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雖不認得,他一身氣度可真是好,月白色的長衫,外罩石青色織錦繡的馬甲,頭頂束著只式樣簡樸但不失貴氣的金鑲玉發冠,雖看不見五官,但身姿如崖上松 ,行動如風拂雲,有幾分眼熟,她不由道:「這是誰?」
沈嬋抬頭看了眼,說道:「你們家的客人,你不認識,我就更不認識了。」說完見到那少年臉紅紅站在原地,而沈弋則已邁著碎步飛快遠走,遂也猜到是遇見了生人,遂道:「早跟她說過吃完酒回頭再換,她偏不聽。」
打此處直接回長房,是必要經過少年所在這條路的,平日裡自是無妨,可近日府里本就人客多,家僕們顯然也沒有料到沈弋她們會在這裡消遣,因此怎怪得他們?
沈雁拿著酒杯,不置可否。
她在好奇的是那少年身份。
世間出色的男子她也不是沒見過,要說氣質,她老爹就無人能及,要說相貌,韓稷要說第一也沒人敢說第二,有這兩人擺在前,旁的人都只能算是出色而已了。這少年雖然眼熟,但卻沒見到面容,也認不出來是誰。
沈弋回到房裡,手絹上似乎還有陌生的熱度傳來。
換衣服穿衣服,眼前總還有那張儒雅清秀的臉,她並不是沒有見到他的面容,險些撞上的那刻她目光也曾晃到他臉上,也許他算不上俊美,但是也絕對稱得上一二等,而他那身織錦的繡袍與精緻的裝束,都說明他是個有著良好家世的公子。
與府里常來往的權貴公子她大多見過的,因此也幾乎沒出現過這種冒失的事,但這個人,她卻沒見過。今日沈觀裕不在府。後園子裡方才是沈宓在待客,這麼說來,來人應是尋沈宓的。
她忽然不知怎麼,就對他感起興趣來。
叫來玉馨道:「去打聽打聽,方才來府上求見二爺的年輕公子是哪位?」
玉馨出去轉了轉,很快回來道:「是房閣老家的大公子,名諱是個昱字。」
房閣老的孫子?沈弋心下動了動,怪不得那般卓爾不凡,原來是房閣老的孫子。
禮部尚書房文正是與許敬芳郭雲澤齊名的元老。但他卻生性和善,並不如許郭二人那般強勢,也不如首輔諸志飛那般老謀深算,他比先帝手上提拔起來的於罡資歷更深,又比最後才入內閣的柳亞澤德高望重。
掌管禮部的他,人都說是個真正謙謙有禮的君子。
他不曾參與內闈鬥爭,也不去理會諸志飛等人與皇帝的較勁,在內閣與皇帝之間,他的存在往往更像個緩衝。
或許正因為如此,所有元老里。房家的子弟所處職位乃是離皇帝最為相近的一戶,房文正的長子房貫,應也就是這房昱的父親。原是翰林出身,如今在國子監任祭酒,這次秋狩上,皇帝就指定了房貫隨駕護行。
房家聲勢不如諸家,可是從長遠上來說,房家的前程卻比身為皇帝眼中刺的諸家穩當的多。日後不管誰登帝位,也不管皇帝與內閣孰強孰弱,如無意外。房家都可以穩立於朝堂!
這樣的人家,怪不得那日連自家五太太提及時也豎指稱讚。
她想起那片刻驚慌失措,他無聲地彎腰撿帕子,伸出來的那隻手,隱隱有些發顫。
她的心跳忽而有些加速,捉緊了帕子站起來,走到窗邊去吹風。
可是這九月的風,也不能使她的心情吹平靜下來。
房昱是房家的長孫。母族勢力似乎也並不弱,以如今他父親在朝中的地位,即便不靠房閣老的勢力,房家嫡支將來也不會沒落。作為閣老府上嫡長孫的房昱,他有著多麼深厚的背景和巨大的潛力……這樣的人。又豈是身為魯家三子的魯振謙可比?
想到這裡她內心又禁不住一陣狂跳,她知道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想得這麼深。或者說不應該在這種事上扯上魯振謙,可她就是忍不住!她只覺得方才那一撞,她枯竭的心靈和如同陰雲壓頂的生活忽然又綻出來一點亮光,季氏說的沒錯,也許這世上還是有許多比魯振謙更適合她的男子。
這一日下來沈弋都有些懨懨的,沒有再出來與姐妹們玩耍。
而沈嬋打算明日一早就回府去,因為沈雁不日就要出發去圍場,她跟沈弋兩個人玩也沒意思。
華氏特地開小廚房弄了桌小宴招待她。沈雁去找沈弋來作陪,玉馨卻說她白日裡喝酒酒勁了頭,有些發暈。華氏給沈嬋夾親自做的八寶鴨,說道:「雖然不住在城內,可離的也不遠,你要是嫌悶了,就隨時來玩,這裡姐妹多,下回來我再讓華家那兩個丫頭過來,更熱鬧了。」
沈嬋並不拘謹,飯後吃了茶,便就道謝回了房。
沈雁並不見沈宓,便就問:「父親呢?」
華氏道:「日間房閣老家的大公子來訪,說到向你父親討教棋藝來著,你父親可巧沒空,就答應他晚上到房府去。這不,他去房家了。」
沈雁這才知道日間那少年竟是房昱。
房昱不是沈弋前世的丈夫麼?怪不得瞧著眼熟。
原以為自打沈瓔被趕去田莊上後,沈弋跟房家這緣份就斷了,沒想到又還是遇見了,這老天爺還真是盡責。只可惜沈弋眼下魯振謙,跟房家這緣份究竟續不續得上還要看運氣——不過,沈弋上次一本正經地跟她說與魯振謙沒什麼又是怎麼回事?
久經沙場的她從中本能地嗅到了一絲不太妙的氣息,想到這裡她不免跟華氏道:「上次大伯母不是讓您替弋姐兒留意婚事來著?這事您可千萬別摻和。」
華氏坐下來,端起杯普洱道:「我知道弋姐兒是個有主見的,我才不去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頂多也就是有機會就帶她出去應酬應酬,至於這相看的事,我上頭不但有你大伯母,還有老爺呢。哪裡輪得到我摻和。」
沈雁點點頭:「帶帶她應酬倒是要的。」
不管怎麼說也是嬸母,而且季氏寡居身份不便出外,華氏陳氏怎麼說都是該這麼做的。
沈雁再想了想,覺得說多了也恐露了重生的馬腳,便就回了房。
日子眨眼一過就到了九月中旬,沈雁因著這次可以在圍場山野住上好幾天也雀躍起來。這可是兩輩子才修來的福氣,真讓她淡定地表示這沒什麼了不起,她可做不出來。
沈宓提前三日便將所有細節告訴了她們,在到達圍場後她與華氏將和其餘命婦一道住在行宮外圍、原先宗親皇子們的住處里隔出一半來。皇帝自是住在正殿。而沈宓他們這些臣子則有規定的住處,勛貴們以及負責守衛的將士都有專門的住所。
他還畫了張簡略的地圖給她們,「行宮不比京城,規矩相對寬鬆,到時候你要有事尋我,可以讓人遞話,只要我不忙,他們會帶你過來的。當然也可以直接過來,因為是皇家禁地,沒有什麼宵小外人。稍微走走倒不妨事。不過你母親最好別出來。」
他偷覷一眼正吩咐丫鬟收拾行裝的華氏,小聲清了清嗓子:「她長的太美了,不安全。」
沈雁聞言立馬支起身子:「難道我就不美?我就長的很安全?」
「你當然也美!」沈宓連忙將她按下。安撫道:「可是你不是還沒嫁人嘛,等你嫁了人,也會有人覺得放你出去不安全。現在你是我的女兒,年紀又小,讓那些平日總覺得自家閨女是天仙的人看你兩眼,羨慕羨慕你父親有福氣也出不了大事。」
沈雁簡直無語了。什麼叫「也美」?
「你就不怕別人冒犯我什麼的?」
「這你就想多了。那裡可是皇家禁地,你見過有人在宮裡頭對朝臣家眷不敬的麼?」
沈宓慢條斯理的,完了又道:「再說了。大家都還把你當孩子呢。不過說笑歸說笑,規矩松還規矩松,你也不能太過份,不能有事沒事就往人堆里跑,與小夥伴們去玩也成,就是不能沒有人跟隨。要是闖了禍,你母親要打你,我可遠水救不了近火。」
「知道了!」沈雁白了他一眼。溜下凳子來。
收拾了兩三天,終於就到了九月十六。
各路人馬須得全部於承天門集合,然後排好次序整隊出發。而命婦們則還要提前進宮,與淑妃及一眾隨侍的嬪妃一道先給太后與皇后請了安之後,才能乘輦出宮加入出行隊伍。
沈雁從來沒實地參與過這樣的陣仗。心情有些激動,但因為沒什麼人值得她緊張。一路上看看窗外風景,聽聽將士們的交談聲,也十分放鬆。
寅時三刻承天門下鳴完禮炮,隊伍就迤邐前行,走在最前方的是皇家儀仗與神機營的將士,隨後是皇帝與嬪妃們,侍衛隨侍其中,百官緊隨其後,而後是命婦家眷,再後則是中軍營以及神樞營調來護駕的各一千將士。
沈雁今日裝扮仍是簡單,頭上插著兩枝數百粒米粒大小的珍珠蓮花兒,脖子上是赤金配金鑲翡翠的大項圈,身上是月白底起暗色纏枝並蒂蓮的雲錦緞裳,外罩著深紫色薄貂絨的披風,腳上一雙與衣裳同色的緞鞋,繡上雙色綴玉踢頭的紋飾,居然不但不寒酸,還顯得十分端莊貴氣。(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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