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進行到這一步,完全偏離了馬氏的掌握,她怒不可遏地攥緊拳頭,如果不是當著老夫人的面,她是要立刻讓人將這小丫鬟拉出去杖斃,方能解她心頭的這口惡氣。
「說!你是不是受了別人的蠱惑,還是接受了誰的好處!」馬氏臉色扭曲,兩隻眼睛閃著陰惻惻的光。
「奴婢沒有,奴婢不敢。」冬顏咚咚咚地磕著頭,看起來像是怕得不行,實際上是為了掩飾聽見夫人話後的心虛。
事情一再反轉,江善的心跟著起起伏伏,眼見大局落定,她悄悄吐出口氣,沉聲道:「夫人這話是在懷疑我嗎?我方才有沒有和這丫鬟接觸,滿院的丫鬟婆子都可以作證,至於我的丫鬟,一早就回了琅萱院,夫人不能因為這丫鬟說出真相,就懷疑她讓人收買了,這樣世上還有什麼公道可言?」
馬氏讓這話堵得胸口發疼,臉上乍青乍白,一時間精彩極了。
「表妹,你別這樣和母親說話......」陳敘言嘴唇蠕動兩下,就算母親因擔心大妹妹而誤會了表妹,但表妹這般咄咄逼人,還是對著長輩,總歸是不好的。
「敘言說的不錯,阿善,我之前才讓你不要憑著性子行事,你今日又是怎麼做的?」陳老夫人慢慢地開口。
之前一直是馬氏在說,她穩穩坐在上首位置,只在事情進入僵局時,才會仿佛不經意般的說句話,但若是細細的琢磨,就會發現她每次開口,基本上都是偏向馬氏。
剛才同意讓冬顏這丫鬟進來,是因為她心裡以為,對方不敢胡說什麼,既然江善的丫鬟想要求證,那就讓她求證好了。
然而事情的走向卻著實讓她吃了一驚,眼看事情到了這一步,她再不開口就來不及了。
「外祖母......」江善難以置信地望向陳老夫人,喉嚨里乾澀發疼,一時間似是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陳老夫人閉了閉眼,慈祥的嗓音驀地陌生起來,「就算你表妹有錯,你也不該砸了她的房間,還害得她差點......上次昕言砸了你的盆景,挨了她母親三十竹條,今日你砸了她的房間,便也還她三十竹條。」
她這個孫女的脾性,近來是越來越左性,如果不處置了江善,待她醒來只怕又得鬧騰,但鄭大夫千叮嚀萬囑咐,她現在的身子,絕對不能有任何過激的行為和情緒波動,不然於腹中胎兒不利。
且在老夫人私心裡,她的孫女別說絆倒一個丫鬟,就是杖斃十個丫鬟,都不算什麼大事,難不成一個小小的丫鬟,還能比主子金貴?
倒是江善因為一個丫鬟,鬧得府上不安寧,才成了現在最大的錯。
......罷了,到底是自小沒養在身邊,沒有父母長輩的教導,導致她如今這行事不羈的性子,日後還得嚴加管教才是。
陳老夫人心裡有了想法,不給江善再開口的機會,示意身旁的嬤嬤去拿竹條,便重新閉上眼睛。
馬氏嘴角浮出一抹笑意,是老夫人的外孫女又如何,現如今誰也比不得她女兒的肚子來得重要。
「夫人,竹條拿來了。」何嬤嬤恭敬地雙手捧上。
馬氏的眼睛在屋裡眾人臉上掃過,瞧見兒子臉上的欲言又止,原本想親自動手的心思歇下,對孫嬤嬤使了個眼色,「你去,讓少夫人好好長長記性。」
孫嬤嬤屈了屈膝,拿過何嬤嬤手上的竹條,來到江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少夫人,老奴會輕一點的,還請您伸出手來。」
小秋狠狠地瞪著面前的人,張開雙手擋在姑娘跟前,她想不明白事情怎麼會到這一步,明明已經證明是表姑娘的錯,為什麼還要打她們姑娘?
要不是礙著上面的意思,她是想直接將姑娘帶出陳府的,才不受她們這勞什子的氣!
何嬤嬤拿著竹條在半空示威性地揮了揮,嘴邊擰出一道猙獰的弧度,「少夫人,老夫人的吩咐,您也敢不聽嗎?」
「小秋,讓開吧。」江善的聲音輕的像是在呢喃,她抬起一雙黑亮的眸子,清澈的瞳孔倒映出對面表情不一的眾人。
老夫人的平靜,馬氏的痛快,陳敘言的猶豫,以及周圍旁人的幸災樂禍......突然就覺得,這人活著還真挺沒意思的,好像想要追求什麼,就永遠得不到什麼。
「姑娘,要不奴婢帶您出去,去找......」她這話還有未盡之意,江善抿著嘴角搖了下頭,像是在問自己:「那邊又能如我的意嗎......」
不解其意的何嬤嬤忍不住催促道:「少夫人,老夫人和夫人都看著呢,讓長輩久等,可是大不孝的。」
江善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拉開擋在身前的小秋,朝著何嬤嬤伸出右手,下一刻,一股尖銳的刺痛在掌心翻滾,當即讓她悶哼一聲。
啪啪啪的竹條打在肉上的沉悶聲,在房間裡有節奏的響起,何嬤嬤面上輕鬆,像是真的如她所說,沒有用太大的力氣。
然而江善卻知道,何嬤嬤的每一竹條,都帶著十二分的力道,每一次落下都是火辣辣的劇痛,白皙的掌心被抽打出緋紅的顏色,隨之而來的是一道道明顯腫脹起來的竹條輪廓。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痛呼聲,火燒似的痛感衝擊著大腦,很快嘴裡嘗到淡淡的血腥味,因疼痛而略顯蒼白的唇色,染上一抹刺眼的殷紅。
「祖母,母親,還剩下五竹條,要不就算了吧......」望著表妹搖搖欲墜的身體,陳敘言的眼裡流露出不忍。
陳老夫人緩緩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下方面色慘白冷汗涔涔的外孫女,心裡悄然嘆息一聲,正準備開口讓人停下,那邊何嬤嬤像是心有所感,手上的速度突然加快,不過眨眼的功夫,剩下的五竹條就讓她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