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城樓上的人輕佻揚聲,而後拔出刀來,喝斥道:「哪裡來的刁民,竟敢冒充我們王爺?你以為本將是那麼好糊弄的麼?你若是親王,身邊隨從能有這麼寒酸?莫不是想故意騙開宮門,好趁機進宮圖謀不軌?!」
「我真的是楚王!」楚王有些發急了,暗夜之下隔著好幾丈的牆頭,光靠燈火的確是看不大清,他手忙腳亂解下腰上腰牌,舉高了道:「這是本王的令牌!你可以查看!」
城樓上人笑道:「我若不開門,如何能拿到你這牌子?若是開門,豈不是有可能正中你詭計?再說了,就算這令牌是真的,又怎麼解釋你深夜落魄至此?!年底宮中下令不得隨意開殺戒,爾等速速離開本將尚可不予追究,倘若執意不走,本將立刻下令射殺於你!」
隨著這話,左右兩旁牆頭立刻出現一批弓駑手,對準他刷刷地上了羽箭。
楚王倒吸了一口冷氣,略頓之後只得回撤。
退到一側城牆下侍衛道:「現在怎麼辦?」
楚王咬咬牙:「這必是鄭王使的鬼,再繞去另外幾座門!」
說罷抬腳又往神武門而去。
然而所有的宮門皆沒有一個打開,不是沒有主將在,就是宮禁之後不奉詔不允通行。
楚王整個人癱坐在牆根下,仰頭望著天,心底的絕望再度一波波地卷席進他的胸腔四肢,最後連他的頭腦思維也變得蕭瑟一片,眼下鄭王還在與華家僵持著,如果不趁這個時候稟報皇帝揭穿他的罪行,讓他的陰狠曝露在皇帝面前,那麼到了明日他將會抓不到任何把柄!
鄭王心思深沉到這個地步。他一定會把所有的罪證抹去!而且還有可能反過來把罪責反栽到他頭上,既然連在他身邊任職這麼久的宋正源都是他的人,還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呢?
他忽然回想起印象里那個瑟索懦弱而又木訥的鄭王,他竟然以為那就是他的真面目,而從來沒想過他就是匹徹頭徹尾的惡狼!他方才的成竹在胸讓他不寒而慄,他要殺他的心思那麼明顯,就算他今晚躲過了這一劫,又能躲得過下一劫嗎?!
「我們回油桐巷!」
他騰地站起來,眼望著飛雪覆蓋著的無人街道。說道。
火鳳令是他唯一翻盤的資本,無論如何他不能就此認輸,更不能讓火鳳令落到鄭王手裡!
侍衛們伴著他如魅影一般又掠上了牆頭,往油桐巷裡行去。
韓稷與羅申分別藏在兩頭飛檐之後,觀察等待了小半個時辰,羅申打了個手勢走過來。
「後罩房一共是十二人,華家少爺就綁在廊下柱子上,身邊有四人看守,左右又各有四人。如果要強攻的話,恐怕機會不大。而且他們把人放得這麼明顯。小的猜測多半還有陷阱。」
韓稷想了想,說道:「前面不是還有孫梧他們嗎?你讓賀群聯合孫梧他們在前院打起來,這樣可以拖住他們無法救援後院。他們最終的目的是華家。不到緊急關頭不會輕易殺人。」
羅申點頭,輕悄悄掠到前頭屋頂跟賀群交代完畢,又回來道:「接下來呢?」
韓稷指了指左前方華正宇被綁處的屋檐,說道:「陷阱便是他們已經在他頭上裝了羅網,咱們若是貿然上前,必被他們所擒。
「但這些人身手都不弱,我們隨時都可能被他們發現,眼下也不能再拖延。你把方才放倒的刺客扛一個過來。丟到宇哥兒處。介時他們必然群起而攻。等到他們機關使出來,我們再抓緊時間以最快的速度將宇哥兒奪走。」
兩人細聲商議妥當,羅申便就前去扛人。
賀群接到命令已然與孫梧等人進攻起來。
韓稷挪到左首隱蔽處站定,等到羅申上來,遂沖他一點頭。
單兵獨馬地行走雖然可以做到人不知鬼不覺,但身上扛著人那重量又不同了。下面立刻有人抬起頭來,羅申索性緊走幾步,到了屋沿上將昏迷的刺客將華正宇處一擲!接著就聽華正宇一聲尖叫。然後當頭一張繩網撲頭罩下,四面的黑衣人齊刷刷紛涌而上,不到眨眼功夫那昏迷的同夥還沒來得及睜眼看看就已然一命嗚呼!
華正宇看著咫尺外全身布滿血窟窿的屍體,使勁地咽了口唾沫,抬頭往屋頂上望來。
上當了的黑衣人們回過神來。立刻也分出幾個人上了屋頂。
藏在暗處的韓稷羅申趁機持劍攻入,羅申主要掩護韓稷。而韓稷一面應敵一面往華正宇處不斷靠近。
華正宇原先在戲社裡見過韓稷,後來又在沈家見過他幾回,見狀一張小臉立時激動紅了,不斷地掙扎道:「表姐夫!你小心啊!」
韓稷聽得這聲姐夫心裡暖洋洋的,順手結果了背後襲來的一命刺客,抹去濺在臉上的血躍過來道:「姐夫來救你!」說著舉劍將斬斷他身上的繩索,一手拉著他到了自己身後,一面提劍應接四面劈過來的刀劍!
「韓稷受死!」
正在忙碌之中尋求逃脫之機的時候,半空之中忽然又飛來兩道人影,呈前後夾擊之勢同時攻來!
韓稷不得不暫且放開華正宇,騰地躍起避開攻勢,然而就在這鬆手的一剎那,另有一道白影瞬間掠到場中,堪堪將華正宇捉了個正著!
華正宇叫著「姐夫」,被挾持著退開了四五步。
韓稷從刀光劍影之中緊逼過來,望見拿刀架在他頸上的那個人,目光立時變得陰冷如冰:「楚王?」
「回去告訴華鈞成和沈宓,要想留他的命,便拿火鳳令來換!」楚王歇斯底里的大吼,原本俊俏的五官因為憤怒而變形。「一個時辰之內,我要得到火鳳令!否則的話明日一早華鈞成定會收到這小子的頭顱!」
「火鳳令?」韓稷帶著一絲怔忡,眯起眼來。
華鈞成手上並無火鳳令,而只有令下三千死乾的甲冑,難不成皇帝正在尋找的是火鳳令,而他們以為這令牌在華鈞成手上?
「你要那個做什麼?」眼前的楚王猶如一頭髮了狂的獅子,稍不注意興許就會傷了華正宇的性命,他只能無話找話分散他的注意力,眼下敵我雙方都知道今夜事出有因,也就不必再遮瞞什麼了。「火鳳令又是什麼東西?」
楚王瞪著他:「你不用管它是什麼,只要知道它能換這小子的命就成!」
韓稷看向華正宇,還算他本事,十來歲的孩子在這種情況下還沒被嚇得尿褲子,還能相對平靜地調整著呼吸。
他默了下,走過去。
楚王立時嘶叫:「你再過來一步,我就殺了他!」
說著手下緊了緊,華正宇脖子上已經多出道淺淺的血印子來!
華正宇流著眼淚,但仍然沒有出聲呼救。
韓稷立馬停住,想起華鈞成臨去之前交代過的話來,腦海里忽地有亮光閃過!華鈞成不可能不顧自己兒子的生死,而且也不可能這麼多年裡絲毫都不為華正宇打算,他既然這樣交代,難不成華正宇手上還握著什麼暗招不成?
他凝眸往他臉上仔細看去,只見他目光果然時不時地往左臂望去。而他的袖下左臂筆直光滑,看起來與正常人手臂並不一樣。
他略頓了下,眼神往對面屋頂覷了一眼。這時候院子裡的黑衣人也因這意外而錯愕,一時之間不知該沖誰下手。而羅申卻趁亂繞到了楚王背後的屋頂上,正準備朝他身後那兩名侍衛下手。
彼此只不過一個眼神交匯,兩柄劍便已直直往楚王腹背攻去。
楚王府兩名侍衛應接無暇,而楚王也亂了陣腳。韓稷劍劍緊逼,他百忙之中咬了咬牙,將手上大刀往華正宇臂上斬去!
手起刀落,刀刃被斜刺過來的一劍擊偏了準頭,刀刃卻仍在華正宇臂上劃了一刀。只聽他受疼大叫一聲,而後飛快舉起左臂甩向楚王!三枝飛箭如流星一般,又如極光一般以讓人難以相信的速度擊向楚王面門,莫說楚王應接不及,就是韓稷也比不上這樣的速度!
楚王慘呼退開幾步,羅申攻上前來! 韓稷趁機將華正宇往他懷裡一推,拔過身旁一柄大刀騰地而起,未加任何思索和停留,便將刀直直插入了楚王當胸!
一連串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連落地時都未沾半點塵埃。
楚王瞪大著雙眼,嘴巴也大張著,接連吐出兩大口血泡後便即抽搐了幾下,還沒來得及吐出口氣,便已然一動不動。
「姐夫!」
華正宇撲過來抱住韓稷,到這個時候才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一院的黑衣人見到楚王死的這般乾淨利落,皆不由地站成一排退到廊下。
韓稷拍拍華正宇的背,看了看他傷勢,從荷包里掏了藥給他敷上,抬眼看著四處。
「爺,我們撤不撤?」死了個親王,這干係不是那麼好背的。
「好不容易來了,走這麼快作甚?」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道緩慢微啞的聲音,眾人齊刷刷回頭望去,只見一人白衣黑氅,墨發金冠,不像是從打鬥場中穿過來,倒像是來賞雪觀花一般揚著扇子走進來。(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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