊的畫面,冷凝著對方道:「自以為是這句話,我現在就送給你,你說替我說話的事,我有答應你嗎?我原原本本記得,當時我是拒絕的。」
「不是這樣的,娘娘您明明囑託我,讓我幫您聯絡外朝的夫人們呢。」湘王妃小聲哭起來,看起來似是受到天大的冤屈。
對面的五六位夫人,拿眼睛偷偷去瞄熙貴妃,似是在衡量湘王妃話里的真假。
這五六人,正是給湘王妃送好處,被爆出來後又讓太后請進宮的夫人。
她們現在也煩得不行,這種偷偷摸摸送禮的事,本就上不得台面,偏偏現在鬧得人盡皆知,把她們拉出來公開處刑,不止被府里的老爺埋怨,還在其他夫人面前丟盡臉面。
如此,她們倒寧願損失些好處,也不願鬧到朝堂上來。
而對面的江善,卻是冷笑兩聲,就算記憶再模糊,有沒有囑託對方,她還能不清楚嗎?
明白對方這是打定主意賴上自己,她冷聲質問道:「你說我囑託過你,證據呢?」
「這種事情,哪裡會有證據。」湘王妃畏畏縮縮地看過去,語氣意有所指,「......當時又是在儀元殿裡,那裡都是您的宮婢呢。」
這話可謂是切中要害,還不忘反將江善一軍。
如此條理清晰的反駁,以及那示人以弱的作態,很難不懷疑有人暗中給她支招。
江善深吸兩口氣,快速調整暴躁的情緒,「你既然沒有我指使你的證據,又憑什麼說是受我指使?就憑你上下嘴唇一碰,這世上還沒有這般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