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羞辱

  誰能想像,盧老夫人的五十大壽,賓客盈門,竟然有人敢在這眾目睽睽之下鬥毆!

  阮箏不禁心生好奇,牽著十一郎走過去看熱鬧。

  十一郎睜大眼睛看著不遠處,聲音奶乎乎地道:「姑婆,有人打架誒。」

  阮箏壓低聲音道:「我們看看就好,不要說話。」

  十一郎認真地點了點小腦袋,胖小手包住嘴巴,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有多麼聽話。

  他沒有說話!

  「玉翎姐。」阮箏走到鄭玉翎的身邊,只見她氣得面色泛紅,喝道,「還不快把永安侯和錢大人拉開!」

  盧家主等幾個兒子亦是面色不大好看,他們竟敢在母親的壽宴鬧事,這不僅僅是打了范陽盧氏的臉這麼簡單的事情!

  這邊的動靜也引來附近的人。

  阮符原先帶著衛瑾與人敘舊,「舍妹的嫡長孫女,年紀還輕,不過肯用功……」

  聽聞這陣嘈雜聲,話語停頓,道了聲惱便快步來到阮箏身邊。

  「發生了什麼事?」阮符眼神詢問妹妹。

  「不知道。」阮箏無奈搖頭,她也是才來。早知道就不走開了,誰能想到離開一會兒就發生這種事。

  就在此時,被人拉開的永安侯衝著錢大人嚷嚷道:「你算是什麼東西?商賈出身,得了個不大不小的官兒便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做你他娘的春秋大夢!癩蛤蟆撈月亮,也不照照自己那副長相!」

  酣暢淋漓的一通罵,聽得阮箏一愣一愣。

  她遲疑道:「這不是曹……?」

  阮符已然沉下臉。

  永安侯曹顯,是阮符和阮箏嫡親姨母的獨子,當年也算是頗有名氣的紈絝子弟。後來先帝打江山,他家出了一大批糧,也算是有功。

  大魏建國以後,先帝便封了他一個永安侯。

  且不說那個時候曹家是如何從保皇黨開始,變成高四郎的小弟,既是天命如何,各人有各人的選擇,也怪不得誰。

  但永安侯這個爵位,卻是實打實有羞辱衛秉文的意思在了。

  曹家不過出了一批糧食,便可以憑著這點功勞獲得爵位。而阮箏和夫婿隨軍征戰,平三王之亂,竟也只能和曹顯平起平坐。

  誠然,阮箏知道高四小肚雞腸,但在封爵之前,還真沒想到他能不要臉面到這種地步。

  幾十年前的阮箏自然還沒有現在這般沉穩,少不得夜裡咒罵高四幾句,罵他黑心肝、遲早天打雷劈。皇帝做成這樣也是頭一份了!

  衛章坐在炕上,憋不住笑。

  也被阮箏連坐,一同罵了。

  「你還有臉笑?合著我們出生入死還比不上曹家捐糧是吧?」

  高四封阮箏為阮國公,衛章為衛平侯,便有其羞辱貶低之意,還有挑撥他們夫妻的嫌疑。

  可見實在厭惡極了衛章這個癆病鬼。

  尤其是高四榮登大寶,坐穩江山之後,什麼都不缺,便越發惦記年少時那一抹魂牽夢繞的身影。

  他寧可是高隱娶了阮箏,也好過衛章得到心上人!

  只是高四沒想到的是,即便他都這樣做了,衛章還是不生氣。

  不僅不生氣,還安撫阮箏。

  「事已至此,難道我們還要去與他爭辯論功不成?若是如此,那才是如了他的願。」

  衛章起身,坐到床榻上,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小木梳,輕輕梳理阮箏的黑髮。

  「他這樣做,也不光是為羞辱我,實則還想挑撥阮家與曹家的關係。」

  阮曹本是姻親,這樣一來,別說姻親,再好的關係都要出現裂縫。

  他動作溫柔,聲音也溫柔。

  眸光在燭火的映照下,泛開柔柔的情愫。

  「別生氣了,阿聽?」

  阮箏冷冷看他,余怒難消。

  衛章莞爾一笑,捧起她的臉,輕輕啄了一口,「不生氣了,你為我打抱不平,我好高興。」

  阮箏抹了一下臉頰,他要是敢把口水沾上來,她都讓他睡地板。

  時至今日,阮箏依舊還記得,自己那晚語氣不爽道:「我不是為你打抱不平,你我夫妻一體,他羞辱你,同樣也是沒把我放在眼裡。」

  衛章煞有其事點頭,他喜歡「夫妻」這個詞。

  「那怎麼辦?總不能造反吧?」

  阮箏一噎,她倒是想。但造反得有兵吧?

  談話聲中止。

  衛章給阮箏掖好被衾,自己服了藥,準備去隔間榻上睡一宿。

  阮箏無語,「軍中那種環境都湊合了,我還能嫌棄你這身藥味兒?」

  「上來吧。」

  衛章眨了眨眼,「這回的藥真的很苦。」

  阮箏轉身背對他,「再苦也沒有命苦。」

  這回輪到衛章哽住。

  ……

  細細想來,阮箏和衛章的相處,其實全靠後者包容遷就。

  衛章是一個脾氣很好的男子,不像高四小肚雞腸,也不像高七醋罈子成精惹人煩。

  他就像是一汪清泉,脈脈流入心間。就像是吃醋,也是自己一個人悶在心裡,被阮箏發現了,才坦白說「我有一點不高興,沒關係,很快就好的」。

  阮箏這樣的天之驕女,被喜愛、被傾慕,不過人之常情。衛章從不會覺得這是「不守婦道」的表現。他只慶幸,阮箏當初選擇的是自己。

  為此,他可以忍受一切不公羞辱。

  有得有舍,再正常不過。

  於是不知不覺,阮箏的心裡便有了他的位置。

  她其實很厭煩別人老是說衛章配不上自己。是,他們家世不相當,可他從未拘束過她,也切切實實地幫了她和阮家。

  就連阮符過來衛家看妹妹,都被阮箏和衛章的相處所震驚。

  阮箏的性情從來算不得驕橫,她在阮家受盡萬千寵愛,也沒有人說過她一句不好。

  她孝順長輩,敬重兄嫂,待下寬厚。為人處事,待人接物,都是完美到無可挑剔。

  直到阮符看見阮箏做到庭院看書,一會兒使喚衛章沏茶,一會兒嫌茶濃,一會兒嫌茶冷,一會兒又說肩膀酸疼。

  衛章被折騰得團團轉,臉上的笑容反而更甚。

  他給阮箏捏肩膀,沒忍住從身後摟住她,輕輕吻她耳垂。

  世風日下!

  不等阮符生氣,就見阮箏下意識給了夫婿一手肘,略帶煩躁道:「天兒這麼熱,你就不能上一邊兒涼快去?別靠我太近。」

  那一手肘,阮符都覺得有點疼。

  衛章面色微白,但不想離開,做了退讓道:「那我繼續給你捏肩好不好?」

  阮箏無可無不可點頭,「嗯。」

  阮符沒驚動他們,臨走前拉了雲因悄悄問:「阿聽和衛秉文,一向如此?」

  雲因撇了撇嘴道:「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奴都看習慣了。」

  如果衛章沒有早死的話,雲因也不會替阮箏打抱不平。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阮箏不是普通的寡婦,可一個人操持這一家子,也是會累的。

  要不然,她也不會在袁氏過門後,就把管家之權放手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