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官上任

  韋縣丞抱拳行了一禮道:「卑職韋樂安,乃牧北縣丞,見過上官。」

  於非也抱拳道:「原來是韋縣丞,勞煩諸位久等了。」

  前世於非也是應酬場上的老手,應付這些官員自然不在話下。

  眾人熱情的寒暄幾句,都互相通報了姓名,如今縣衙暫由縣丞這位二把手把持,那位站在人群中如鐵塔一般壯碩的年輕縣尉名叫陳明州,而另一個典吏名叫呂遜。

  韋縣丞見時間不早了,就笑著道:「我等已在醉仙樓安排了酒宴,就等於大人了。」

  於非目光看向了曾岳,見後者點頭這才笑著答應。

  眾人在韋縣丞的帶領下,登上了醉仙樓的雅間,進門的時候曾岳對一旁的孫關使了個眼色,後者點點頭站在了門口。

  望著充滿雅意的古韻房間於非一時間有些恍惚,前幾天自己提著魚路過,只是好奇的往裡面望了一眼,就被店小二趕了出去,而眼下竟然堂而皇之的進了雅間,就連醉仙樓的胖老闆都面帶謙卑的在旁作陪。

  聽韋縣丞介紹,這楊掌柜本名,楊子樂,經營這醉仙樓已經二十多年了,而這醉仙樓的名聲也是牧北城中數一數二的存在。

  分主次坐定,韋縣丞笑望著醉仙樓的胖老闆道:「楊掌柜,準備的那道菜可備齊了?」

  楊掌柜聞言神色一滯,圓乎乎的胖臉上滿是尷尬之色。

  韋縣丞察覺到楊掌柜臉色不對,臉色不禁一沉,板著臉問道:「不會還沒準備妥當吧?」

  楊掌柜見這麼多官老爺看過來,額頭不禁滲出冷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韋縣丞見他這樣,頓時覺得有些丟面子,瞪著胖掌柜道:「有話就說,當著縣令大人的面有什麼不能說的?」

  那胖掌柜見都這麼說了,也知道瞞不下去了,一咬牙道:「那道菜被靖王府的人要走了。」

  眾人聞言,臉色都是一變,韋縣丞臉色先是一白,隨即訕訕一笑,指著那楊掌柜笑罵道:「你這人也是,靖王府要走了就直說嘛,郡主娘娘為國操勞,我等禮應奉上才是。」

  聽他們提到郡主,於非便想到前日在城外見到的明艷女子,不禁心中好奇,便疑惑的問道:「韋縣丞說的是哪位郡主?」

  韋縣丞連忙道:「大人想必知道靖王殿下吧?正是靖王殿下之女,策北郡主。」

  「就是鎮守鎮北關的那位?」

  「正是……」

  見縣令大人對這個感興趣,韋縣丞便打開了話匣:「說起策北郡主,那真當的起巾幗不讓鬚眉,陳縣尉曾經就在郡主麾下聽令,不妨說來給於大人聽聽。」

  一直沉默寡言的縣尉陳明洲點點頭,憨厚的臉龐帶著傾佩道:「策北郡主是卑職平生最佩服之人,曾用五千騎兵大破韃子軍五萬之眾,把韃子擋在鎮北關在不得寸進,若不是郡主,恐怕我大乾僅剩的半壁江山也要拱手讓人了。」

  提到江山陷落,在座的或真心或假意,都是一副扼腕嘆息的表情。

  韋縣丞更是一錘桌子嘆道:「想我大乾三百年基業,竟被韃子奪得大半,真是可悲!可恨!也不知何時才能收復江山,一雪前恥。」

  一旁的呂典吏連忙勸慰道:「各位同僚也不必如此悲觀,如今聖上正值少年,總有一天定能驅逐韃虜,復我舊山河。」

  以前去客棧買酒的時候,於非倒是聽說過這些事情,這個世界似乎和前世有所不同,他所處的朝代國號為乾,鼎盛時期國土遼闊猶如前世盛唐,如今被韃子奪走了一半,形勢倒是有些類似南宋時期。

  幾個人拍了一陣皇帝馬屁,很快話題就移到了風月樓的花魁身上,畢竟先前那個話題太過沉重,恐縣令大人不喜。

  一旁的楊掌柜見氣氛輕鬆,幾位大人也聊的差不多了,便開口道:「這次是小人的錯,小人已經囑咐後廚,讓他們好好做,務必讓諸位大人滿意。」

  韋縣丞放下青花茶碗點點頭,對於非道:「想必大人也餓了,那就上菜吧?」

  見於非點頭,楊掌柜這才起身拍了拍手,對門外等候多時的小司道:「上菜吧。」

  負責上菜的店小二魚貫而入,製作精細的菜餚很快就擺滿了一桌,有葷有素,頗為豐盛。

  楊掌柜指著一道菜道:「大人請看,此菜名叫高升排骨,乃是用足月乳豬,取其裡脊,配上醉仙樓秘制配方烹烤而成,入口軟爛甜香,是醉仙樓的招牌菜之一,諸位大人嘗嘗。」

  韋縣丞恭敬的遞上筷子,道:「於大人先動筷。」

  於非點點頭也不跟他們客氣,夾了一塊賣相誘人的裡脊放進嘴裡,咀嚼幾下只覺得骨肉分明外焦里嫩,味道的確不錯,不禁點點頭贊道:「果然不錯,楊掌柜有心了。」

  被縣令大人這麼一夸,楊掌柜只覺得身上的骨頭都輕了二兩,連忙道:「大人謬讚了。」獻寶似的把剩下的菜報了名字,什麼花開富貴、步步高升、魚躍龍門啊不一而足,一旁的韋縣丞都不禁哈哈大笑,指著楊掌柜笑罵道:「楊掌柜有此等文采,可有科舉之意?」

  楊掌柜圓乎乎的臉上不禁老臉一紅,訕訕一笑道:「大人莫要取笑小人了,小人哪有那個本事?」說著端起酒杯站起身道:「招待不周,小人先敬各位大人一杯,算是賠罪。」

  眾人倒也很給面子,紛紛端起酒杯喝了起來。

  幾杯酒下肚,氣氛不禁更加火熱,又開始一一起身給縣令大人敬酒,於非只是抿一口做做樣子,韋縣丞等人則是杯來即干,對外聲稱師爺的曾岳就不能推脫了,隨著酒一杯杯下肚,漸漸也覺得頭昏眼漲,不過他也不敢太過放鬆警覺,始終保持著一絲清明。

  一頓飯吃了一個時辰,為了讓縣令大人盡興,韋縣丞又提議去青樓,於非對這古代的青樓倒是挺好奇的,不過見曾岳在一旁使眼色,也只好作罷,以不勝酒力為由拒絕。

  韋縣丞見縣令大人不去也不好強求,便和一行人送於非回衙門,把搖搖晃晃的於非交到衙役手中之後,就告辭離去。

  曾岳身為師爺自然也住在縣衙,和幾個衙役把於非架到後院的房門前,讓那幾個衙役退下去後,扶著於非進了房間,見四下無人便提醒道:「明日要去城隍廟中祭拜,別忘了。」

  於非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似乎是醉的不輕,曾岳心中鄙夷,這真是土包子進城沒見過世面,見到好酒就猛喝。

  曾岳望著醉的不省人事的於非搖了搖頭,緩緩退出了房間。

  門剛關上,於非就從床上坐了起來,打量著這個房間,雖然房間不大,但總歸是縣太爺的居室,裝修的倒是不錯,雕樑畫棟的房間中散發著檀木的香氣,古韻悠然。

  赤足下了床,在房間裡打量了一下,輕輕推開窗戶,黃昏的柔光灑在他臉上,見院中無人,于非闇道不如就這麼跑了也好。

  在房中踱步良久,想到這種種利弊最終還是悵然一嘆,如果這時候逃跑,上邊追究下來難保不會暴露自己假冒命官之事,到時勢必會成為朝廷要犯,若是被通緝,恐怕最終結果還是被抓捕歸案拉去砍頭,更何況他現在還不能離開牧北城,對於能回去他終歸還抱有幻想,如果成了被抓捕的犯人,再想去城外河邊找線索可就難了。

  他搖搖頭,神色鬱悶的又回到床上,雖說這地方的酒度數不高,但那總歸也是酒,喝多了還是會有些不舒服,與其胡思亂想不如先把精神養好,畢竟昨夜也沒睡好。

  暫時放下心中的心思,於非覺得輕鬆不少,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直到傍晚時分,有衙役送來飯菜,吃過之後又繼續蒙頭大睡。

  翌日清晨,休息充足的於非推開房門,望著初生的驕陽舒服的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四肢,於非又去井邊擔了些水洗漱一番,回來吃早餐的時候,一個衙役匆匆而來,對於非抱拳道:「大人,韋縣丞和幾位大人正在大堂等著呢。」

  於非點點頭,隨便對付幾口,問過在什麼地方之後,向著前院大堂走去。

  剛走進前院,就見曾岳和韋縣丞以及典吏、縣尉都來了,正在堂前聊些什麼,見於非過來,韋縣丞連忙上前拱手道:「大人,祭拜城隍的事情都備妥了,是時候出發了。」

  已經被曾岳提醒過的於非自然沒異議,一行人整理過儀容,在衙役的護送下,浩浩蕩蕩的向著城隍廟走去。

  淨手、焚香,在廟官的指引下,於非倒是做的有模有樣。

  一直到正午,繁瑣的禮節才算做完,回去的路上,韋縣丞跟在於非身旁提醒道:「於大人若得空,不妨去拜見一下郡主娘娘。」

  於非一愣,有些奇怪道:「郡主那麼忙,貿然前去會不會有些不妥?」

  韋縣丞笑了笑道:「大人有所不知,牧北城和別的地方有所不同,城中的城防以及軍士的調度皆由郡主負責,大人既然在此任職,還是去拜見一下為好。」

  於非想想也是,對韋縣丞拱了拱手道:「多謝韋縣丞提醒。」

  韋縣丞連忙還禮,笑道:「這可使不得,於大人折煞卑職了。」

  告別韋縣丞,於非與曾岳和孫關回到縣衙,三人回到前院的左側偏房,曾岳皺著眉一副為難的開口道:「若是去拜見郡主,這禮物可不能落了下乘。」

  孫關也是嘆了口氣:「如今我們的銀兩都被山匪劫了去,也沒錢買什麼禮物啊。」

  見一旁的於非自顧自的喝著茶,臉上也毫無憂愁之色,曾岳心中一動問道:「於兄弟可是有了良策?」

  聞言,於非笑了笑,放下茶碗道:「你們想的太複雜了,就算有錢能有人家郡主有錢嗎?送錢不行,別的禮物也別想了,人家郡主的眼界是我等能夠比的嗎?會看上我們送的禮?」

  「那以於兄弟之見,要送什麼?」

  於非自顧自的又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道:「什麼都不用送,我估計郡主見不見我們都另說。」

  「就這麼空手去?」曾岳還是有些不信。

  「郡主整天日理萬機,哪有功夫見我們?去拜見也就做做樣子。」

  見曾岳還有些遲疑,於非站起身道:「就這麼定了,用過飯之後就去王府。」

  曾岳一嘆,點了點頭,如今身上連銀子都沒有多少,又何談送禮?

  吃過飯之後,三人整理了一下儀容,駕著馬車向靖王府走去。

  很快馬車在一條長街停了下來,只見兩尊一人高的石獅子立在門前,門前還站著四個身披甲冑的將士肅立在側,朱紅色的大門上方有一塊大大的牌匾,上面用燙金大字寫著靖王府三個字,氣派非凡。

  望著那厚重的府門,從死人堆里死裡逃生的曾岳和孫關二人竟然有些膽怯,反倒是於非跟沒事人似的,抬腿就往府門前走去,兩人雖然心中忐忑但也只好硬著頭皮跟上。

  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三人也不敢太過無禮,來到門前,於非帶著謙卑的笑問道:「勞煩將軍前去通報一聲,牧北城知縣於非前來拜見,這是文牒,有勞壯士呈於策北郡主。」

  那軍士上下打量了一下於非,見他身穿青色鷺鷥官服便信了幾分,又打開文諜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甚至還用鼻子聞了聞,這才點點頭道:「你們在此等候,不要走動。」說著回身進了府……

  於非愣了一下,這話怎麼那麼熟悉?占我便宜是吧?

  曾岳見那軍士進府,心中忐忑低聲道:「萬一郡主要見我們怎麼辦?這兩手空空豈不失禮?」

  於非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就算真的見了,正常答對就好,他還真不信那位笑起來很好看的郡主會因為沒送禮而生氣。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先前那位軍士邁著將軍步走了出來,把文諜雙手還給於非道:「郡主說於大人有心了,不過郡主正在接待秦王殿下,無瑕見客。」

  秦王?莫非是那日幫郡主牽馬的錦衣公子?

  雖然於非心中好奇,不過也沒敢問,接過文牒之後,裝模作樣的對著王府鞠了一躬,帶著曾孫二人轉身離開。

  坐在馬車裡,於非忍不住問正在趕車的曾岳道:「那位秦王殿下為何會在策北郡主的府中?」

  曾岳揮動馬鞭,笑道:「在京城時,我倒是聽人說過,秦王殿下的父親在世時與老王爺是至交好友,這秦王也一直和策北郡主交往密切,興許是來看望策北郡主的。」

  「這樣啊?」於非點點頭不再說話。

  趕車的曾岳心中卻有些複雜,從策北郡主拒絕見客開始,他就有些憂心忡忡,本以為這個人只是無家可歸的乞丐,沒想到這揣度人心的能力這麼嫻熟,以後要多防備一些才是。

  ……

  ……

  接下來的幾天,於非每天按部就班的處理一些公務,不過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城東陳二的牛丟了,誰誰調戲某家的寡婦了,誰錢丟了之類的。

  等到了月底,朝廷的俸祿也終於到了,本來身為師爺的曾岳是打算買幾個丫鬟回來充個門面,不過於非卻沒答應,一個人習慣了,只留了幾個負責漿洗灑掃的婆子。

  這天處理完公事,覺得有些枯燥的於非偷閒扛著竹竿來到城外河邊,剛走到堤邊,就見河邊站著一個女子,那女子身穿當下女子較為盛行的紅襖白裙,頭髮梳著元寶鬢,正望著河面愣愣出神。

  於非心裡咯噔一下,這荒郊野嶺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一個女子孤零零的站在河邊莫不是要尋短見?

  他也不敢大聲喝止,以免刺激到她,而是若無其事的走近,輕聲開口道:「姑娘青春正值,有何事想不開?」

  女子明顯愣了一下,回過頭見是一個扛著魚竿的書生,左右看看指著自己道:「你是在與我說話嗎?」那女子肌膚如雪,朱唇點點,就像從畫中走出的仕女一般。聲音清脆軟糯帶著些許磁性,很是好聽。

  於非左右看看,放下小桶和魚竿道:「這裡好像沒別人。」

  女子知道被人誤會了,紅袖遮住小嘴,輕輕一笑,把被風吹亂的鬢髮扶到耳後笑道:「多謝公子提醒,小女子並非要尋短見。」

  聽她這麼說,於非也就放下心來,自顧自的把小馬扎放下,往魚鉤掛上魚餌,用力把魚竿甩出,坐在小馬紮上等魚兒上鉤。

  「聽公子口音不似本地人?」女子好看的鳳目上下打量著於非,眼中似有防備之意。

  於非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道:「我來這裡沒幾天。」

  「那公子姓甚名誰?籍貫是哪裡的?」

  於非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心中有些不忿,暗道你誰啊?擱這查戶口呢?索性裝作沒聽見,眼睛盯著江面沒理她。

  那女子也不為意,又盯著他審視了一遍才移開目光,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用力往水面丟去,只見那塊石頭在水面上打了六七個水漂才咕咚一聲掉進水裡。

  女子拍拍手,似乎對自己扔出的水漂很滿意。

  一旁的於非卻一頭黑線,有些無語道:「我這正釣魚呢大姐,你扔石頭什麼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