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大臣們是個什麼樣的反應,高琛的態度只有一個。
——廢太子,改立安王。
他甚至為了安王,連皇太孫都決定好了。
底下的大臣紛紛將求助的目光投以尚書令阮符,他是高琛的老丈人,好歹能勸上兩句吧?
阮符又不傻,怎麼可能在這麼多人面前和高琛對著幹。倒是盧家主,象徵性地站出來諫言道:「聖上,太子殿下雖私德有虧,但還不至於到廢黜這一步。」
「況且,改立儲君乃是大事。安王殿下能力出色不假,然自古以來,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還請聖上三思。」
高琛淡淡道:「安王腿疾並不嚴重,不過是些小毛病罷了,經過多年的細心調養,早就好的七七八八了。更何況,安王世子天資聰穎,有此繼承人,未必不是我大魏的福氣。」
高琛雖然脾氣好,時常忍讓大臣,但本質上他還是一個皇帝,他手裡掌握著皇城的禁軍力量,真正要下令,是沒有人能阻攔得了的。
至於上姓士族們,高琛平日裡待他們客氣,主要還是因為那幾十萬兵權不在自己手裡,再加上總要給他們些臉面,先帝是開國皇帝,可以下令滅族,他不行,他若再強勢,根本籠絡不住人心。
畢竟什麼樣的人幹什麼樣的事兒。
但在廢立儲君一事上,高琛表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強硬,甚至有太子黨想要給太子求情,言官死諫,他也是直接讓下令把人拉下去。
怎麼處置沒說,但看著架勢,怕是討不到什麼好。
高琛處理了一波刺頭,順帶替安王把之前的太子黨打壓了下去,正準備下朝之時,沉寂了許久的懷王站了出來,「聖上!臣有要事啟奏!」
站在前頭的安王忽然眉心一跳,不知道老四想做什麼。
難道他要為太子,啊不,是即將遠赴封地的順王說話不成?
安王嘲諷一笑,倒是沒看出來,老三和老四之間關係好到了這一步。
高琛雖然不喜懷王,但到底是自己的兒子,當著所有大臣的面,還是給了他幾分顏面,淡淡道:「說罷,什麼事。」
他眼中含著警告,希望懷王不要不識好歹,在朝堂上鬧事,他對這個兒子可沒有那麼多的耐心寬容。
然而,懷王不鬧事就不是他了。
要是安王腿沒問題,他也不肖想那麼多。但偏偏祖宗的規矩,身體有缺者不可入朝為官、繼任皇位!阿耶憑什麼為安王破例?
就因為他有了嫡長子?
懷王心中冷笑一聲,他這是打著瞞天過海的主意呢?一個庶出,還想名正言順做皇太孫!安王不是一直以來都仗著自己母親林貴妃是寵妃,看不起其他皇子嗎?他神氣什麼?又不是嫡出!就連他的兒子也不是嫡出!
懷王利劍般的目光直直落在安王身上,因為過於削瘦,兩頰的肉凹陷,他的眼眶便顯得愈發突兀,直勾勾盯著人時,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眾目睽睽之下,他一字一頓、擲地有聲道:「臣要告發安王,欺君之罪!」
此言一出,周遭的大臣不免面面相覷。
最前頭的尚書令和中書令,一個閉目養神,一個面不改色,仿佛置身事外。
衛韶作為有實權的中書侍郎,位置比衛平侯靠前,他不著痕跡地看了兄長一眼,後者在最初的震驚後,已經能安然接受接下來的一切了。
他說大娘二娘最近怎麼這麼忙,原來是在幹大事。
高琛面色陰沉,喜怒不定。
安王則是滿臉怒容,老四不會還想把老大的死扣在他頭上吧?
「四弟,你胡說八道什麼?」安王的眼神流露出一絲威脅,他若是安分守己,安王不介意讓他和順王一樣去封地好好過日子,但他執意找死,那就別怪他不顧手足之情!
懷王冷笑一聲,朝高琛下拜道:「聖上!臣並非空穴來風、血口噴人,臣有證據,可以證明——安王世子並非安王妃所生!」
如果說前面還是小打小鬧,那麼,懷王的最後一句話,就像是冷水入油鍋,頃刻間油花四濺,讓大臣們徹底不淡定了。
什麼?
什麼?
安王世子不是安王妃所生?那是誰生的!
這話聽著,怎麼莫名其妙有些耳熟呢?
不少人默默把目光移到衛平侯身上,他們還記得衛平侯府之前爆出的醜事,衛平侯這傢伙,被妻子戴了好大一頂綠帽子不說,養的便宜兒子,還是大舅兄的私生子!
差點衛平侯府都要改姓了。
衛平侯攏著袖子,闔著雙眼,任憑別人怎麼打量也不流露出分毫情緒。
衛韶暗自點頭。
很好。
不枉他時常叮囑兄長要沉住氣。
做錯事被人笑話是難免的,但只要衛平侯府後繼有人,那些笑料遲早被人拋之腦後。
安王也被懷王的話炸得腦袋一空,險些站不住腳。
他能感覺到周遭的異樣目光,包括父親落在自己身上那隱忍冰冷的視線。
一股寒意直躥腦門!
安王幾乎是下意識怒喝道:「懷王,你怎敢污衊於我?!世子是我家王妃十月懷胎所生,出生沒多久,便被父皇抱到宮中撫養……」
說到後面,安王其實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知道調換孩子的,只有安王府為數不多的幾個心腹,懷王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是安王妃?
安王最先懷疑枕邊人,但這個念頭一出來就被推翻。安王妃沒那麼蠢,更何況,她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就算是為了孩子和娘家,她也不會出賣安王。
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安王出事,她也不會有好下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