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負責

  他心心念念要相守一輩子的人,竟然最終死在他的手下!

  滿天空都充斥著他的嘶吼,那樣不甘,那樣懊悔。

  沈雁翻倒在地下,十指緊摳著底下的泥,一雙眼睜得雪亮望著瞬間已近在咫尺的這張臉,腦海里如同刷過了白灰的牆壁一樣空無一物。

  她大概真的只能等死了。她想。

  就在她將要閉眼之時,突然間,一道寒光如銀練般從她眼前閃過!

  頓時 ,眼見著已落在左肩的大刀就像是劈到了鋼板一樣彈開,然後一個人像撈柴禾似的將她撈起,執劍的那隻手又以讓人來不及思慮的速度飛快上揚,兩枝暗箭被劈飛在廢墟里,緊接著又有另外兩個人如同羽燕般平平掠向暗箭飛來的牆頭!

  因著大刀的反彈之勢而被彈退了十來的顧頌,望著蜷縮在那道絳紫身影胸前的她,忽然如同被抽去了全身筋骨般跪在地下,額上的汗如同瀑布,而他身子也在隨風顫抖。

  「韓稷?!」

  沈雁最快恢復心神,面前這人皺著眉頭眼神陰狠地瞪著她的人不是韓稷又會是誰?才從生死線上還魂,看到這張不耐煩的臭臉她卻莫明覺得心安。

  「你能來真是太好了!」她有些抑制不住激動的說道,要知道他再晚來一點點,她今日便也已然做了顧頌刀下的冤魂!眼下她哪裡還顧得上挑剔來救她的人是誰,只要能保住她的命,一切都可以過後再說!

  韓稷瞥了眼她,不由分說將她打橫撈起,趁著濃煙幾個縱步掠出牆頭。

  牆下四面都被人包圍著,因著火勢太大。周邊的人們怕被蔓延,正在不斷地往庵里抬水。他停在牆下,先解下身上的外袍將她渾身裹住,然後重新將她抱起,並把的頭臉埋在自己胸膛前,一連串動作做下來一氣呵成不帶絲毫停頓。

  很快沈雁就聽見他帶著自己掠下了牆頭,並快速地向前飛奔,耳邊除了呼呼的風聲便是各種嘈雜喧鬧的聲音。而沒片刻這聲音又漸遠去了,周圍變得安靜。而他也終於停下來,將她放穩在地上。

  沈雁一把掀開頭上他的衣服,順眼看看四處,兩腳立時一軟跌坐在地下,埋頭喘著氣來!

  去它的規矩去它的儀態!眼下哪裡還有什麼比活命更重要?

  先前在火場裡她不是不害怕,只是咬緊了牙關死命撐著,到後來顧頌再把她那麼一嚇,更是把她渾身力氣都給嚇沒了,她又不是神,眼下這個時候要是還能顧及什麼形象那她簡直不是人了!前世里雖然死過一回。可那屬於自然死亡,哪裡有過這麼兇險?

  眼下她只覺得她三輩子的驚險都在今兒夜裡讓她全領略遍了!

  老天爺果然厚愛她,就是讓她多活一次也不忘捉她來練練膽量!

  韓稷看她渾然不顧坐在地上的模樣。卻是忍不住冷笑起來:「平時不是挺得瑟嗎?還以為真有多能耐,怎麼,也有混到這麼慘的時候?」真是難得啊,平時張牙舞爪洋洋得意,眼下看到她這麼狼狽的樣子,他怎麼就那麼開心解恨。

  沈雁抬起頭來,射過去一記眼刀。

  不過現在不是鬥嘴皮子的時候,她渾身跟散了架似的。太需要休息了。

  遠處依然還有嘈雜的聲音傳來,但是很明顯已經遠離她的安全範圍。她撫撫胸口,然後抬起尚算乾淨的一隻衣袖抹了抹臉。那盆血一潑下來,直把她面目遮去了大半,也難怪顧頌會認不出她,也不知道那小子現在怎麼樣?

  韓稷不知從哪裡拿來個葫蘆丟給她。「喝吧!」省得渴死了又算到他頭上。

  葫蘆打在她膝蓋上,她終於忍不住瞪起眼來:「你輕點會死。」

  韓稷聳肩肩攤了攤手,依著樹根坐下。想想他這麼久以來在她面前所受的那些窩囊氣,今兒要不一次性討回來,那真是對不起他這趟出馬。

  沈雁眼著他,接過來喝了兩口,然後將剩下的水拿來洗臉。

  她尚且驚魂未定。實在需要做些事情來平定心緒。

  月色下她簡單洗過的臉有些蒼白,看得出來剛才的確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韓稷望了她片刻。抽出銜在嘴角的一根草尖,說道:「顧頌可不是真心想傷你,你若是要怪他,那就太沒腦子了。」

  「你以為我是你!」沈雁沒好氣地瞪他。

  知道他救了她,可就不能謙遜點麼?

  她抬頭看了看四下,他們所處的位置是條清幽的小胡同,不知道大夥是去了放燈還是去了淨水庵圍觀,周圍竟沒有一個人行走。

  這樣的安靜與方才的驚險簡直有如兩個世界。

  她長舒了一口氣,又抻了抻身子。

  然後把空葫蘆丟回去:「你的大恩大德我會記著,但這不代表你可以隨意侮辱我,我不就是差在沒武功嗎?我要是會武功,這大周朝還能有你的用武之地?」人賤真是沒藥醫,好不容易想忍著對他客氣點兒,他一開口這心情便立刻煙消雲散了。

  韓稷臉色頓時已比她身上衣裳的顏色好不了多少:「那看來我是多事了,再見。」

  說完他站起來,扭身就走。

  沈雁見他真走,連忙跳起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怎麼能就這麼走!沈弋她們還在淨水庵,你至少幫我把她們救出來啊!還有這場火肯定是被人故意放的,肯定是衝著我來的,你身為男人,至少要前面負責我安全到底吧!」

  韓稷瞪著她:「關我屁事!」

  「怎麼會不關你的事?」沈雁理直氣壯地:「君子宜有始有終,你把我從淨水庵帶出來,就這麼丟在這裡,萬一心懷不軌的宵小路過輕薄了我,你難道沒有責任嗎?再說了,你把我保護到底,回頭當別人知道你做了這樣的義舉,你臉上不覺得光彩嗎?」

  韓稷目光落在她那仍有著明顯污跡的的臉上,冷冷道:「世間男人莫非瞎了眼,會輕薄你?」

  「你怎麼能這麼昧著良心說話?至少我洗洗之後還是很漂亮的。」沈雁往臉上抹了一把,然後抬起臉來:「你看,雖不算傾國傾城,至少眉清目秀吧?我還是很招人喜歡的。」

  韓稷齒冷地望著她:「真不要臉。」

  但卻沒再往前走了。

  只要他不丟下她,任他說啥都沒關係。沈雁試著放了手,覷他道:「說說你怎麼會在這裡?」

  韓稷沒好氣:「當然是路過。難不成你以為我是特地來救你的?」

  路過?沈雁狐疑地望著他,但他這張臭臉委實不怎麼好看,遂又止住了往下問的念頭。她略略回想了一下經過,遂立刻又抬起頭來,說道:「你還是快幫我去把沈弋她們也帶出來吧,萬一她們讓人看見那可大大不妙!」

  這雖然是場意外,可若讓人看見沈家兩位小姐這般形容不整,那麼京師的口水不消一日就能把沈家給湮滅,她跟沈弋的閨譽也會被毀得一乾二淨!眼下她出來了,那麼沈弋也得出來,否則往後沈觀裕與沈宓恐怕都要被人指破背皮!

  為了防止他再次拔腿就走,她一步跳到了前面,擋住了去路。

  韓稷瞥著使喚起他來如同吃大白菜般張口就來的她,心裡那股無名之火又噌噌地躥上來了。他真是吃飽了撐的,早就知道這是個大麻煩,他偏還不知死活的跑過來,現在人家可不就把他當刀槍使得呼呼作響了?

  小丫頭片子能辦成什麼事?沒有他在,她連小命都保不住!使喚人跑腿倒是麻溜得緊。

  真不想理她。

  「韓將軍英明神武氣吞山河,乃我大周前後百年裡難得一見的英雄,這種事情沒有你根本沒有人能辦得到。所以你就乾脆再幫了我這個忙,讓我日後一起報答你唄?」沈雁見他不說話,又不肯挪窩,遂乖覺地把語氣放軟了。

  她小臉微抬,雖然滿是污漬,卻也抹不去那雙杏仁大眼裡的明亮。

  韓稷撇開臉,簡直連一眼都看不下去了。

  從來沒見過這種擺明了占人便宜還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人,她是牛變的吧?臉皮這麼厚。

  不過算了,大人不計小人過,為難個小丫頭片子也算不得什麼英雄好漢。再說他來都來了,難道還能真撇下她不管不成?她陰險得很,若是不成全她,回頭若是又像戲社裡那回一般,暗地裡又給他使個什麼絆子壞了他的事,那才叫得不償失。

  想到這裡他冷冽地瞪了她一眼,陰著臉道:「你四叔已經找到了她們,我到達的時候已經帶出去了,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罷!到底為什麼會遇火,又為什麼會被顧頌殺,你也不想想?我就沒見過哪個大家閨秀像你這麼會惹禍的!」

  「你怎麼知道我沒想?」沈雁立時凝眉瞪了他一眼。

  聽說沈宣已經找到了沈弋她們,她先自鬆了口氣。

  既然沈宣已經找到了她們,他們那邊自然無須顧慮了,沈宣也一定會第一時間把沈弋和陳氏帶走,然後處理好所有手尾。至於她的下落,顧頌剛才應該已經認出她來,有他在,大家也不至於會慌張到不知所措。(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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