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看你的本事了。」沈雁繼續提筆寫字:「你要是魅力大呢,興許十五六歲就行了,要是沒啥魅力,跟你哥這樣的,只好等到十八九再娶親了。」
「誰魅力小?」
正說到這兒,忽而一道冷嗖嗖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冷氣一路掠過沈雁的脖子繞到了前方。某人呲牙撐著石桌,兩眼如黃蜂尾後針一般盯向她雙睛:「你剛才說誰沒啥魅力?我這兩天耳朵不怎麼利索,你再說一遍給我聽聽?」
沈雁頓時打了個哈哈:「我說薛停他們呢。老大不小還不說親,都不知道想幹嘛?」
「真的?」韓稷逼近來。
「當然。」她挺腰坐著,一本正經。
韓耘嘎嘣嘎嘣地咬著杏仁,望著他們的兩眼骨碌碌活似滾動的黑葡萄。
但眼下最具誘惑力的還是沈雁那雙小鹿般靈動又狡黠的雙眼。
「嗯咳。」
這時候,廊下又傳來聲清脆的咳嗽。
兩人迅速後退,立時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一個站著一個勾頭寫字。
辛乙走過來,似笑非笑道:「這天兒一冷,院子裡的鳥兒雀兒也笨了,一個個站在雪地里像是連坐也不知道要怎麼坐了似的。」
韓稷大刀闊斧在繡墩上坐下,瞪他道:「有屁快放!」
辛乙扭頭謙恭地跟沈雁道:「國公爺方才說,這幾個月奶奶都悶在府里哪也沒去,眼見著年底了,讓奶奶帶著爺下東郊莊子裡發工錢呢。還說要是奶奶想要在莊子裡住上一日半日的也不要緊,府里人不多,事務也不多。」
沈雁聽著讓她「帶」某人出去這話,不免抿嘴往對面瞟了眼兒。而後含笑捧了茶,說道:「那就回去轉告國公爺,就說我會帶好爺的,一定不會讓他掏鳥摸魚。」
辛乙直起腰,亦恭謹地沖韓稷頜了頜首,出去了。
韓稷無語了,沉臉斜睨著沈雁:「這院裡的人竟全都向著你了!」
「怎麼會?」沈雁挑眉:「胭脂她們科挺向著你的。」
「大嫂,我也是向著你的,你去莊子裡發錢帶上我呀!我會幫你守錢袋的。」韓耘一溜煙從旁邊擠到沈雁跟前來。諂媚道:「大哥打小就在莊子裡玩兒,認得那裡好多人,他一去肯定會到處跑,哪還管得著你?讓我陪著你。」
「你去幹什麼?」韓稷伸手來拎他,但他如今長大了,個子也齊胸骨高,雖說這幾年抽條加上習武也減掉了許多肉,但餘下的肉也一點沒剩成了扎紮實實的肌肉,哪裡還拎得多遠,拽到後方就算數了。
韓耘扯嗓子道:「大嫂快答應帶我去!」
沈雁下巴一點:「去。」
吃了午飯。小夫妻帶著拖油瓶就騎的騎馬坐的坐車往東郊去了。韓耘有了這樂子,一路上說起去雪地里打野雞野兔子的事,忽而想起薛晶想要野雞毛做毽子。於是又屁顛屁顛地拐去接了她出來,四個人樂樂呵呵地倒是很久沒這麼輕鬆過。
府里這邊鄂氏忙完一堆事情,才坐著喝了口茶,看見窗下台子上擺的一籃子待裝錢的荷包,不由想起韓耘來,與丫鬟道:「去把二爺請過來。」
丫鬟去了以後回來道:「回太太,二爺隨世子爺和大奶奶往東郊里派工錢去了。」
「他也去了?」鄂氏皺起眉來。
魏國公讓他們夫妻倆親自去派工錢她自然是知道的,沈雁這幾個月本本份份。並沒有與她起什麼衝突,也沒有如她原先料想的那般頤指氣使拿矯充大,反倒是把頤風堂管得井井有條,上下心服,因此魏國公說要讓她出城去散散心,她也是默許的。
但韓耘原本對她就不如對韓稷了,眼下又還巴上沈雁這個大嫂,她這當親娘的反倒撇在了一邊。她這心裡總是惱火的。
「出門多久了?」她剛才事忙,讓沈雁他們出門的時候不必來回。
「已經走了小半個時辰了。」丫鬟道。
韓家到東郊能有多遠?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多半已經到了。
鄂氏無奈,只得道:「下去吧。」又道:「讓寧嬤嬤去頤風堂胭脂手上把去沈家的禮單拿過來。」
雖然兒媳婦回娘家的年禮按例是他們自己備,但兩家都不是尋常人家,魏國公又三天兩頭地往沈家跑。沈宓夫婦對韓家也禮數周到的緊,她這個當婆婆的當然要把面子做足。在她的年禮單子上再適度添點兒。
寧嬤嬤趕巧就在門外,聽見這話立刻答應著,轉身穿了木屐往頤風堂來。
福娘海棠跟隨沈雁出了門去,這裡就留下辛乙和胭脂青黛當家,辛乙作為魏國公世子身邊的大管家,到了年底也很忙,各方應酬該替韓稷推的要推,該應的也要給他應,韓稷他們前腳走,他後腳也出了門。
寧嬤嬤到得頤風堂,先見了四處並沒有人,遂直接進了正房。
胭脂正在交代小廝們鏟雪,還有幾日便要過年,看模樣還有大雪來,若是不在它來臨之前把積雪除了,到時必然會堆得讓人無法落腳。
胭脂廊下看了看便就抬腳進了房裡,牡丹與青黛提了一籃子瓜果過來,說道:「府里著人送來的果子,讓放到奶奶房裡。」
房裡迭衣裳的碧琴走出來道:「這大冷天的,誰耐煩吃這個?倒不如弄些蜂蜜什麼的來,做點心吃。」
青黛笑罵道:「又不是給你的,你多嘴什麼?大冷天的不吃這個,就是擱在屋裡聞著也舒服不是?」
牡丹笑道:「恐怕還是會進了嘴裡,就是奶奶不吃,二爺也放不過它們。」
胭脂嚴肅道:「背地裡攤派爺們兒,哪來的規矩?」知道牡丹太夫人調教出來的,不是那沒禮數的人,因而聽得她們說起吃的,便就又轉口道:「上個月嬋姑娘不是還著人送來兩壇果子酒麼?你們也弄點什麼著人回禮去。」
青黛聞言,使了個眼色給她。
這裡讓牡丹與碧琴進了屋去,便拉著胭脂到院角蘭架旁,說道:「嬋姑娘近日正煩著呢,三太太還是想讓她嫁進秦府去,三老爺上沈府去問老爺意見,老爺說了一堆理由說不合適,也沒有完全打消三太太的念頭。」
胭脂凝眉道:「這秦家公子就這麼好?」
「若是好,咱們奶奶能不讓嬋姐兒嫁?」
青黛輕哼著,「人姑娘倒沒什麼,我恐怕老爺這一反對,三太太更加起勁起來。
「她原先就為著三府子弟不如咱們府的爺們有出息而有些心裡悶悶的。一家人雖不至於為這個爭來斗去,可咱們奶奶成了世子夫人,沈家眼見著又水漲船高,嬋姑娘若是嫁給文官,未必能挑得著一流的,就是能進一二品之家,也不定能嫁為宗婦。
「可若是選武官,秦家便很不錯,世襲的軍戶,父親祖輩都是大將軍,還在京師大營報擔任要職,不說別的,實權是有的。這秦公子又是嫡長子,來日這宗婦身份妥妥地,到時子弟要從文便從文,要從武便從武,若是生得多,文武全占,那豈不風光?」
胭脂瞥她道:「你哪來這麼多歪理兒?」
青黛笑道:「這是大實話。」
胭脂再瞥了她一眼,攏著手也琢磨起來。三府五府與沈家嫡支關係都都還不錯的,可親兄弟之間都免不了常有磕碰,何況這裡頭又還隔了一重?三太太別的倒沒什麼,就是在這眼界上有些看不開,總覺得沈宓他們比三府子弟有前途,偶然說話時會流露出幾分不如意。
這其實也沒什麼,但既然沈雁說了這秦壽花名在外,還讓沈嬋嫁過去,這就有些過了。
「胭脂姐姐,寧嬤嬤過來了。」
這裡正說著,就有小丫鬟快步走進來稟道。
她順眼望去,果然見寧嬤嬤已過了穿堂,往這裡來。
胭脂頓了下,迎上去:「嬤嬤來了。」
沈雁交代過這段時間不要與鄂氏的人起衝突,因此每次正院那邊有人來,她們面上都客客氣氣。
寧嬤嬤笑道:「是啊,太太著我過來拿去沈家的年貨單子,也不知道奶奶準備好不曾?」
胭脂說道:「寫好了。青黛帶嬤嬤到偏廳稍候,我這就去取。」
沈雁把禮單早就抄好了一份備用,在這些事上她總是能做到毫無遺漏的。
寧嬤嬤在偏廳里坐著等待,牡丹給她奉了茶,屋裡也燒著大薰籠子,十分舒適。
她當然看得出來丫鬟們的熱情都是假意,但她很久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待遇,即便是假意她也是樂意的。
照鄂氏如今對她的態度,這輩子她是別想求得她還回賣身契了,走不掉逃不脫,她也漸漸認命,反正她也將六十了,身子雖然康健利索,到底只要不再出別的事,就這麼下去在府里養老也不是不成。至少她仗著這身份,出府行動的自由還是有的。
她喝了口茶,聽見外頭有腳步來,正以為胭脂來了,要起身,門外人未進門,聲音卻已經傳進來了:「胭脂姐姐,辛先生讓我傳話回來!」話完就見一人進了側壁。寧嬤嬤心下一動,見到屋裡無人,遂裝著看架上的蘭花,走到隔柵下聽起壁腳來。
「……說是皇長子……祭陳王,讓世子爺與奶奶……去呢!」
寧嬤嬤聽見讓韓稷夫婦去祭陳王,心下頓時一抽!(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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