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不上還不許我羨慕一下。」那婦人笑睨著方才說話的人,又看向江善,眼裡帶著驚艷:「真是個漂亮的孩子,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麼招人疼的小人兒了。」
旁邊一位三十幾許的婦人,朝陳老夫人趣笑道:「老夫人快看看,這裡有一個眼饞你家孫媳婦的,快拿來板子將人趕出去罷。」
陳老夫人笑得前仰後合,指著說話的人嗔笑道:「好你個猴兒,連我也編排上來,我今日把你三嫂子打出去,她明日就得拘著瑞哥兒,再不來看我這老婆子了。」
眾人聞言,笑得更厲害了。
陳老夫人口中的三嫂子,是陳氏旁支三房的大夫人,身下養著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孫子瑞哥兒,十分得陳老夫人的眼緣。 ❅
陳三夫人挺直腰板,她家的瑞哥兒,虎頭虎腦又孝順懂事,不止陳老夫人愛逗他,在其他幾位妯娌跟前,亦是吃得開的。
眾人撿著瑞哥兒誇讚起來,正說得興起,冷不丁前院的管事,急匆匆的讓人進來通傳,說是有要事求見。
暖閣內熱烈的氣氛一滯,陳修抬頭朝門外看去,沉聲吩咐道:「讓他進來。」
張管事抬頭抹了把汗津津的額頭,強忍著焦躁的心緒,朝著屋內主子請了安,這才語氣急速道:「稟老爺老夫人,方才宮裡傳來消息,說......」
一聽事關宮裡娘娘,眾人臉上表情一變,馬氏催促道:「說什麼,你倒是快說呀!」
「......說、說咱們娘娘被貶為從四品的嬪位了。」張管事一閉眼,將收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什麼?!!」
眾人驚呼一聲,心底湧起驚濤駭浪。
陳老夫人捂著胸口,眼前陣陣發黑,馬氏的臉色頓時變得凝重,緊盯著張管事詢問:「你仔細將前因後果說來,怎麼好好的,突然就降為嬪位了?」
明明昨日娘娘還賜下賞賜,雖然不是什麼珍貴的物件,到底是內廷之物,亦算一份榮耀,不過一晚上的時間,如何就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張管事道:「宮裡的人說,是因為娘娘窺視帝蹤,且踏足乾清宮,惹得陛下發怒,昨晚連夜賜下的口諭。」
馬氏和陳老夫人相視一眼,都覺得有點不敢相信,這算什麼罪狀?宮裡做這樣事情的妃嬪,還算少的麼?
陳老夫人緩過一口氣,看向張管事鄭重問道:「你到底打聽清楚沒有,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原因?」
張管事搖搖頭,接著像是想起什麼,遲疑著說:「聽說娘娘在昨日早晨,有提著熬好的雞湯去乾清宮求見皇上......」
陳老夫人聽見這話,眉頭皺得更緊了。
不提皇宮中,就她們尋常人家的府上,不論是後院的正室還是妾室,哪個不打聽當家人的蹤跡,隔三差五端著補湯去前院獻寵的妾室,更是兩隻手都數不過來,這不過是尋常討好男人的手段,怎麼就鬧到這麼嚴重的地步。
況且,這樣的事情,之前也不是沒發生過,如何就現在惹得皇上生氣了?
陳老夫人覺得這裡面肯定還有其他的事情,她看向陳修叮囑道:「你快去想辦法打聽打聽,娘娘到底怎麼惹怒了陛下,咱們有了頭緒,才好想法子彌補一二。」
陳修原本就板著的臉,在張管事進來後越發嚴肅,他沉聲安慰老夫人兩句,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與陳老夫人想法一樣,他同樣不覺得陛下會因這點小事發作,畢竟容妃身下還有二皇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容妃被貶為嬪位,二皇子臉上同樣無光。
後宮與前朝息息相關,牽一髮而動全身,容妃在宮裡受挫,陳府也會受到影響,既然當初送容妃進宮,陳府便是有那方面的心思,如何也不能看著容妃和二皇子失勢。
陳修離開過後,旁支的夫人們紛紛上前,安慰陳老夫人和馬氏,知道陳府現在沒心情接待她們,便主動提出告辭。
馬氏起身將人送到長福堂外,陳老夫人頭疼的揉了揉額角,抬眼看見一臉擔憂望過來的江善和陳敘言,將兩人招到跟前來,「這些事情,自有我們這些做長輩的處理,你們不用擔心。」
又對陳敘言道:「既然成了親,日後就是大人了,要好好待阿善,不許惹她生氣,知道嗎?」
陳敘言鄭重點頭:「祖母放心吧,我一定會對表妹好的。」
「好,好。」陳老夫人滿意的笑笑,又看了垂眸認真聽著她們說話的江善一眼,笑著打發了兩人出去。
陳敘言前些日子,一直在國子監讀書,這次回府還是因為要成親,即使回到府中,他也不敢放鬆每日功課,將江善送到琅萱院,陪著她說了兩句話,便起身去了外院書房。
流春扶著江善到榻上坐下,珍珠端著木盤過來,上面還放著一枚沒送出去的荷包。
「表姑娘這是什麼意思,哪有新嫂子進門,她這個小姑子不出現的。」
饒是流春心性沉穩,也叫陳昕言這做法氣了個不輕,聽見珍珠抱怨,她沒有制止,抬起眼睛朝江善看去:「本來就是表姑娘不對在先,她今日這一番做派,倒像是姑娘對不起她似的,端的是叫人看不上眼。」
江善臉上並未表現出異常,只淡淡的對珍珠吩咐:「找個人將荷包給表姑娘送去,她可以不守規矩,我卻不能讓人說嘴。」
在馬氏那處沒看見陳昕言時,江善心底已經有了預感,不過陳昕言是陳府的大姑娘,又是馬氏嫡親的女兒,馬氏都未對此有意見,她又能說什麼?
只當是陌生人,有她沒她都不重要。
珍珠尤覺不甘心的還想說什麼,被流春一個眼神打住了,嘟著嘴巴拿起荷包退出房間,還差點撞上進來通傳的惜春。
惜春屈膝道:「少夫人,何姨娘和鄭姨娘來向您請安了。」
這兩人原本都是馬氏跟前的丫頭,後面去了陳敘言身邊伺候,沒過多久就抬為姨娘,平日經常被馬氏召到身邊說話,在府里多少有些體面。
江善半閉了眼睛,語氣透著疲憊:「請她們回去吧,日後逢初一十五外,其他時間都不必過來請安。」頓了一下,沖流春點了下頭,「你去我那匣子裡拿兩隻簪子,賞給兩位姨娘。」
流春福身應是,挑出兩隻姑娘很少用的金簪,賞給了候在外面的何姨娘和鄭姨娘。
原本聽說江善不見她們,兩人心底還有些不安,但見流春拿出賞賜,臉上擔憂的表情咽回肚子裡。
流春掃了兩人一眼,比起陳敘言身邊伺候的奴婢,這兩人都是各有特色的美人,一個嬌媚誘人,一個溫婉秀氣,初步印象尚算不錯。
打發走兩人,流春重新回到房間,就見姑娘靠在榻上,像是睡著了的樣子。
流春輕手輕腳的走上前,將窗戶打開半扇,以作散熱,接著拿來一個小杌子,坐到江善不遠處,時不時給她打上兩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