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文陽侯的狂喜

  哐當一聲,是茶盞摔碎的聲音。

  江紹鴻右手抬在半空,手心裡空無一物,倒是他玄色的便服上,顯出一團深黑的水漬,有些來不及吸收的茶水,順著下擺滴落在地上,片刻的時間,腳下就積起一團小水窪。

  然而他卻無暇顧及身上的狼狽,雙目如電般射向陳氏,咬音咂字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陳氏緩慢扭頭看過去,臉上是驚駭至極後的面無表情,語氣同樣平靜到詭異,「侯爺也覺得像是在做夢,對吧?」

  聽到這答非所問的話,江紹鴻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逐漸冷靜下來,再次確認道:「你老實告訴我,這話可是太后親口對你所說?」

  「......是。」陳氏眼皮顫了顫,自顧道:「太后問我願不願意送阿善進宮,我......」

  「你怎麼說的?」江紹鴻目光緊盯著她,臉色緩緩凝重,警告道:「你最好沒有因為陳府,而壞了我侯府運道,不然......」

  這話沒有說完,但話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陳氏聽出他語氣里的認真,忙搖頭道:「我沒有,我自是不敢拒絕的。」

  「算你還沒有蠢到家!」江紹鴻繃緊的臉放鬆,「太后寬仁,詢問我等意見,卻不是我們不識相的理由,再說,若阿善能進宮,再誕下皇子公主,定能緩解侯府此時困境。」

  「可是......」陳氏欲言又止,擔憂道:「誰知道她能不能有這個運道,萬一沒那個本領,反倒得罪我大姐那邊。」

  「得罪就得罪,你那位大姐......」他從鼻子裡冷哼一聲,「早知道就不該讓阿善嫁去陳府,憑她出眾的容貌,再加上侯府扶持,定能在後宮占據一席之位,如今因這和離之身,恐怕就算能進宮,那位份也不盡如人意。」

  他之前沒生出這個想法,實在是因為前幾年受到的打擊太深,文陽侯府沒有適齡的姑娘,旁支卻是有的,此前不是沒送人去參加選秀,然而好點的過了第一次挑選,差些的連前腳進宮,後腳就被送了出來。

  無疑是丟人至極,到後面他是已經絕了這個念頭。

  哪想天無絕人之路,只要阿善能誕下皇子,就算無法登上那個位置,但能得一位王爺外孫,侯府總歸不會虧。

  一聽夫君這話,就是支持江善進宮的,陳氏兩隻手握緊,隱隱反駁道:「侯爺也說了,她的位份不會高,為了她得罪大姐,我是覺得不值得的,要不她進宮歸進宮,咱們還是親近大姐那邊......」

  不是她這個做母親的狠心,孰強孰弱一目了然,再一個,江善是和離之人,這名聲就有瑕疵,與其去攀那個高枝,倒不如安安分分,得個貞節的名聲,也為侯府增一份光不是?

  「你給我閉嘴吧!」江紹鴻臉上隱有怒意,「你只看到她勢弱之處,怎麼不用腦子想想,陛下能不在乎她和離之事,而決意將她納進宮,就算只得陛下一分真情實意,那也是旁人趨之若鶩的東西。」

  慎妃是身居高位,可若論起陛下的寵愛來,指不定誰多誰少呢。

  「我且與你明言,侯府是侯府,陳府是陳府,你先是侯府的主母,再是陳府的女兒,從嫁入侯府的那刻起,你就不再是陳府的人!」

  這話可謂是毫不留情面,讓陳氏的臉色乍青乍白,卻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江紹鴻可不管陳氏的臉色多難看,繼續道:「阿善同樣如此,她是我侯府的嫡出姑娘,我若是願意,她可以與陳府再無關係......你最好想清楚,是靠著你大姐風光,還是有一位皇子外孫更風光。」

  皇子外孫!這四個字讓陳氏心口猛地一震,一股莫名的激動從心底鑽出。

  「若不是阿瓊性格太過柔弱,我早想讓她......」他的話音一頓,搖頭道:「如此也好,她身上到底沒有侯府血脈。」

  他之前會站位慎妃,不過是娶了陳府的女兒,在外人眼中天然是陳府一方,說到底兩府也是各自為政,能因利益結合,自然也能因利益反目成仇。

  說是姻親,不過是利益的紐帶,有更大的利益出現時,誰會甘心放過?

  江紹鴻克制住激動,對陳氏吩咐:「你找個時間,去見一見阿善,一定要讓她知道,我們侯府就是她在宮外的依靠。」

  若說他現在最後悔的事,就是同意江善嫁去陳府,然後是在她和離的時候,沒有堅定不移地站在她那邊,不然現在就不用煩心,怎麼去消除和她之間的芥蒂。

  陳氏聞言,臉色消沉下來,「侯爺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恨不得無視我的......」之前她還放過那麼多狠話,現在哪有臉皮去見她。

  「你是做母親的,難道還要和女兒計較?」江紹鴻不滿地皺眉。

  陳氏臉色一黑,抓狂道:「是我和她計較嗎?是她要和我計較!我拼死把她生下來,現在倒是將我怨上了,我之前不讓她離開陳府,那也是出自為她好的心,誰知道她會......」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最後幾乎讓人聽不清。

  說到這一點,兩人俱是難掩心虛,江紹鴻尷尬地轉開視線,含糊道:「你是長輩,服個軟,說些好聽的話,她還能不原諒你不成?」

  「侯爺說得輕鬆,讓我將臉皮扯下來給她踩,我日後還怎麼見人?」陳氏是滿心的不願。

  江紹鴻輕咳一聲:「總歸不會有外人知道,她們只會羨慕你是皇子的外祖母,想想老大和老三,他們的官途只怕還得應在阿善身上。」

  說起兩個兒子,陳氏眼底抗拒退下半分,仍然有些不悅地睨過去,「侯爺這般語重心長,莫不是為了你那幼子?」

  江紹鴻一聽這話,立馬猜出陳氏的心思,趕忙安撫:「哪來的幼子,我早已說過,阿鈺是我最小的孩子。」

  因前些時日陳氏屢出昏招,文陽侯自是厭煩不已,連正房的門都不願踏足,甚至暗中默許妾室不用避子湯,這一舉措無疑引來陳氏的恐慌。

  若說侯府的子嗣會這般淡薄,蓋因文陽侯此前在庶弟手上吃過大虧,雖然在他繼承侯府後,他的那些庶兄弟沒幾個落得好,但他卻也是真的不喜庶出之人。

  儘管都是自己兒女,但他總會有種感覺,他們會留有生母卑賤的血脈,目光短淺,狗行狼心,亦如他的庶兄弟一樣。

  他的二兒子江逸能出生,得虧於他的生母趙姨娘,是文陽侯老夫人身邊的婢女,如今聽得陳氏這略顯吃味的語氣,自然是當場保證,日後不會有任何庶子女出生。

  陳氏這才堪堪滿意,表示找時間會往昭陽殿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