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夠冷靜。

  向來都冷靜。

  那幾年沈璇畢業回國進入沈氏,聞澤厲跟她就一再交鋒，不談那些合作的，但凡有需要對峙的，這個女人一直都很冷靜。

  完全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外人有傳聞,沈璇像一台沒有感情的機器,她好像不會愛人,不會疼人，對於別人的情緒沒辦法感同身受,所以那些被她對付過的人對她的恨也少很多，人不能跟一台機器計較不是？

  聞澤厲看著她，一度懷疑沈璇回藍灣去找他那支視頻是不是真實存在。

  或許她並不是去尋他,只是回一趟別墅而已。

  他掐著沈璇的腰，帶入舞池,低聲道：「你身上的香味變了。」

  沈璇跟上他的腳步,兩個人緊貼在一起,能感受到他的肌肉,沈璇偏頭，聞了下自己身上的味道。

  她回道：「那就不跳了，回去洗澡。」

  她身上多了聶承用的那款香水味,融合在一起後,跟聞澤厲身上的香水味也就融合不了了。

  聞澤厲輕扯唇角,「跳，怎麼不跳，你跟他跳多久,我就跟你跳多久。」

  沈璇掀起眼眸看他。

  聞澤厲低著頭，俊朗的臉隱了一些在陰影里，看不到神情。沈璇指尖碰了下他耳垂,「你還在生氣？」

  聞澤厲挑眉，笑了笑，「沒有，你做什麼事情總有你自己的道理不是。」

  出發來海市之前，他已經讓她小心了，兩個人也交換了信息，她卻一到海市就把他給拋在腦後，連上遊輪都是跟聶承一起的，他這個男朋友當得挺有趣的。

  沈璇道：「沒有跟師兄來，我遲早也是要上這艘遊輪的。」

  劉總知道她來，今天是合約，明天可能是別的手段，怎麼都避免不了。今天受挫，明天就加倍討回來。

  商場上不可能一帆風順。沈璇經歷過很多，兩年前在緬甸談一個項目，被僱傭兵用槍抵著腦袋。

  她依舊面不改色完成了項目。

  即使後來父親不讓她再去這種地方，但是膽量都是慢慢練起來的。在國內再緊張，絕對不會比在國外危機。

  「對，你肯定得上，但是你上的時候沒有給我一言半語。」聞澤厲笑了聲，他摟著她的腰轉進了舞池中。

  樓上發出了哐哐噹噹的聲音，劉總辦砸了事情，他幕後的人也不會放過他，如今正在發火，但是樓下的人依然沉浸在娛樂中，包括一樓的幾個包廂，裡面全在玩□□。

  沈璇手搭在男人有力的手臂上，她沒有回他這句話。

  她沒有那個習慣。

  圈子轉到角落。

  光線少了很多，聞澤厲搭在她腰上的手往下一點兒，似托著她的臀那般，他也沒去在乎她有沒有回上一個話。

  只是低聲問道：「他摟了你那裡？這裡？還是這裡？」

  ……他的手隔著衣服像是要洗掉她身上的香味。

  沈璇擰眉，略微隔開他的手，「我沒注意。」

  聞澤厲用力按了回去，說：「那我就全部先抹遍。」

  說著，他把沈璇轉個身，按在牆壁上，低頭吻住她的後背，隔著衣服吻。沈璇冷著臉，「別跟只瘋狗似的。」

  吻停了。

  聞澤厲直起身子，雙手從身後按住她的兩隻手，偏頭在她臉頰吻著道：「沒錯，我確實是瘋狗。」

  沈璇就著這個姿勢，看著他。

  兩個人視線在這昏暗中交纏。

  女的有些不滿。

  男的看不出，面無表情。

  幾秒後，他堵住她嘴唇，親吻。一隻手順著撫摸上她的腹部，呼吸交換時，他貼著她嘴唇，「親戚來多久？」

  沈璇：「五天。」

  「挺久。」

  說完，聞澤厲鬆開沈璇，握著她的手腕，穿過人群，走向遊輪的大門。常雪站在門邊望著外面的風雨，搓著手臂，說：「好大的雨啊。」

  聞澤厲拿起一旁放著的黑色雨傘，打開了，攬著沈璇的腰走出大門。

  常雪見狀，趕緊拿了另外一把雨傘跟上。雨水沖刷著甲板，水往回流，海面晃蕩，天空離海面似乎很近。

  一輛快艇停在遊輪的出口。

  快艇里有零星點的橘色光，顧呈一身白色襯衫跟長褲，招手：「下來。」

  聞澤厲把雨傘遞給沈璇，隨後抱著沈璇的腰，踩著臨時搭建的□□，三兩下就下到快艇里，把沈璇推進船艙里。

  顧呈看到沈璇，伸手虛虛扶了一下，沈璇肩膀濕了點兒，她對顧呈說：「謝謝。」

  顧呈一笑：「沈總客氣了。」

  聞澤厲雨傘收了，也跟著鑽進來。常雪緊跟而來，沈璇伸手扶住常雪，顧呈接過常雪手裡的雨傘，關上。

  四個人進了船艙里。

  不一會兒，快艇的兩位師傅調了頭，往港口開去，這種天氣在海面上很不安全的，快艇速度又快。

  碰上風浪，常雪立即緊緊地抱住沈璇的手臂。

  沈璇身子往旁邊傾去一點兒，跌進聞澤厲的懷裡，聞澤厲看她一眼，摟住她的腰，一隻手握住扶手。

  沈璇拍拍常雪的手臂。

  快艇速度沒有減弱。

  一路抵達港口，有人在港口候著，拉住快艇抵住台階。

  此時台階上只停了一輛黑色的suv，車身被雨水刷得發亮。進了車裡，難免帶了濕氣，沈璇跟常雪坐在后座。

  常雪拍拍手臂，說：「好冷啊，這海市下雨怎麼是這個樣子，感覺風都灌進骨頭縫裡。」

  沈璇淡淡地道：「海市屬於南方城市。」

  顧呈啟動車子，說道：「這邊下雨天就跟冬天一樣冷。」

  常雪：「哦哦。」

  在副駕駛的聞澤厲卻沒吭聲，他把玩著手機，修長的手指轉動著黑色的手機。沈璇攏了下外套，看一眼副駕駛的男人，這才收回視線。

  車子啟動。

  沈璇的手機有了信號，滴滴滴地響起來。

  她拿出來看一眼。

  未接來電108個。

  其中有60個是聞澤厲打來的。

  另外48個是陳依，沈家，還有一些沈氏的員工跟其他的好友。

  微信更是爆滿。

  沈璇挑著微信回復，報平安。

  至於家裡人，直接回了電話，她看了眼窗外，低聲說：「沒什麼大事，就是手機沒電關機，以後會注意的。」

  沈霄全跟莫甜在那邊鬆一口氣。

  沈霄全想了下，「你手機很少關機的，這次怎麼會？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沈璇唇角勾了下，她淡淡地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明天回京都了再跟你說。」

  「好。」沈霄全應下。

  掛斷電話。

  沈璇翻看了微信。

  聞澤厲往她微信發了二十多條信息。

  【為什麼關機？】

  【你跟聶承一起？】

  【沈璇，你接電話。】

  【我到海市了！】

  【沈璇，你行。】

  她看著這些微信，又看一眼副駕駛上的男人。聞澤厲依舊玩著手機，他狹長的眼眸冷冷的，沈璇將手機放下。

  很快，抵達星灣酒店。

  星灣酒店是在cbd的中心圈，在下午兩點左右基本就滿房了。聞澤厲在海市有房子，下車後，他拉住沈璇的手往回拽，低頭看她：「收拾一下行李，你到我那邊去住。」

  這邊下雨天是真冷。

  沈璇此時也感受到了，尤其是在車裡有暖氣的加持下，下了車被風一吹就更冷了，她忍著打顫，看著他道：「我就不過去了，太冷，也折騰。」

  聞澤厲握著她手臂的手緊了緊。

  他就知道她不會妥協。

  他牙根輕輕磨了下，後笑了聲，「行，那你早點兒睡，泡個熱水澡。」

  沈璇點頭：「好。」

  她抽出手，並朝顧呈點頭示意。

  顧呈靠著車窗，笑了笑。

  沈璇轉身，任由常雪挽著手臂，走向電梯。

  電梯門合上後。

  大堂門外的車子還沒開。

  聞澤厲回身，看一眼顧呈。

  都是男人，顧呈今天意外地能感受到聞澤厲的心情，他說：「沈總跟別的女人不一樣，她身處那麼危險的環境，也依然可以淡定，跟這樣的女人戀愛是很辛苦的事情。」

  聞澤厲拆了塊薄荷糖，放進嘴裡，沒吭聲。

  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說：「開車。」

  顧呈看他一眼。

  有點訝異他那麼淡定。

  其實在沒得到沈璇具體位置之前，聞澤厲眉宇間的煩躁一眼可以看穿，顧呈也看到他一遍遍地撥打著沈璇的號碼，接著發微信。

  那是一種即將崩潰又硬生生繃著一根弦的情緒。

  如今，這情緒似乎被他壓住了。

  車子啟動。

  聞澤厲的手機在這時響起來。

  他點開。

  一條視頻出現在頁面上。

  是沈璇跟聶承跳舞的那條視頻。

  聞澤厲看了許久，隨後跟入了定一樣，在車子拐入他買下那套公寓的小區時，聞澤厲才順手把這條視頻轉給沈璇。

  進了電梯後，常雪才嘀咕道：「剛剛聞少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看啊。」

  沈璇攏了下外套，說：「他在生氣。」

  常雪：「聯繫不上你肯定是生氣的，但你也不是故意的啊。」

  電梯門開了，是六樓。沈璇沒吭聲，摸出房卡，走到603門外刷開，常雪看著沈璇進了房裡，她才刷開自己的房門進去。

  沈璇進去後，先開了暖氣，一下子就舒服很多，她坐在沙發上，第一件事就是先處理電腦里堆積是郵件。

  第二件事就是調出普銀集團的所有資料，以及他們最近的財務流水。

  因為她是股東，所以能拿到這個。

  第三件事就是聯繫沈氏的人調查劉總這個人。

  等忙完，沈璇才拿著手機走向浴室，一邊看手機，一邊準備洗頭洗澡。而這時就看到聞澤厲最後發來的那條視頻。

  他什麼話都沒說。

  只發這個過來。

  沈璇看了幾眼，刪除了這段視頻。

  接著把手機放在桌面上，打開花灑。熱水從上頭沖刷而下來，一下子就把身上的冷氣沖得乾乾淨淨，沈璇覺得溫暖多了，大約半個小時後，沈璇穿上睡衣，順便把頭髮包起來，赤腳走出浴室，外頭雨還沒停，全落在窗戶上。

  淅淅瀝瀝。

  噼里啪啦。

  沈璇剛走出房門，這時，鈴聲響起。

  沈璇頓了下，擦了擦額頭的水珠走過去，拉開門。

  門外撲面而來一股水汽，沈璇看到聞澤厲時，愣了下，正想說話，下一秒，看到他那一身濕透的樣子。

  又愣了。

  「你....」

  聞澤厲冷笑了聲，他低頭問道：「你這個人有沒有心的？」

  有沒有心的？

  隨著這話，他鼻樑上有水珠往下滴，砸落在地面上，有些順著沒入他的衣領，一看就是冒著雨水過來。

  沈璇擰眉，抓住他的手臂，「你進來換套衣服。」

  「不用。」聞澤厲甩開她的手。

  沈璇的手被甩開了。

  她安靜地看著他。

  聞澤厲舉著手機，說道：「我給你打了六十個電話，二十條微信，外加那條視頻，你無動於衷，你給那麼多人回電話，唯獨對我隻字片語都沒有，沈璇，你真的好厲害。」

  說完。

  他把那手機扔在垃圾桶里，哐地一聲，在走廊里非常明顯。沈璇還側眼，看了下那垃圾桶，她後退一步，下一秒，下巴被人抬起來。

  「你是不是不知道談戀愛需要有來有往？」聞澤厲冷著嗓音反問。

  頭上的毛巾掉在地上，頭髮披散下來，全是水。

  沈璇漂亮的臉蛋被水珠飛快地划過，那一刻，她看起來是有點柔軟的，可惜下一秒，她撥開聞澤厲的手。

  「我不知道。」她說，「只有你聞澤厲知道，畢竟你談過六年戀愛，可我沈璇沒有。」

  聞澤厲臉色巨變。

  許久。

  他拽過她的手臂，按到跟前，「過不去了是吧？」

  「過去那些事情過不去了是吧？」

  沈璇擰眉：「是你自己提起來的。」

  聞澤厲咬著牙，抵著她額頭，眼眶帶著淚水，「沈璇，你這人沒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