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迎接她的是迎頭砸來的茶盞，隨之而來一道隱含怒氣的嗓音：「你還知道回來，青天白日的，帶著你表妹打上睿王府，你怎麼這麼能呢！」
在那茶盞砸過來的瞬間，江善條件反射地往旁邊一躲，渾然一色的白玉盞，划過她的耳邊，撞上後面的屏風，碎成五六塊。
她不愉地皺了下眉，對於不論是陳氏還是馬氏，動不動就喜歡砸東西這一點，很是看不上眼，也就是她們命好，出生在富貴人家，不然以這有氣就拿物件撒氣的習慣，換做平常的府邸，誰能養得起？
「夫人這話什麼意思，我們和和氣氣的上門拜訪，什麼時候成了打上門？」要是有實力，她當然想打上睿王府，這不是手邊人手不夠麼。
「你還想狡辯！」馬氏眉間流露出惱怒：「你表妹身邊的丫鬟都說了，我看你真是學不來一點分寸，睿王府那是什麼地方，容得你上門撒潑，還帶累著你表妹一道丟人！」
聽清馬氏口中的怨怪，江善略微一想，就差不多明白，她找上陳昕言的事，馬氏這邊已經知道。
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她抬眸望向上首：「夫人怪我帶累您的女兒，那您可知我為何會將她帶去睿王府？或者換句話說，夫人可知您的好女兒，讓人給我下那等絕嗣的藥！」
這語氣沒有一點客氣的意思，攜帶著濃濃的憤怒和指責。
馬氏的臉上有點掛不住，晨間從守門的婆子口中得知，江善帶著人氣勢洶洶地出了府，她立馬喚來身邊的奴婢，讓她趕緊追上去打探情況。
可惜她的人還是慢了一步，趕到沈府的時候，對方已經帶著昕言，和那些健壯的僕婦，找茬似的上了睿王府的門。
那奴婢眼見事情嚴重，抓住大姑娘身邊的丫鬟，問清少夫人上門的緣故後，當即就是眼前一黑，一刻也不敢耽擱地回了陳府。
而從婢女口中得知原委的馬氏，恨不得將女兒提到跟前，狠狠晃一晃她腦子裡的水，她怎麼就生出個，這麼沒腦子還愛逞能的女兒！
儘管心裡再生氣，她也無法眼睜睜看著女兒受罰，是以一邊讓人瞞著老夫人，一邊在江善進來時，準備先發制人，將她的氣勢打壓下去。
不過現在看來，好像有點弄巧成拙了。
眼前的人鐵青著一張臉，江善無暇分辨她眼中是否有憤怒或難堪，跨過腳邊濺落的碎片，衝上首屈膝道：
「想必夫人已有耳聞，這背後指使的人，是睿王府的世子妃，她已經由睿王妃懲罰，至於大姑娘這邊，她心存惡念，助紂為孽，險些害了我一輩子，還請夫人為我做主。」
原本她沒打算再對陳昕言如何，偏偏馬氏要找她的不痛快，既然如此，她何必那麼善解人意，也得讓她體會一下為難的滋味。
聽到江瓊被睿王妃處罰，馬氏便清楚這事已經證據確鑿。
幾個呼吸間，她快速調整好情緒，沉聲道：「什麼做主不做主的，你既然已經在睿王府得了好處，怎麼還盯著你表妹不放，你這個做大嫂的，理應心胸開闊，且但凡你往日對她好些，她能讓人輕易蠱惑？說到底也是你對她不好在先。」
江善直起身子，與上首的馬氏對視，毫不退讓道：「既然夫人不願替我做主，我便只能勞累老夫人......」
「行了！」馬氏目光一厲，隱隱含著逼迫，「老夫人這幾日身子不好，你別有事沒事上門打擾，再說，今日這事，你難道就沒一點錯？」
不給江善分辨的機會，她語速飛快地指責道：「都說家醜不外揚，昕言那邊暫且不提，睿王府雖是侯府姻親，但更是皇室宗親，裡面人多眼雜，你氣勢洶洶的找上門，讓外人怎麼看待我們陳府，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陳府的少夫人，是京城有名的惡霸呢！」
說著說著她越發氣憤起來，「昕言和阿瓊再有不對，你難道不能稟明上面的長輩，非要鬧到睿王妃跟前，日後你讓我和老夫人，還有你母親，怎麼在她跟前抬得起頭來？」
「你只管自己一時痛快，怎麼不為其他人著想兩分，老夫人把你放在心尖里疼，連昕言都要退一射之地，你就是這麼報答她的！」
放在心尖里疼......
聽見這幾個字，江善臉上的表情驀地寡淡起來，勉強扯了下嘴角，淡淡道：「夫人若不想處罰大姑娘，直說便是，何必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總歸我也不能拿大姑娘如何。」
「你——」馬氏讓她這含沙映射的話，堵得胸口發疼，指著她的手指發顫，「果真是個沒良心的，我好心教導你為人處世的道理，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江善聞言，臉上浮現出諷刺，淡定回道：「夫人有這個時間和心力，不如多教教大姑娘，畢竟這麼蠢而不自知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馬氏的臉拉長，瞬間難看的不行，她可以嫌棄自己的女兒不聰明，但從別人口中聽到，還是抑制不住地怒氣翻滾。
江善嘴角含了一抹輕快的笑，「今日起的太早，我身子有些不適，就不陪夫人說話了。」
不等上首的人答覆，她自顧折身離開正房。
馬氏瞪著那道裊裊的身影，捂著胸口咬牙道：「你看看她這沒規矩的模樣，還沒有將我這個做婆婆的放到眼裡！」
孫嬤嬤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接這話。
自從少夫人砸了秋水小筑後，與老夫人和夫人的關係，就變得生疏和冷漠起來，今日這事，少夫人心裡有怨也正常，畢竟任誰差點遭人算計，這心情都不可能好的起來，更別提夫人還明晃晃的偏袒大姑娘。
好在馬氏並不需要她的回答，目光幽深黑沉地定在半空，微眯著眼睛道：「那邊怎麼樣了？都安排齊全了嗎？」
孫嬤嬤心下一凝，恭敬回道：「夫人放心，都已經安排妥當，三公子那邊也已經準備好。」頓了一下，猶豫著說：「夫人，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
這一步踏出去，可就沒有回頭的路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馬氏面有怔然，接著想起江善方才的不敬，那絲遲疑頓時消散，擲地有聲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我現在迫不及待想看見她，抱著我的腿痛哭流涕的求饒。」
孫嬤嬤眼裡閃過一抹不忍，但見夫人堅定的神色，悄然咽下嘴邊勸解的話，罷了，她一介奴婢，哪裡能左右得了主子的決定，怪只能怪少夫人命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