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有角為龍

  深淵裡火光沖天,赤紅色的火焰點燃了所有的靈氣。

  到處都炙熱無比,我衝下深淵渾身已經濕透,等到了出口,我衣服都著火了!

  太熱了,陰蛇的火焰實在可怖。

  我接連打出三道五行水符,兩道護住神光和心脈,一道直接吞了,然後金光護體,輔以修羅體術,猛地撞了出去!

  瞬間,火浪襲來,我沖入了火海之中。

  這是何等可怕的火海啊?偌大一個深淵底部全是流淌的紅色「岩漿」,它們原本是最旺盛的靈氣,但被點燃後化作了類似岩漿一樣的液體。

  岩漿覆蓋了整個地面,淹沒了我的膝蓋!

  我渾身劇痛,若不是反應及時護住了頭髮,恐怕立刻就會頭頂著火。

  我金剛法相已經開啟到了最大,整個人仿佛鍍上了一層金粉,但依然無法隔絕熱量—陰蛇的火焰不是明火,是陰火,理論上是燒不死活人的。

  但陰火點燃了靈氣,靈氣著火,可以看做是明火,而且如此旺盛,會引燃活人的陰氣,進而把活人的血肉之氣、陽氣也點燃,人會被活生生烤熟!

  我沒有時間理會疼痛,更不能停下,瘋狂衝進火海,踩著岩漿前進!

  前方的五彩火焰中,隱約可見一頭龐大的魂體巨獸,正是大金。

  它躺在岩漿里,虛弱地喘著氣,肚皮一鼓一鼓的,一雙小眼睛無神地睜著,脖子上的大窟窿在冒邪氣。

  它不僅被岩漿包圍了,更是被陰蛇的邪氣侵體,遭受了重創。

  「大金!」我大喊一聲,快步撲過去,感覺雙腿已經燒得沒有知覺了。

  大金雙眼一眨,終於有了點精神。

  它看見我挪來,竟是奮起了最後的力氣朝我一滾,接著用腦袋把我一拱,讓我坐在了它的背上。

  它還沒有被岩漿完全淹沒,我坐在它背上脫離了岩漿,四周的火海暫時破不開我的金剛法相。

  我又感動又心痛,沒想到大金這個時候還要護著我。

  我趕忙取出它的本體,一隻小小的金蠶蠱。

  「大金,回來!」我大聲叫道,可大金實在太虛弱了,根本回不到本體中。

  而火海上空,咔嚓咔嚓的聲音傳來,那是黑蛇又開始蛻皮了!

  現在無人打擾,黑蛇在慕容海的幫助下,暢快地蛻皮!我甚至看到了掉下來的蛇皮碎片,被火焰燒成了灰燼。

  用不了多久,黑蛇就會化作邪龍,屆時誰也無力回天。

  但我無暇理會了,也沒有餘力去阻止,我現在只想救大金。

  「大金振作點,快回你的身體!」我再次叫道,一邊拍大金的腦袋,一邊取出了養鬼盒。

  我直接將大金的蠱體放入養鬼盒中,盼望出現奇蹟,畢竟它的二變就是在養鬼盒裡完成的。

  然而毫無反應,養鬼盒死氣沉沉的。

  我又急又慌,只得將金蠶蠱放在手心,匯入四層太清氣,嘗試喚回魂體。

  金蠶蠱身體亮了一下,但大金依然沒有動彈,它艱難地喘著氣,肥胖的身軀開始著火了!

  我大驚失色,大金著火,說明它已經無比虛弱了,連火焰都抵擋不了。

  「大金!」我咬牙,抱住它的脖子,身上的金光蔓向它全身。

  它實在太大了,我的金剛法相一旦蔓延就會變薄,頃刻間我後背通紅一片,被火焰灼傷了。

  但我沒有收回金光,忍住痛苦,用金光覆蓋大金全身。

  它身上的火焰又熄滅了,而它低低地叫了一聲,無神的雙眼裡落出淚來。

  我心頭大顫,知道它在跟我道別,它預感到自己要死了。

  我心裡甚至有個聲音,大金在讓我快跑,不要管它了。

  我哪裡能不管?這是我的金蠶,是跟我同體共生的夥伴!

  我早已習慣它的存在了,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放棄它。

  「大金,再堅持一下!」我嘶啞道,喉嚨乾澀劇痛,說話都在冒煙,而後背已經著火,血肉之氣被點燃了。

  我的背脊焦黑一片。

  我若再不走,不消兩分鐘就會被燒成灰燼。

  大金感知到了我的狀態,奮力昂頭,嘴巴里發出哀鳴聲,讓我快走。

  我搖頭,猛地一點自己眉心,頃刻間太清化鬼,我只有最後的辦法了。

  用我李家的太清禁術,將我的命和金蠶的命鎖在一起!

  太清鎖命,命體共生,不分你我!

  這種禁術一般用於給將死之人延壽,比如一個青年人跟一個老年人鎖命,那麼兩人的壽命將平分,老人能活多幾十年,青年也會活少幾十年。

  可一旦任何一方突然死亡,另一方也必定暴斃!

  此刻大金即將死亡,我跟它鎖命,若無法救回它,我也會當場斃命!

  但我顧不得那麼多了,雙手緊緊抱住它的脖子,雙目閉上,放空腦海,不去想什麼火焰什麼邪龍。

  我全身都化陰,人如陰鬼,太清氣沖入神光,又沖入大金的腦袋,讓我的神光跟它的腦袋相連,搭起了一座生命橋樑!

  這是極度痛苦的,我險些當場暈厥,而神光震盪,三魂七魄都近乎消散!

  大金也十分痛苦,但它沒有動彈,它若動彈,我可能直接神光破碎,變成植物人。

  大金,忍住!

  我在心裡喊道,太清氣宛如河流,在我的神光和大金的腦袋間流淌著,僅僅半分鐘,太清氣已經變成了黑白色,一黑一白,代表世間萬物,也代表著陰陽氣,更代表著生命!

  四周的火焰突然避開了我們,我李家的太清鎖命禁術,引發了空間震顫,火焰被震開了。

  這是十分詭異的,我也是第一次用太清禁術,雖然禁術使用方法簡單,但具體會引發什麼我不得而知。

  我對外界一概不理,只顧著連通我和大金的生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腦海一松,感覺身體有了什麼變化,但又說不出來。

  睜眼一看,四周依然是旺盛的火焰,靈氣火海還在焚燒,時間最多過去了三分鐘!

  我低頭看大金,不由大驚失色,因為大金僵硬地趴著,眼睛已經閉上了,生機全無!

  「大金!」我近乎咆哮,但話出口才發現發不出聲音,喉嚨已經被燒乾了,整個人大部分部位都燒焦了!

  劇痛襲來,我這才發現金剛法相已經破了,我的手腳、軀體都在焚燒,我成了半個火人。

  但忍痛大叫金蠶,可它動也不動,毫無聲息。

  鎖命禁術失敗了!

  我禁不住落下淚來,腦子徹底亂了,已經想不到任何東西。

  而此時,火海上空,一聲邪惡的龍吟響起,如群山爆裂,似驚濤拍岸,震動了整個地下空間!

  陽關風水局的靈氣循環直接被震斷了,隨時可能爆炸,長寧街就徹底毀了。

  我心臟一抖,知道黑蛇蛻變成功了,它完全蛻了皮。

  「哈哈哈,蛟,我的蛟!」慕容海的狂笑傳了下來,無比的激動興奮。

  而黑蛇再次咆哮,邪惡之中夾雜著無盡威嚴,我感覺天地都晃動了起來,可怕的邪氣衝破了火海,火焰四散,甚至大部分直接熄滅了。

  這是何等可怕的龍吟—黑蛇朝著火海一聲咆哮,將火焰都吼滅了!

  我艱難抬頭,看見了黑蛇,準確來說是一條黑蛟,渾身漆黑,長滿鱗片,雖然鱗片很薄,但的確是鱗片。

  黑蛟昂著頭顱,載著慕容海,有睥睨天下之姿!

  「咦,你還沒死?」慕容海這時發現了我,笑眯眯地從青布袋裡取出一本書,接著抽出一張符紙朝我一拋。

  那符飛過來,貼在了我背上,我不受控制地飄了起來。

  慕容海朝我一揮手,我就緩緩飄向他。

  這是飛行符,也是罕見的高級符籙。

  我渾身痛得麻木了,一邊飄著一邊低頭看著大金,它依然沒有動靜,身體也早已燒焦了,哪裡還有以前憨態可掬的可愛樣子?

  「大金……」我微弱道,眼淚往下面滴。

  「嘖嘖,真是感人啊。」慕容海開口,我已經飄到了他面前,他伸手一捏我喉嚨,將我提著。

  「我早就讓你走了,你為什麼不聽呢?不過也好,我想跟你分享我的喜悅,你看,這是蛟!」慕容海興奮地撫摸黑蛟的頭顱。

  我閉著眼一動不動,慕容海愉悅地嘆氣:「今生能煉出蛟,也無憾了。可惜不是龍,不過無所謂,龍只存在於傳說中,我本就不認為黑蛇會化龍……」

  他自顧自話,說完了手一松,我當即落下。

  黑蛟張口把我咬住,仿佛得到了戰利品一樣興奮,隨即又發怒地晃我,似乎很生氣。

  「好了好了別生氣,這只是你的第一餐,先開胃啊。待會帶你出去吃,要多少吃多少。」慕容海笑著撫摸黑蛟的額頭。

  不過下一瞬,一道雷電劈下,劈在了慕容海的斗笠上,他本身紋絲不動。

  「慕容海,放了李哥!」卻是王東站在懸崖邊釋放雷符,周舒桐也站在旁邊,紅著眼睛看我。

  「哈哈哈,有意思,還敢回來?」慕容海負手,掃視著王東和周舒桐,然後猛地爆喝:「黑蛟,吃!」

  黑蛟發出亢奮的叫聲,把我往天上一甩,等我落下的時候,它張開大嘴,準備來個一步到胃!

  「李哥!」王東驚叫,幾乎同時下方尚未完全熄滅的火海中響起了一聲純正的龍吟,令得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黑蛟也渾身一顫,低頭看向火海,任由我墜落。

  我模模糊糊間已經分不清什麼情況了,只想好好睡一覺。

  身體快速墜落,我以為要摔死了,不料落在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身上,隨即快速升空。

  我聽到了驚呼,王東在大叫:「臥槽,大胖龍!」

  「胖蠶飛起來了!」舒桐也在叫。

  而我迷糊間腦海一涼,眉心位置竟熠熠生輝,神光爍爍!

  一道金光從眉心蔓延向全身,覆蓋了我的所有傷口,令得我傷口瞬間發癢,這是在治癒。

  我不由清醒了,不可思議地看向身下,我竟趴在大金的背上,它焦黑的身軀上還殘留著火焰!

  大金活了!

  而且我有了奇妙的感覺,仿佛我就是大金,大金就是我。

  太清鎖命成功了!

  「讓人驚嘆,不愧是世間最強大的邪物,金蠶蠱的確非凡。」慕容海站在黑蛟的背上,輕輕鼓掌,「可惜,你的金蠶才二轉吧?二轉金蠶可是對付不了蛟的。」

  慕容海很淡定,抬起了手。

  黑蛟也昂起了頭,醞釀起了火焰,它喉嚨里的火焰幾乎是粘稠的,紅得發黑,十分駭人。

  大金扭頭看了我一眼,小眼睛滴溜溜地轉,很有靈氣,跟我打招呼呢。

  我歡喜不已,但此刻顧不得慶祝,忙拍它脖子:「快跑!」

  大金二轉,斷然不是蛟的對手,一個照面就會被燒死。

  然而大金不但不跑,還朝黑蛟嘶吼,甚至呸了一聲,挑釁味十足。

  黑蛟有蛟的尊嚴,它勃然大怒,猛地吸一口氣,然後怒吼噴火!

  火焰從它喉嚨里衝出,我已經嗅到了死亡的氣息,完了!

  但下一刻,大金爆吼,一道金色的氣浪從它口中衝出,跟黑蛟的火焰轟擊在一起!

  嘭!

  黑蛟才噴出的火焰竟然被轟回了腹中,反燒它的喉嚨、內臟。

  我看見黑蛟的肚子變得通紅,火焰在它體內肆虐。它痛得哀嚎不已,瘋狂翻滾,慕容海大驚失色,趕忙趴下,緊緊抓住黑蛟的鱗片,打出青光治療。

  黑蛟不虧是蛟,雖然遭此大難,但被慕容海一治療,再次昂頭衝上來,壓下了體內的傷。

  慕容海十分憤怒,一指大金:「給我吞了它!」

  受傷的蛟也不是二轉金蠶能對付的。

  黑蛟張口狂吼,聲音震得岩石滾落,王東和周舒桐趕緊趴了下來。

  我跟大金首當其衝,黑蛟就是吼我們的。我耳膜差點震破了,幸虧一身金光護體。

  而大金竟然不為所動,它把腦袋高高昂起,眼看憤怒的黑蛟衝過來了,忽地身體一震,竟是將一身焦黑的皮膚給震碎了!

  這一瞬,仿佛有神降臨,整個地下空間都被金光鋪滿了。

  我瞪大了眸子,傻乎乎地看著大金。

  大金震碎焦黑的皮膚,露出了金光燦燦的鱗片,從腦袋到尾巴,布滿了厚實鋒利的龍鱗,脖子上甚至有逆鱗。

  最讓人震驚的是它腦袋上的一隻角,一隻不過手臂粗細的角,長在它右腦殼上,顯得很滑稽。

  而大金得意洋洋,露出一種智商碾壓的興奮勁兒來—它尼瑪扮豬吃老虎,剛才在火海里已經三轉了,是三轉幼龍,連龍角都生出來了,故意來逗黑蛟的!

  我就說它怎麼突然死了,我都跟它鎖命了,我不死它也應該不會死的,敢情它在悶聲發大財,在龍穴火海里,於瀕死絕境中,藉助我的命,三轉了!

  我心肝震顫,人傻了,這混球金蠶!

  黑蛟也傻了,緊急剎車,渾身顫抖,將高傲的頭顱低下,瑟瑟發抖。

  慕容海最傻,他不可思議地看著長滿鱗片生出一角的大金,喃喃自語:「有角為龍,有角為龍……這世上竟然真的有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