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反魏

  到了夜裡,雲因等到大家都睡的差不多,去把莊子後面的小門打開。

  她輕手輕腳,卻忍不住低聲道:「您可把娘子給嚇壞了……」

  領著人到了阮箏的房裡。

  高大的身影籠罩住了短案前的婦人,雲因輕輕合上門,想著要不要給高隱倒碗茶。

  阮箏便開口道:「阿因,不用忙活。你去歇著吧。」

  左右高隱也不是愛喝茶的人。

  雲因哪裡睡得著,她嘆了口氣,跪坐在了一邊兒。就算幫不上忙,她也想陪著娘子。

  阮箏看向高隱,語氣是濃濃的疲憊。

  「說吧,你是怎麼發現的,證據有嗎?這裡頭,你能確定幾個?」

  高隱淡淡道:「我本來是不知道的,後面發現押送糧草的人裡頭有幾個不大對勁,便開始順藤摸瓜,結果——」

  「我發現他們與紀王生前都有所往來。」

  紀王?

  阮箏詫異道:「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還是宋清下的毒。

  「難道他沒死?」

  高隱道:「不,他確確實實死了。」

  暴斃身亡,死狀極慘。

  阮箏皺眉,臉上隱隱流露出一絲不耐,「別賣關子。」

  高隱苦笑一聲,道:「你去查了就知道了,我寫給你的名單,他們或位高權重,或美名遠揚,或庸庸碌碌,但都有一個共同點。」

  那就是——與紀王生前或多或少有多接觸。

  阮箏道:「這能證明什麼?」

  高隱深深地注視著她,「阿聽,你真的不知道,他們接近紀王的目的?」

  阮箏閉了閉眼,道:「就因為他曾經是高琛一手栽培的儲君人選?」

  不,說得再確切一些,紀王就是板上釘釘的儲君。

  在幾乎所有人看來,他成為太子,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高琛對他的栽培是一回事,從小給他設立東宮的班底,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毫不掩飾自己對長子的看重,就差昭告天下,紀王是他選中的下一任繼承人。

  只是世事難料,誰都沒想到後面竟然會演變成那樣。

  高隱慢慢道:「他們接觸紀王的目的,你也應該清楚。」

  「呵。」阮箏冷冷一笑,「你的意思,他們是想通過紀王來掌控整個大魏,從而使得大魏覆滅?還是,你想說,他們是為了我姑父,才如此計劃的這一切?」

  阮箏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高隱。

  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鄙薄,「你以為,所有的人都和你們高家人一樣嗎?」

  宋家被滅門,宋樾尚且願意為了受苦的百姓迷途知返。

  阮箏不信其他人會不顧黎民百姓的死活。

  說實話,也就是高四確實能力在姑父之上,要不然,阮家也不會心甘情願供他驅使。

  但他再厲害,也掩蓋不了謀朝篡位的事實!

  宋伯父說的對,他們高家,就是亂臣賊子!

  「你不要拿這些東西嚇唬我,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我是不會相信的。」

  「是不會相信,還是不敢相信?」高隱道。

  阮箏冷冷地看著他。

  高隱將姿態放低,道:「阿聽,你可以回去問問你的大兄,他知道的,只會比你多。」

  說完這句話,高隱便離開了。

  高大的身影融入夜色之中,幾乎是瞬間便消失不見。

  高隱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見,哪怕不是他的原因,是受已故兄長的牽連。

  但兄長已經死了,他再是怨恨,也沒有任何用處。

  他便是縱容阮箏一個個剷除除神光以外的皇子,她也不見得會給他什麼好臉色。

  高隱有時候也委屈,兄長做的事情,為什麼要他來承擔後果?可他又清楚,他不可能與兄長撇清關係。哪怕是知道一切的真相,他也只是怨他,而非想著斷絕血緣。

  他們兄弟相互扶持著過來,高四不是紀王,除了一些私心之外,他確實對高隱很好。

  或許也正是看清楚了這一點,阮箏對待高隱的態度,便如秋風掃落葉般毫不留情。

  因為高隱想要贖罪。

  他心甘情願承受這一切。

  高隱走後,雲因擔憂的看著阮箏。

  「娘子?」

  「磨墨吧。」阮箏輕聲道。

  有些事情,她確實應該問問大兄。

  雲因答應一聲,取了筆墨紙硯來,又多點了一盞燈,免得夜裡寫字傷眼。

  阮箏提筆蘸墨,卻遲遲未動。

  雲因知道她心裡想什麼,勸道:「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娘子糾結許久,倒還不如痛快直接問了,要不然今夜都不用睡了。」

  阮箏扯了扯嘴角,「你說的對。」

  她終於還是下筆,一字一字,落於紙上。

  等寫完已經是一刻鐘以後的事情。

  雲因晾乾字跡,這才小心翼翼捲起裝進手指頭大小的竹筒里,等到天一亮,就讓人送到阮符手中。

  做完這一切,雲因打了水來給阮箏洗漱,「娘子,俗話說得好,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一味地去想,也想不出個什麼來,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阮箏道:「你覺得大兄會告訴我嗎?」

  雲因毫不遲疑道:「大郎君最疼的就是您,奴相信,只要娘子開口,大郎君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阮箏被她逗笑了。

  「是人都會變的。」她低低道,就像她,上輩子也是以家族為重,但重活一回後,什麼家族什么子嗣,哪裡還在乎那麼多呢?

  她若是在乎家族臉面,就會小心處理了袁氏他們,而不是說寧願讓衛平侯丟臉,被人嘲笑,也要出這口惡氣。她若是在乎子嗣,就該催著衛平侯再生一個兒子,或不是催著衛瑾儘快成親生子。

  家族和子嗣,是士族子弟一生之中最在乎的東西。

  是他們打從生下來便刻在骨子裡的任務。

  可是,就這樣重要,阮箏都不在乎了。

  自己尚且如何,她如何能對別人抱有期待?

  雲因攙扶著她去床上,「人是會變的不錯,但大郎君疼愛您的心,是不會變的。」

  雲因是陪著他們兄妹長大的人,她知道,娘子不是在質疑與大郎君的感情,她只是不願意相信某種事實。

  比如……阮家會不會也參與其中?

  又比如……阮家在裡頭究竟扮演什麼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