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孝順

  「大母、大母?」

  阮箏回過神來,發現幾個孩子圍在自己面前,一個個面帶憂色地看著自己。

  衛瑾和她最親,見她面色不對勁,已經伸出手來探她額頭溫度,喃喃自語道:「好像有點燙。」

  衛韶和安陽郡主立刻緊張起來,「阿媼,快去請疾醫——」

  阮箏打斷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一時走神罷了。沒什麼要緊的。」

  她看向衛韶,因為想起上輩子,語氣不大好:「既然回家了,就把在外頭的毛病統統改了,少對兩個孩子頤指氣使。」

  阮箏知道,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上輩子死得太早,後來衛平侯府又接二連三地發生許多事情,從衛平侯被挖雙眼到衛敞一家三口中毒暴斃身亡,使得這個家搖搖欲墜、滿目瘡痍,衛韶也不會病急亂投醫地做錯決定。

  可明白道理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輩子,阮箏是說什麼也不會讓小兒子掌控衛啟兄妹的終身大事。

  她就不信了,自己尚在人世,活的好好的,衛韶還敢把衛瓊嫁給四皇子。

  衛韶不明就裡,他身為父親怎麼就不能管教兒女了?

  但既然阮箏這樣開口,想必也是出於一片疼愛,衛韶自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惹得母親不痛快,陪笑著答應道:「是是,兒子都聽您的。」

  事情也說得差不多,阮箏便打發他們回去歇著。

  「我還沒老呢,不必每日過來伺候,下去歇著吧。等晚些一家人再一同用食。」

  「是。」衛韶一家四口道。

  他們趕了一個多月的路確實累了,還好雲因早就讓人將院子打掃收拾乾淨,該準備的也都準備齊全。

  熱水一桶接一桶地送到西院,衛韶沐浴更衣之後,隨意披了件深衣,踩著木屐來到自己的書房。

  他外放幾年,西院基本上沒有什麼變化,書房也是如離開前一般上鎖著。

  但衛韶臉上不見半點笑容。

  他盤腿坐在軟席,將母親所說從頭到尾地細思一番。

  如果母親得來的消息準確無誤,那麼衛祥,恐怕是袁家在十年前就下好的一枚棋。

  當然,林家也不清白。

  只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究竟有多少人知情。

  衛韶習慣用最大惡意揣測旁人,尤其是這樣大的恥辱,若是泄露出去,只怕衛平侯府在近十幾年都是平京津津樂道的笑柄。

  說不定他阿耶都要被氣得從棺材出來!

  他們衛平侯府,竟然白白給親家養了十年的兒子!若不是阮箏發現,只怕再過不久衛平侯就要上奏請封世子!

  到那時候,他們衛家祖祖輩輩打下的家業,豈不是都要落到袁家手中?

  想到這,衛韶簡直怒極反笑。

  若不是怕影響到兄弟之間的感情,衛韶真想好好問問兄長腦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

  退一萬步來說,他就是要原諒袁氏,留下衛祥,也不該欺上瞞下,背著母親對外宣稱衛祥與衛瑾是親生兄妹的消息!

  這怎麼給人養兒子還能養上癮不成?

  「咚咚咚」,敲門聲輕輕響起。

  衛韶道:「進來。」

  安陽郡主穿了身秋香色曲裾進來,才泡了個澡,就連走路都帶著一股子香氣,讓人聞了只覺沁人心脾。

  衛韶挑眉道:「這又是擦的什麼香膏?倒是比之前的好聞許多。」

  安陽郡主美滋滋道:「是阿娘讓雲媼送來的,抹在身上又香又滑,等用完了我再找阿娘要一些。」

  這點小東西,衛韶沒說什麼,想必阿娘也不會介意。

  衛韶問道:「三娘他們睡去了?」

  安陽郡主點頭,見衛韶一頭烏髮半濕半干地垂在身後,便拿了塊干布來,跪坐他身後,邊擦邊道:「明緒和阿蘊早就累了,洗漱更衣之後便都睡下。等快要用晚食,我再讓下人去喊他們。」

  衛韶頷首道:「雖說阿娘疼愛他們,可也不能恃寵而驕,這裡畢竟不是豫州,可以讓你們這麼隨意。我不在家中,你也要記得每日去給阿娘請安。」

  這是兒媳應盡的本分,安陽郡主自然沒有二話。

  她雖說比起兩個嫂子身份要高貴許多,是皇室中人,可也知道自己這個婆母出身大族,若不是高家入主平京,換在前朝,她就是給阮箏的兒子做妾怕是都不夠格的。

  所以安陽郡主伺候婆母是心甘情願的。

  更何況,她早在回京的路上就聽說了長嫂袁氏和二嫂盧氏的一些名聲。

  比起袁氏這個侯夫人,盧氏可謂是將老實本分刻在了骨子裡,對待婆母比對自己唯一的女兒還要上心。

  若不是阮箏不許,她能一日都守在阮箏身邊,服侍她洗漱更衣用食。

  安陽郡主打從心眼裡瞧不起自己的兩個嫂子,對盧氏的印象還算好一些,但也絕不會讓她給比過去。

  安陽郡主一臉自信地開口:「夫君放心吧,等明日一早,天不亮我就在阿家房門口候著,一定把阿家伺候好。」

  夫妻二人完全沒把阮箏的話聽進去。

  誰讓現在以孝治國。

  孝順二字,甚至都成了大魏官員的第一道門檻。

  哺時剛過,飯菜陸續上齊。一家子難得齊聚一堂,坐在停月齋正堂用食。

  衛瓊毫不客氣地搶占了衛瑾的位置,一句「我要挨著大母」,逗得雲因滿臉笑容。

  阮箏摸了摸小孫女的腦袋,眼底流淌著溫和的笑意,但該說還是要說:「阿希是長姊,阿蘊會尊重阿姊的對不對?」

  衛瓊撅了撅嘴,跟小豬似的哼哼唧唧撒嬌:「可是阿姊已經陪了大母好幾個月了,阿蘊才第一天回家。」

  衛啟毫不客氣道:「就比你多幾個月而已,連這都要攀比,你怎麼不說長姊前些年在流落在外所吃的苦呢?」

  眾人齊齊一愣。

  衛瓊被說得面紅耳赤,不高興地從鼻孔哼出一聲,剛要說話,就被父親瞪了一眼。

  衛平侯面色訕訕,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竟然稀里糊塗就道:「阿娘怎麼什麼都外說?」

  其實這話說出口,他就有些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