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 聽話

  她抬頭道:「龐阿虎手下如今有幾個人?」

  胭脂望著福娘,這些事向來都是福娘在處理的。福娘想了想道:「原先只有三個,如今應有五六個了。」

  「那好。」沈雁當即點頭:「你讓他帶著人守在我們家周圍,一旦看到有人出府去,都去跟一跟,若去的是尋常之地便不用理會,若是去的素日不怎麼去的地方,統統來報我!」

  沈觀裕善謀,他要挖坑害一個人,絕不會是隨隨便便地挖,這件事必然還會牽涉到別的人。韓稷既說宋寰今日必去尋柳亞澤,那麼沈觀裕的坑也必然會在今日之前顯露出來。她既然沒有更好的辦法,便只能讓龐阿虎去死守。

  下晌無話。

  傍晚時沈觀裕回到曜日堂,林泉也來回話。

  「宋寰下晌已經派了人去柳閣老府上遞拜貼,但柳閣老似乎並沒有回音。」

  更衣中的沈觀裕頓了一頓,轉過身來:「你確定是遞了拜帖?」

  「確定。」林泉頜首:「曹歐他們親耳聽到的,而且到如今為止,宋寰也仍然還在等待柳閣老的消息。」

  沈觀裕望了窗外片刻,重又結起衣紐,說道:「許是拜帖在柳府出了什麼差錯,柳亞澤與宋寰的父親有過些交情,縱然與宋寰差了一輩,他也沒有理由對他不加理會。」說完他面向林泉:「宋寰等不到拜帖,也必會在今夜去拜訪柳府,你如今已可將消息傳到楚王府去了。」

  林泉頜首,躬腰出去。

  沈觀裕望著門外暮色,目光在暗影下更顯出幾分莫測。

  熙月堂這邊,沈雁放下碗筷,龐阿虎就正好帶來了消息。

  「府上上房裡今兒分別有人去過順天府尹府上。戶部邢侍郎府上,最後是不久之前,府上的護院竟然去過楚王府上。而且奇怪的是,這兩名護院在出門之前,他們急匆匆地歸來,兄弟們打聽回來說,他們似乎是從東堤胡同那帶趕來。」

  龐阿虎曾經盯過東堤胡同,因而他張口就來。

  「楚王府!」

  沈雁瞬間被他的話弄怔愣了。府里的護院專職守家,輕易不會有差事派遣。而且她也沒聽華氏說要派人去東堤那邊辦什麼事,人肯定是沈觀裕派去的無疑了!而雖然還有人去過別的幾家,而且也都有文章可作,可那兩家加起來也不夠楚王府一家嫌疑大!

  沈觀裕讓人從宋宅所住的東堤胡同回來後即趕赴楚王府,難道說……

  她猛地打了個激靈,如果她猜的不錯,沈觀裕挖的坑便是讓宋寰去找柳亞澤這件事本身!如今楚王對一切干擾他動作的人絕不會有好態度,何況宋寰已有前科,眼看著事情將成,而宋寰竟然還跑到柳亞澤府上去聯合他再來壞事。楚王能忍得了?

  沈觀裕這也是在借刀殺人啊!

  而且這招真真用的不動聲色,宋寰在沈宓面前屢屢吃虧,必然心存不忿。他再成心順著他給皇帝吹耳邊風的事繼續撩撥,已然得罪了楚王的宋寰則只好順勢倒向鄭王,他這一上柳府去的事再讓楚王知道,宋寰要是還能在通政司呆得那麼安穩,那才真叫怪了!

  假如楚王成功破壞了宋寰與柳亞澤的聯合,宋寰必然兩頭受氣,皇后和楚王兩邊他都討不著好。

  而假如楚王沒破壞成功,那麼他便可助鄭王搶回五城營。五城營從皇后手上落到鄭王手上,這樣雖然不能把宋寰如何,但是等到鄭王出宮開府,這龐定北便就成了鄭王的人,皇后與鄭王必然因此產生矛盾……

  由此可見,當初他提議由龐定北擔任總指揮使一事時,就已經是個陷阱了!

  她真是不得不佩服他的謀慮,早就知道皇后暗中指揮劉儼去拉攏沈宓之事曝露後。他不會再死心踏地幫著她,何況又發生了淨水庵這一事,雖然劉儼這番作死皇后應該不知情,可終歸都是一丘之貉,皇后其心可誅。那麼即使死了個劉儼,日後也還會有李儼、王儼!

  可皇后卻還以為死死抓住了沈觀裕的命脈。以為他不敢有別的想法,卻不知,她與鄭王的關係就是最大的空門!

  沈觀裕的想法是不錯,但是想到這裡她卻又輕鬆不起來。

  她是完全不反對老爺子出手治治這幫傢伙的,但是龐定北落敗,沈觀裕在皇后面前就無法交差,縱然他擁護的人改成了鄭王,可是眼下鄭王一樣被皇后捏在手裡,到時候皇后無論如何也會給點苦頭他吃吧?要不然她日後又如何馭下?

  她固然相信沈觀裕在行事之初就已經想好了退路,就算皇后問罪他也會想辦法保全家人。

  可是明知道他會因此承受不堪的後果,她又怎還能袖手旁觀?說到底沈觀裕會設下這個局,也是不忿宋寰挑動皇帝來為難沈宓,作為沈宓的女兒,她又怎忍心眼睜睜看著沈觀裕替沈宓默默承受著這些?

  既然大家的目標都不是不希望皇后撈著好處,那麼她就此插插手也算順理成章了。

  揪著絹子在簾櫳下立了片刻,她忽然轉了身,說道:「我要出府去,去讓龐阿虎安排一下。」

  「出府?」

  胭脂與福娘同時驚呼。天都黑了,她一個千金小姐怎麼能說出府就出府?而且聽她的意思還並不想驚動府里的人,這種事她們怎麼能幹?何況淨水案那事過了並沒有多久!

  沈雁看她們不動,遂說道:「我非出去不可。

  「你讓龐阿虎在外雇輛馬車,然後他們幾個跟著我便是。然後你讓人先去華府跟舅舅偷偷打聲招呼,讓他暗中派幾個護院伴我去趟桂子胡同,就說我想溜上街去玩玩。另外,」她頓了下,「再去送個信到魏國公府,就說楚王應該也知道了這件事。但他最好還是去通知一下他。」

  沈觀裕派人前去楚王府,必然是為了報訊給楚王,讓他前來見證宋寰是如何當皇后的走狗的,他固然會要求手下仔細行事,可是趙家人個個疑心病重,這麼機密的事情楚王縱使當場不會多想,事後也會起疑,若是讓他順藤摸瓜摸出點什麼來,那顯然十分不利。

  而如果韓稷親自上楚王府去通知。那麼楚王必然會忽略掉道聽途說的這層,沈家的安全性顯然就更高了一層。

  胭脂她們無法反駁沈雁的話,因為她說起這些簡直如同換了一個人。當下幾個人商量了一下行事步驟,沒片刻,福娘便就伴著沈雁輕鬆地躲過了門房的耳目出了來。

  要溜出門倒是容易的,就是難在出門無人護行。

  自己手上沒人總是不便,可眼下除了借用華家的人也並無辦法。華鈞成待她最好,見了面雖是把她嘮叨了一頓好久,但知道她坐不住愛溜達,倒是也沒說什麼別的。只派了府里拳腳最好最為機靈的四位護衛跟了她。

  宋寰早早地吃過晚飯,便就進了書房準備。

  送去柳家的拜帖並沒有回話,柳亞澤本就是御前紅人。如今已然升然內閣大臣,更是日理萬機,宋柳兩家雖是舊識,但卻並沒有建下什麼深的交情,宋寰又已是柳亞澤的晚輩,他不回復,也屬情理之中。

  但他不回復,宋寰卻不能因此退卻。

  這事必須要辦。且非辦成不可, 他整個下晌便在書房裡琢磨說服柳亞澤的說辭。他是進士出身,一身學識也是貨真價實,朝中大小臣工他也都打過交道,如何去接觸和說服一個人,他不是完全沒把握。

  八月新月半升上空,四面變得朦朧。他換了身織錦長袍,拿著馬鞭。出了府去。

  他這裡才出門,陶行賀群便就悄然跟上。

  而魏國公府這裡,劫個把人這樣的事情根本不在韓稷話下,本沒有打算出門的他一身中衣仰躺在藤椅上,翻一本兵書。

  猛一聽沈雁又傳話來說楚王也知道了這件事。當即他便從藤椅上坐起來,面呈驚疑之色。

  辛乙走過來:「少主是不是越發驚訝了。雁姑娘怎麼會知道這麼多的事?看起來就好像整個朝堂都她手掌心上握著似的?」

  韓稷抬眼望著他。

  他點了柱香,也凝眉回來道:「現如今不止是少主,就連我也覺得稀奇了。」

  韓稷站起來,赤腳走到窗前站定,如雕像般站立片刻,忽地又一陣風衝到屏風後穿起衣裳來。

  辛乙慢條斯理地走過去給他遞楚王府的禁牌,說道:「記得帶上這個,入夜之後若沒有禁牌,王府里是不會讓人進的。」

  韓稷走出來瞪了他一眼,就他能耐!偏知道他會這麼聽話地聽她差遣。

  他這裡前腳出了府,潛伏在暗處的顧頌三人便也就跟隨而上。

  但韓稷卻專門圍著城裡幾條大街兜圈子,而且還專找人多的地方走,如此繞了兩圈下來,竟已然不見了人影!

  「他這是在幹什麼?」薛亭全然摸不著頭腦。「難不成他發現我們在跟蹤?」

  「我看不像。」董慢凝眉道,「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停頓,而是很熟稔地往前走,感覺像是很慣於這麼做似的,我看他平日這樣應是做慣了。難道他常被人跟蹤?」

  顧頌也覺得奇了,「他又沒做什麼別的事,為什麼會經常被人跟蹤。」

  薛董二人頓時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可是一個人會在下意識里使用著這麼高明的避開跟蹤的手法,一定是經常有秘密行動的。

  正比如那次在火場裡,他為什麼會剛剛好那麼巧趕到救下沈雁?

  顧頌忽然覺得一向自以為很了解的韓稷,開始變得面容迷朦起來。

  「現在怎麼辦?」董慢問。

  薛停啐了口:「怎麼辦,當然是撲到宋府去!」(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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