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開堂(3)

  不提柯府尹此刻的糾結,江善恭敬地從地上起來,深呼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啟稟府尹大人,民女出自文陽侯府,後嫁與陳府的表哥為妻,不想陳府隱瞞表哥身有缺陷一事,陳府騙婚在先,民女請求大人,判民女與其和離。」

  「滿口胡言!」陳老夫人厲喝一聲,「你與敘言的親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來的騙婚一說?」

  「沒錯,柯大人容稟......」陳氏上前半步,痛心疾首地看向江善,「我這女兒得了失心瘋,不知怎麼就鬧著要和離,我們勸也勸過,罵也罵過,如今還胡言亂語起來,我作為她的母親,是絕不同意她們和離的。」

  柯府尹淡淡的嗯了一聲,目光轉向江善,問道:「方才說話的那位夫人,可是你的親生母親?」

  「是,但是......」

  江善的話還未說完,上首的柯府尹微微一抬手,開口道:「你既然承認她是你的親生母親,如何還行這等忤逆不孝之事?父母命,不可違,你以下犯上,狀告長輩,不論前因如何,都要先挨一百殺威棒,你可知道?」

  他這話明顯是在偷梁換柱,江善猛地抬起頭來,鄭重說道:「回稟大人,我並未狀告父母,我告的是陳府行騙婚之事,請大人允我和離。」

  「難道陳府諸人就不是你的長輩,你既嫁與陳府公子為妻,自當孝敬他的父母長輩。」柯府尹凝視下方,「妻妾告夫,等同子女告父,此等有駁人倫孝道之事,依律要等你挨過一百殺威棒後,若還有性命尚存,才能重新開堂。」

  「一百殺威棒下去,這小娘子焉還能有命在。」外面圍觀的百姓嘖嘖有聲。

  「可不是,別說一百板子,就是三十板也不見得挨得過。」

  「可惜了,還以為有熱鬧看呢。」

  「不過你們說,那陳府的公子,是有什麼毛病啊?居然讓這嬌滴滴的小娘子,不要名聲和臉面,都要出來告他。」

  「嘁,你剛沒聽那侯府的人說麼,指不定這小娘子真得了失心瘋呢......」

  聽到外面窸窸窣窣的說話聲,江善垂在身側的手攥成拳頭,「大昱律法的確規定,妻妾狀告丈夫,需先承擔杖一百,可大昱律法也有說,凡發生騙婚者,婚姻關係不被承認。」

  「既然我與陳府的婚姻關係不實,那便算不得是以妻告夫,大人不該對我實施杖刑。」

  外面圍觀的百姓聽見這話,頓時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有人高聲附和道:「這姑娘說的不錯,若真是對方騙婚在前,她就不算是那勞什子陳府的人,倒是行這騙婚之人,得杖刑九十大板,徒兩年呢。」

  倒不是京城的百姓都懂律法,而是京城曾發生過騙婚之事,一戶人家有兩位兄弟,長兄病入膏肓,以其弟為引,騙得一女子嫁入,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那女子後面雖發現受騙,卻也只得咬牙認命,意外就出現在那長兄過世之後,其弟居然不顧人倫,強行凌辱了長嫂,那女子不堪受辱,一包砒霜葬送了全家人性命。

  這事在當時可謂是轟動整座京城,一傳十,十傳百,而後關於騙婚的律法,也在百姓口中逐漸傳開,雖然沒有人真正告上京兆府,但那段時間暗地裡和離的人卻是不少,可見騙婚一事,在京城早已屢見不鮮。

  「肅靜!」柯府尹重敲兩下驚堂木,目光在外面圍觀的百姓身上掃過,黑壓壓的人頭攢動,無法分清說話的人到底是誰。

  他向陳府的方向瞥去一眼,接著若無其事地看向江善,沉聲問道:「便是如你所說,你要狀告陳府騙婚,那你可有證據出示?人證與物證何在?」

  江善一下子讓這話問住,陳敘言不能人道的事,陳府瞞得十分嚴密,若不是她親身接觸,如何也不會懷疑對方,且她雖然有在陳府生活幾個月,實際上沒接觸到一點陳府內部的事,又何談去弄來物證?

  至於人證,就更別想了,他身邊的那些妾室,都是陳府的奴婢,想也不敢背叛陳府。

  她輕咬著下唇,半是遲疑道:「回稟大人,民女手上暫時沒有物證,但民女就是人證,表哥他不能與女子敦倫,只要請個大夫過來,一探便知民女所說皆是屬實。」

  「荒謬!」陳老夫人厲喝一聲,「阿善,我陳府待你不薄啊,你如何要這般敗壞你表哥的名聲,你要死要活地鬧著和離,不就是因為敘言的妾室有了身孕麼,你身為正室,不懂得寬容大度,我們並沒與你計較,你還要無理取鬧到什麼時候!」

  「不可能!如果表哥真能使女子有孕,舅母為何還......」話到一半,她驀地停住,雖然這事說出來能反擊陳府,可同樣也會影響到她的名聲。

  就算她說自己拼死逃了出來,然而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或者本就心懷惡意的人,指不定會傳出什麼樣的污言穢語出來。

  「哼!為何什麼?怎麼不說了?」陳氏冷瞪過去,「敘言長得好,性格好,人品也好,偏你不知珍惜,鬧得江陳兩府陪你一起丟人,你現在趕緊給我回去,別在這裡丟人現眼。」

  江善握住流春的手收緊,她無話可說的表情,落在外面百姓的眼裡,就成了明晃晃的心虛。

  有人摸著下巴淫笑道:「指不定是這小娘子,在外面有了相好的,這才急著和離,好去和外面的野......啊!誰打我!」

  話還沒說完,那人突然痛叫一聲,伸手捂著後腦勺,一整個齜牙咧嘴。

  旁邊的人哈哈笑道:「讓你口無遮攔,被打了吧,你說你是不是活該!」

  梁珠隱在人群中,垂在袖子裡的右手中,捏著三四顆拇指大的石子,一邊對斜前方的人點了下頭,接著就聽有人說話。

  「我看裡面那姑娘倒不像在撒謊,她都有脾性來京兆府告官,還會治不了區區一介妾室?說什麼有孕的話,誰知道是真是假。」

  「不錯,不錯,那陳府的公子,我瞧著就娘們兮兮,說不準還真不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