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想不通

  淺金的陽光穿破雲層,灑下的暖意剛融入地面,席捲而過的涼風便毫不留情地收走,周曦縮著脖子點著腳尖,賊頭賊腦地從後面上來。

  注意到江善微睜的眼眸,立馬伸出一根手指立在嘴邊,衝著對面一陣擠眉弄眼,然而還不等她鬆口氣,太后循著江善的目光,緩緩向這邊看來......

  「你這個猴兒,做什麼怪樣子,還不趕緊過來。」太后笑罵一句,言語間無疑攜著親近。

  話音甫一落地,眾人不約而同扭頭看去,將周曦那做賊心虛的模樣抓個正著,福康長公主磨磨後槽牙,恨鐵不成鋼地瞪過去一眼,忍不住又替女兒找補。

  「母后見諒,這小妮子來這邊後,整晚上興奮地不睡覺,偏早晨喊又喊不醒,我是真想給她兩巴掌,瞧瞧這都快到嫁人的年紀,還是這般長不大的性子,我真是急也急死了。」

  周曦尷尬地摸摸鼻子,太后笑呵呵地沖她招手,一面笑睨著福康長公主,「你呀,就是想太多,我瞧著阿曦就好得很,她小孩子家家的,正在長身體呢,就該這樣笑笑鬧鬧的,我看著高興,誰也不許說什麼。」

  太后都開口了,旁人誰還敢撿著周曦懶散這一點說嘴?自是你一言我一句的附和起來,說起自己那些不聽話的晚輩來,高台上頓時歡聲笑語一片。

  「皇祖母,還是您對我最好了。」周曦撲到太后身前,抱著她的手臂撒嬌。

  皇后不著痕跡地斜去一眼,眼裡的溫度肉眼可見的降低,想到自己那還沒出現的女兒,原本就沒有表情的臉,越發顯得板直冷硬。

  福康長公主正好瞟見這一幕,當即暗中冷笑兩聲,自己的女兒不爭氣,還不許她的女兒給太后盡孝嗎?未免也太過霸道!

  周曦不知旁人心思,纏著太后好一頓賣乖,又跑下上首的位置,來到江善身邊坐下,與她暗中咬耳朵,「昨晚我還想著去找你玩呢,誰知道行宮裡居然還要落匙,讓我都沒辦法出來。」

  江善沒忍住輕咳兩聲,自然地轉開話題:「你不是說今日要進林中狩獵麼,馬匹弓箭等物都準備好了嗎?」

  「那當然,我可是早早就備好的,就等著今日大顯神威,嘿嘿。」她氣勢勃勃地拍著胸口,兩隻手交疊在一起上下掰,一副要大顯身手的模樣。

  對面的福康長公主看得眼疼,不由扶著額頭嘆氣,練了大半月的規矩,還是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氣質,氣死她算了!

  「你呀,做什麼這副樣子,我瞧著阿曦就很好,你也別太拘著她。」旁邊的定國將軍夫人,忍不住開口替周曦說話。

  從二品定國將軍秦泰,已於十日前應召回京,這位秦夫人一直隨夫君鎮守西北,那邊民風剽悍,女子騎馬打獵再常見不過,是以對於活潑開朗的周曦,她是十分的喜歡,就差當作女兒疼了。

  自己的女兒再不好,那也是希望別人能誇讚的,聽見這話的福康長公主,笑著和秦夫人吐槽道:「你這話只偷偷與我說,若讓那小猴兒聽了去,只怕得竄到天上去了。」

  秦夫人聞言失笑:「憑咱們兩府在,她就算是竄到天上也無妨。」再說,還有她兒子在呢,還能管不住個小媳婦?

  這邊兩人就著周曦說起話來,那邊周曦靠在江善肩上,津津有味地盯著下方兵將,目光不停地在人群中搜尋。

  忽然,她的目光在一處頓住,興奮地沖江善說道:「快看,快看,他在那裡!」還好知道這是在外面,壓抑著激動的嗓音,悄悄指著一個地方讓江善看。

  江善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可惜距離太遠,下面的人又穿得一樣,不熟悉的人還真分不清誰是誰,完全沒有英挺高大的盛元帝引人注目。

  看著看著她的目光就開始往旁邊挪,周曦沒發現她的眼神偏移,還在那裡小聲的與她咬耳朵,說秦夫人對她有多好,還送給她一把鑲滿寶石的匕首,又說起那匕首有多鋒利,什麼削鐵如泥、吹毛利刃......

  江善一心兩用,嘴裡嗯嗯的應著聲,眼神卻落在下方抽不開,直到旁邊的周曦忽然停下聲音,拿肩膀輕輕撞了她一下,衝著她往下方努嘴。

  「嗯?」江善疑惑地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在眾多盛裝打扮的夫人中,精準地找到滿身疲憊和滄桑的陳老夫人。

  她的狀態絕對算不得好,原本精心保養的臉龐,肉眼可見地蒼老下來,深壑的皺紋宛如乾旱的田地,縱橫交錯,眼下覆著深深的青影,像是幾夜沒合眼一般。

  她與陳昕言並肩而坐,然而周圍的夫人們說說笑笑,卻沒一人往這邊湊,清冷的令人無所適從。

  一生養尊處優的陳老夫人,這次終於體會到難堪的意味,她極力忽視四周異樣的眼光和窺探,保持著陳府老夫人最後的一點威嚴。

  「要不是我那時被關在府里,定要替你打上陳府去!」周曦衝著那邊狠瞪兩眼,「我之前就奇怪,你那母親的偏心眼是哪來的,原來是有家學淵源呢。」

  江善眼裡看不出丁點波瀾,輕描淡寫地掃過陳老夫人,將視線緩慢往右邊移動,果然在不遠處的位置,發現了陳氏和睿王府的人。

  同樣是疲憊中隱著窘迫,但比起落得和五品小官的夫人們坐在一起的陳老夫人,兩府的處境稍微好上半分。

  然而就這好上半分,讓睿王妃越發心梗。

  若說陳府和文陽侯府,落到現在這個地步,是她們罪有應得,可她睿王府沒得罪任何一人啊,偏偏將睿王府的位置排在這後面,無疑是讓睿王妃下不來台。

  她當然不會懷疑,是行宮裡的奴婢搞錯了,這些伺候人的宮婢,可以說個個都是人精,顯然是得了上面的吩咐,要給她們沒臉呢,而這個吩咐的人,她的餘光瞄向上首,心裡微不可見的一沉。

  也不知太后看上那姓江的哪點,偏生現在還和她們鬧僵,到手的好處沾不上不說,反倒惹得一身騷,都怪陳府那對母女,簡直沒有一點腦子,連個小輩都制不住,還能扶持著二皇子,登上那個位置?

  睿王妃表示深深的懷疑,再一次後悔當時不該對兒子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