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靜點!」
魏國公上前去,意圖捉住她。
她卻忽地從頭上拔出枝簪子,緊抵在自己喉嚨,一路退到簾櫳下,和淚說道:「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假惺惺了,二十年,我早對你的虛偽看透了。你就是個偽君子!兒子是寧氏殺的沒錯,可是韓恪,你雙手就真的那麼乾淨嗎?
「在這個世上,我最恨的不是寧氏,是你!死去的那是我的兒子,我懷胎十月辛苦生下來的兒子,你知道他死了,卻不告訴我,反而順勢把你跟龔素君的私生子塞給我,你讓我像個傻瓜一樣為你們撫養他長大,然後一面看著我對他貼心貼肺一面懷念著她!
「我是你的原配,再不濟,我也是孩子的母親!你這麼做,想過我的感受嗎?在你眼裡,我還是個有尊嚴的人嗎?!你以為你做的天衣無縫,但什麼事情能夠瞞得過一個深愛著自己孩子的母親!兒子死了,你不悲不憂,騙我說一切安好,直到我看出來他不對勁,繼而查到他根本就不是我生的!
「對於長子的夭折,你有一點點愧疚嗎?你沒有!你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你的奸生子身上!他就是你的全部,你忘了我生的孩子,同樣也忘了我!從一開始你心裡就沒有我們娘倆的存在,你心裡只有她們母子!
「你現在裝成這樣,不覺得滑稽嗎?!你沽名釣譽,偽善噁心,你成全了對龔素君重情重義的名聲,可你把我置於何地?!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年輕時我好強,不想輸給你們,所以我忍了下來。
「我想最起碼這個世子之位起碼是要留給我的兒子的。我不能讓自己徹底輸給你們,可如今我唯一的念想也你讓韓稷拿了去,更慫恿得耘哥兒也與我離心離德,到如今,這惡奴又告訴我,我死去的孩子是她殺死的!你們告訴我,我在你們眼裡到底是什麼?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可圖?你說!」
「你別胡說!」
魏國公也大聲地回她,一雙眼圈也紅了,「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你是我自己選的妻子,我為什麼要背叛你?我讓稷兒代替我們的孩子放在你名下一則的確是為了保護他,二則卻是怕你悲傷過度傷了身子!你那會兒在月子裡,外面大夫說女人產後最忌憂傷,我那時只是權宜之計!」
「好一個權宜之計!」鄂氏眼淚滾下來,「如果是權宜之計,後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如果是我誤會,那這個孩子是誰的?如果他不是你的子嗣,你為什麼會把世子之位傳給他!難道對你來說,寧願把爵位傳給一個不相干的外人也不願傳給自己的兒子?」
「沒告訴你是因為。我以為你不知道,而且我看得出來你對稷兒是真的用了心,我覺得這樣下去也極好。」魏國公放緩語氣。扭頭看看四處,回頭時聲音也變得低沉:「我再說一遍,稷兒是素君的孩子沒錯,但他的父親是陳王!
「我跟素君清清白白,我沒有對不起你,素君一直到死也愛慕著她的夫君。在她心裡,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夠比得上陳王,也許你當年也覺得我有可取之處。可是在她心裡,我不過是個可靠些的朋友而已!」
鄂氏緊抿著雙唇望向他,手上攥著的簪子沒有鬆動半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麼當年寧氏為何又報給我聽他就是你和龔素君的兒子?!」說完她轉身望著地下的寧嬤嬤,顫著雙唇道:「事實究竟何如,臉說!」
寧嬤嬤勻了口氣,抬眼道:「大爺夭折之後不到半個時辰。我們幾個正又怕又慌地琢磨著要不要告訴太夫人和太太您,可是正在這個時候,國公爺趕巧回府了,我們串話不及,就都跪在地下等待發落。
「國公爺撫著大爺的襁褓哭了半晌。卻忽然又抱著孩子出了府,說是再去找人救救看。後來真的就帶回來個差不多大的嬰兒,我們當時喜出望外,也沒有細究這經過,但之後隨著參與這些事的僕人一個個莫名死去,我才意識到這裡頭可能有不對勁的地方。
「我也很怕我會死於非命,於是暗示太太這孩子來歷不正常,同時編造了一番謊話粉飾那孩子的死因,太太並沒有起疑,她讓我去查。我因為也很想知道這孩子的來歷,所以也頗花了一番心力打聽。
「三個月後有了結果,我打聽到陳王府出事那天夜裡國公爺根本不是有軍務在身,而是特地下金陵去了給陳王府送訊,而此前我也聽說那陳王妃深受過許多人愛慕,於是就編造了一番謊言給太太,說世子爺乃是國公爺與陳王妃的私生子。
「我雖沒有證據證明世子爺就是陳王遺孤,但那幾個月里國公爺私下裡忙的全是尋找陳王府倖存之人的事,所以斷定國公爺救下的孩子應該就是陳王的骨血無疑。可是我不敢說實話,因為我要是把實話說給太太聽,首先國公爺便饒不了我,而依太太的性子,她必然還會重新查起大爺的死因。
「我不敢冒這個險,於是改說這孩子是國公爺與陳王妃的私生子,同時列舉出一系列證明,並且還暗示太太,是國公爺有意拖延對大爺的醫治,成心李代桃僵,激起太太對國公爺的仇恨。太太雖然不把我當一回事,但人的天性便是如此,自己身邊的人就是再討厭,說的話也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相信。
「我得到了太太的信任,不斷地挑撥著她對國公爺的恨意,如此一來,倘若國公爺想要殺我滅口,我也有太太替我討保。而不管他找什麼藉口,太太也不會相信的,她只會相信這是國公爺在變著法兒地禁錮她,限制她。」
鄂氏禁不住嘶喊起來,這連番的衝擊下來,她已經如同一片紙,脆弱而蒼白,搖曳而失魂,她癱倒在地下,每一個角度望去都讓人無法再已恨意來對待她,而只有可憐她。
她喃喃地道:「原來你們真的都把我當傻子,都在把我當傻子!」她抬起頭,瞪大雙眼望著魏國公:「你也是殺害孩子的劊子手之一,你跟這賤奴一樣,你們都是把我逼上絕路的劊子手,是惡魔!你們都是串通好的!韓稷根本就不是什麼陳王之子,他就你們合起伙來騙我的!」
「你瘋了嗎?!」
魏國公咬牙切齒,雙目欲要脫眶:「我韓恪除了向你隱瞞稷兒是陳王遺孤的身份外,若是還做過任何一件對不起你的事,親近過任何一個女人,我甘願被五馬分屍橫死街頭!
「倒是你,口口聲聲說我對不住你,你自己可曾想過你是不是對得住你自己的良心?稷兒尚在襁褓之中,你就不分青紅皂白地向他投毒!莫說他並不是我的骨肉,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當真是我的私生子,你也沒有權力對他下這樣的毒手!毒害丈夫子嗣,你知道你的罪過有多大嗎?!
「你但凡有一點仁善之心,你也不該對個嬰兒如此!可你不但投了毒,而且還一投就是十五年!你以為我不知道他的孱弱是你造成的?若不是他自己機警,他哪裡還能娶妻?他早就不知被你們害成了什麼樣!我縱然有愧對你之處,但從來沒想過害你,而你呢?!」
「你如果心裡沒鬼,你為什麼不曾早告訴我?」鄂氏也聲嘶力竭地回駁,眼眶裡的血紅似乎都能隨時化成血液順著眼淚一起流出來,「如果他真的不是你在外的野種,你早些告訴我,我會這樣對他嗎?他的毒是我投的沒錯,可這也是你造成的!」
「我沒有說,是因為怕你知道了難過。可你知道了這件事,可曾有來問過我?!」
魏國公身軀因怒氣而微躬,「就是最近這幾個月,我幾次三番暗示你,你不是迴避就是裝傻,你可曾來向你的丈夫我來求證過?你只憑著你的臆猜幻想認定我是個朝三暮四之人,我就活該背著這名聲,活該莫明其妙地被你詛咒和仇恨嗎?!」
「可是在我生下韓稷之前,你是什麼事情都會跟我說的!」
鄂氏泣不成聲,淚眼裡透著經年積累下來的委屈,聲音也似從遙遠的歲月里穿越而來:「那時候你從來都不用我猜,從來也不會瞞我,所以我從來也不知道你心裡還有過別的女人,直到寧嬤嬤查出來,我才知道你為了她不惜千里連夜趕赴救命,還帶回來她的孩子!
「我只有一個丈夫,我母親曾說,你就是我的天,可是我的天這麼快就塌了,在我生產的時候就塌了,你把別人的孩子拿來充當我的孩子讓我教養,你還瞞著我不跟我道出實情!我寧願受一萬個人的欺騙,也不願聽你半個字的隱瞞,而你卻以你自以為是的方式來對待我!
「我是沒有問過你,是因為我根本沒有膽量求證,我一輩子只愛你這麼一個男人,你讓我親口去跟你求證你心裡還有別的女人,我做不到!」(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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