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阮箏帶了一壺溫酒去找宋桎。
恰好宋樾也在。
她一看見阮箏,便起身要走。
「阿姊,你去哪?」
宋樾腳步頓住。
阮箏微微眯眼,聲音流露出一絲愉悅,笑著道:「難得我們三個還能有聚在一塊的機會,你看,我這不是有先見之明,還帶了你從前最喜愛的桂花釀。」
宋樾皮笑肉不笑道:「喜愛桂花釀的,是六郎,可不是我。」
「呀,難道是我記錯了不成?」阮箏看向宋桎,後者下意識道,「不、不是,阿姐也喜歡的......」
宋樾皺眉,目光警告地落在他身上,「你說什麼?」
宋桎苦著臉,夾在兩人之間,可謂是左右為難。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在邊境叱吒風雲的軍師大人,此刻就是個弱小無助的小可憐。
但很顯然,阮箏並不準備放過他。
「阿桎,來倒酒。」她吩咐的極為自然。
宋桎小心翼翼地看了宋樾一眼,後者不吭聲,宋桎便慢慢挪到阮箏面前,接過她手裡的桂花釀,給三個人一人倒了一盞。
阮箏笑吟吟地看著宋樾,「阿姊,真的不嘗嘗嗎?」
琉璃盞晶瑩透剔,倒入其中的桂花釀宛若玉液瓊漿,濃濃香味兒在剎那間撲面而來。
仿佛置身十里桂香之中。
宋樾神情恍惚一瞬,明明還未入口,她便仿佛染上了醉意一般,開始暈暈乎乎。
不對!
宋樾搖了搖頭,很快清醒過來,瞪向阮箏:「你在酒里下藥了?」
宋桎心裡一咯噔,也看向阮箏,「阿姊......」阿姊真的在酒里下藥了嗎?
「看我做什麼?」阮箏毫不客氣道,「你阿姐腦子壞了,你也跟著壞了?」
宋樾不可置信道:「你——」
阮箏指了指食案上的酒釀,「這是埋了好些年的桂花釀,味道是重了一些,但阿姊從前也不是沒嘗過,怎麼張口就是我下藥了?」
宋樾年輕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偷喝長輩的酒,有一年,她挖了阿耶埋在桂花樹下的酒釀跟阮箏分享,結果兩個人不過嘗了小半盞,便開始暈頭轉向,醉的不省人事。
提起深埋心底的往事,宋樾面色愈發難看。
是她太過緊張了。
宋桎擔憂地望著她,宋樾語氣僵硬道:「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去歇息了。」
阮箏攔住她,「誒,來都來了,酒也倒了,不嘗一口再走,未免也太不給我面子。」
宋樾冷冷道:「我就不給。」
阮箏噎了一下,宋桎弱聲道:「不要吵架......」
宋樾看他一眼,「這有你什麼事兒?」
阮箏沒說話,但不說話比說話的還可怕。
宋桎默默往後退了退,生怕波及到自己,眼中還有茫然之色。
好端端的,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宋樾不耐道:「讓開。」
她要知道阮箏今夜過來,就不會來宋桎這邊了。
阮箏親昵地挽住了宋樾的手,笑道:「阿姊今日的火氣怎麼這麼大?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們坐下好好嘗一嘗這桂花釀。我可是特意讓人去阮家地底下挖出來的。」
宋樾確實被勾出了饞意,但還是拒絕了。
別以為她不知道阮箏打得什麼主意,不就是想灌醉她,然後問宋清的事情嗎?
宋樾語氣微涼,「我年紀大了,身體也大不如前,碰不得這些東西。你最好也少喝點酒,免得再犯舊疾。」
阮箏微微一笑道:「阿姊說的也是,要是舊疾犯了,說不定還得麻煩太醫令上門。」
「你知道就好。」說著就要推開她。
「阿姊,我忽然想起來,那日太醫令親自上門給我針灸,看你的眼神好像不大對勁。你們莫不是也認識?」
宋樾回頭看向宋桎,後者一臉驚恐。他保證他什麼都沒說!
阮箏笑道:「阿姊,你看他做什麼?他一向聽話,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裡有數的很。」
宋樾默默咬緊牙關,沒吭聲,似乎在思考怎麼從阮箏手中逃過去。
阮箏對外是軟硬不吃,對內則是吃軟不吃硬,要跟她來沖的,不僅得不償失,而且還容易鬧的不好看。
思及此,宋樾緩和了面色,淡淡一笑道:「你知道的,我也是近些年才回來的平京,在此之前,從未見過太醫令。」
說著覷了阮箏一眼,「你不會以為,他喜歡我吧?」
阮箏:「......」
像是沒想到宋樾會說出這種話,她沉默片刻,才憋出一句話:「阿姊,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宋樾淡淡道:「是你先跟我開玩笑的。」
她扒開阮箏的手,「我該回去歇息了,阿聽,你再攔我,我可要懷疑你是不是對我有企圖,想灌醉我,做點其他的事兒?」
阮箏再次噎住:「......」
不是,她能做什麼?
外頭的雲因聽到這話,險些一陣悶咳。她趕忙捂住自己的嘴,免得動靜太大,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宋娘子......還是挺厲害的。
阮箏定定地看著宋樾,宋樾一點兒不心虛,道:「行了,沒別的事兒,我回去了。你和六郎也早些歇息吧。」
「對了。」她忽然想起什麼,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阮箏一眼,「你倆也別聊的太晚,免得被人知道,還以為......」
「阿姐!」宋桎急急忙忙打斷,蒼白憔悴的面色染上一抹紅暈。
阮箏實在沒話說了,冷嗖嗖的目光一直盯著宋樾的後背,直到她走出房間,才偏頭看向宋桎。
宋桎立馬道:「阿姊,我也累了。」
阮箏淡淡道:「累了就睡,怎麼,還等我伺候你脫衣不成?」
宋桎默默低下頭,小聲道:「那,這桂花釀......」
阮箏隨口道:「你喝了吧。」
宋桎愣了一下,「啊?」
這麼多,都讓他一個人喝......嗎?
宋桎嚇了一跳,連忙道:「阿姊,我、我喝不了那麼多的。」阿姊不會是想灌醉他,好問他問題吧?
這樣一想,宋桎更加不敢碰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