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心中嘆了口氣,恭敬道:「王妃的身體,雖說較之常人而言有些寒涼虛弱,但只要細心調理個一年半載,定然是可以懷上子嗣的。」
一年半載?聽到這話,沈瑩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如果不是因為懷王希望第一個兒子是從她的肚子裡出來,他早就讓妾室懷孕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等這麼久。
沈瑩語氣不可避免急躁起來,「就沒有快一點的法子嗎?」
郎中苦笑道:「王妃,恕草民直言,您貴體虧損嚴重,若是不好生調理,即便有孕,也會因為身子虛弱而小產。」
這調理身體,哪有什麼一蹴而就的辦法?
俗話說得好,是藥三分毒啊。
沈瑩無意識地抓著手背,留下許多指甲印,真的沒有其他辦法嗎?這個郎中是不是沒有對她說實話?
「你下去吧。」她道,心中還是存了一絲希冀,讓身邊的僕婢去外頭請了個郎中過來。
衛珍指不定就見不得她好,給她請的郎中恐怕也不會說實話。
然而,等外頭來的郎中給沈瑩把脈之後,說出的話幾乎和先前郎中所說一模一樣,沈瑩面色一白,徹底死心了。
這日,懷王春風得意地回到府邸,便聽說王妃讓人請了郎中,他還以為沈瑩有了身孕,臉上喜意盎然,「王妃。」
懷王這幾日辦的差事是越發出色,就連高琛都在朝上當面誇他「有長進」,讓懷王忍不住暗暗得意,盧中書果然是真心幫他,要沒有他出謀劃策,自己又怎麼可能這樣順利?
和懷王恰恰相反的是太子。順王自從被冊封為太子之後,就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不僅高琛對他嚴厲,就連許多朝臣都要說教一二。
順王天資一般,別說和神光公主比,就是和以前的紀王現在的高庶人相比,都有不小的差距,這讓大臣們實在難以接受。
神光公主七歲以前便學完了四書五經,而太子都是可以當爹的年紀了,竟然只學過《論語》!甚至都沒有學全!
真是讓人氣吐血!
太子的壓力本來就夠大了,沒想到他一向敬重的岳父,竟然雪上加霜,委婉提出取消婚約!太子差點沒繃住眼淚,他太慘了!
太子和工部侍郎李愈之女的婚事,本就是聖上所賜,如何能說取消就取消?李愈這樣提出來,便是希望太子主動去跟高琛開口。李愈就這麼一個嫡女,做順王妃可以,但太子妃……那是絕對不行的。
他的女兒他了解,哪有那種本事?與其等聖上把女兒改成太子側妃,還不如讓太子主動去提取消這門親事,說不定這樣還能換取聖上一點憐惜,給女兒另外指一個好人家。
太子就這麼一個真心為他打算的岳父,哪裡捨得放手?雙方僵持許久,太子這幾日可以說是神思不定,心亂如麻,然後又被聖上給訓斥了。
懷王一想到太子那窩囊的模樣,便心情舒暢。
然而,沈瑩接下來的一句話便讓他笑意全無。
「你說什麼?」懷王眉頭皺起,語氣也不大好,「郎中說你體寒,恐怕要調理一年半載才能有孕?」
沈瑩紅著眼眶,哽咽道:「夫君,都是我不好……」
懷王罵了一句:「什麼庸醫!」
外頭的郎中哪有宮中的太醫有用?懷王安慰道:「你放心,本王明日就讓太醫署的醫官過來給你瞧瞧身體。」
話是這麼說,但當沈瑩提出要給懷王納妾,懷王卻不像之前那樣滿口拒絕,而是道:「你先養好自己的身體,其他事日後再說。」
見此,沈瑩便明白了。
說失望倒也不至於,畢竟她早就從父兄身上明白男人骨子裡的劣根性有多麼噁心,沈瑩暗暗咬牙,懷王不可靠,她就只能牢牢抓著衛珍,只要衛珍他們願意幫助懷王,哪怕懷王就算有了庶子,也還是會敬重她。
沈瑩看著懷王離去的背影,捏緊了垂在身側的手。
難道都說女人的依靠是娘家,只要娘家不倒,就算男人再怎麼三心二意,也還是得敬著正妻。沈瑩冷笑一聲,她第一次慶幸阿耶阿娘還有大兄死的早,不然她怎麼能被范陽盧氏認做義女?
朝堂的暗潮湧動,對內宅夫人們而言並沒有太大影響。
阮箏算著日子,終於在一個細雨濛濛的日子收到了邊境傳來的消息。
「娘子!」
一個相貌極其普通的中年男人悄無聲息進了停月齋,半跪在阮箏面前。
來人叫穆鎮,是阮箏名下封邑的長史官,他祖祖輩輩都是阮家族長的心腹,只是到了阮符和阮箏這一輩,阮符把穆鎮給了妹妹,左右他身邊不缺人。
穆鎮這幾年在阮箏的示意下養了一支走南闖北的商隊,與蠻族之間交易過布匹牛羊,也算是有著緊密的合作關係。
正因如此,穆鎮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打探到衛瑾的下落。
「娘子,世女無恙。」他畢恭畢敬道,和雲因一樣稱呼阮箏為「娘子」,在他們這些舊仆心中,阮箏永遠是阮家最尊貴的女郎。
聽到衛瑾沒事,阮箏神情一松,雖然知道孫女不會出什麼事,但一日沒得到準確消息,便總歸是放心不下。
「蠻族那邊的軍師是什麼來歷,查清楚了嗎?」
「仆無能。」穆鎮慚愧低下頭,「那群蠻夷把人保護的嚴嚴實實,就連當地的牧民都將之奉若神明,實在不好打聽。」
阮箏微微挑眉,保護得這麼好?
她對這所謂的「軍師」的身份越來越好奇了。
「起來吧,一把老骨頭了,還動不動下跪。」阮箏無奈道。
穆鎮摸了摸腦袋,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其實他只比阮箏大了五歲,但看著就跟阮箏的父親一樣蒼老,「仆多年未見娘子了。」穆鎮感嘆道。
「娘子身體可好?」
「養尊處優,哪裡能不好?都快閒出毛病來了。」阮箏笑道,穆鎮也跟著笑。
而此刻遠在邊境的高隱卻半點笑不出來。
他看著面前的人,聲音冰冷無比。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