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對話不知為何傳了出去,使得朝野沸騰。
高琛勃然大怒,下令處死了明德殿好幾個宮人。阮皇后也藉此機會,徵求了高琛的同意,放了上百宮人出宮。
其中被處死的、趕出宮的,有大半是林貴妃的人。
她又急又氣,卻又無可奈何,還要為了大皇子失去聖寵的事情焦頭爛額。
怎麼會這樣呢?
高琛怎麼會突然就惱了大皇子?
是因為他私底下拉攏大臣士族?可這不是高琛默許的嗎?
林貴妃在宮殿裡急的團團轉,大皇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底下幾個弟弟多不成器,對他來說構不成威脅。
大皇子雖然有些煩躁,但並不是很擔心自己的處境。
沒多久,大皇子的自信便徹底被粉碎成末。
——高琛竟然開始重用安王,且將他帶在身邊,悉心指導!
這不就是他當初對待大皇子的表現嗎?!
林貴妃瞠目結舌,大皇子也坐不住了。
「嘭!」
上好的黑釉熏爐摔在地上。
大皇子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內侍,胸口不斷起伏,「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內侍撲通一聲伏倒在地,低聲道:「聖上,今日帶著安王殿下一同上朝。原本還想讓尚書令多多指點安王如果處理政事,被尚書令以精力不濟的藉口拒絕了。」
尚書令便是阮皇后之父,阮符。
大皇子咬著牙道:「阿耶這是想做什麼?」
安王……安王他一個殘廢,阿耶難道還想把皇位傳給他不成?!
內侍小心翼翼道:「殿下,聖上如此動怒,莫不是有人把當年的事情,告訴了他?」
當年的事情,這五個字令大皇子神情一滯。
他做過不止一件違背良心的事,唯獨有一件,如鯁在喉,令他不止一次心生悔意。
但現在……
大皇子眼底一閃而過戾氣。
他一點兒也不後悔動手廢了老二的腿!
老二從小就被阿耶阿娘寵得無法無天,對讀書半點不感興趣,這樣的人怎麼能成為大魏的儲君、乃至皇帝?
他只適合做一個安於享樂的閒散王爺。
大皇子知道安王的怨恨,也知道他因為種種原因選擇退讓,他什麼都知道,他保證他成為皇帝以後,會盡力彌補弟弟!
只要他不跟自己爭這個皇位。
「呵……」一聲冷笑溢出,大皇子道:「去查,給我事無巨細地查清楚!是老二,還是老四!」
他這會兒終於想起來,前些天四皇子和安王先後進宮的事情。
大皇子自認為自己和前朝的那些個太子不一樣。
他們備受皇帝忌憚,而阿耶卻巴不得早早立他為儲君,將他帶在身上悉心教導,委以重任。
他是阿耶的長子,是阿耶一直以來都滿意的繼承人。
誰都不能動搖他的地位。
包括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大皇子心中萌生出了一絲殺意。
他為了這個儲君之位,努力了這麼些年,甚至在阮皇后面前伏低做小、忍氣吞聲。憑什麼安王不用努力,就能得到這一切?
憑什麼?
內侍匆匆離開,又無功而返。
宮裡上下被阮皇后管的嚴嚴實實,高琛又才仗殺了幾個宮人,大皇子想要打探消息,比登天還難。
-
大皇子的小動作很快被人送到神光公主和衛瑾的耳中。
這日,衛瑾同阮箏說起此事。
「大母,依我看來,大皇子實在愚蠢,不足為懼。」
阮箏還未說話,衛啟便追問道:「阿姐這話從何說起?」
自衛瓊離開平京以後,他們姐弟三人便時常過來陪阮箏說話。
衛瑾笑道:「大皇子之前被聖上帶身邊悉心教導,是按照儲君的要求培養的。聖上疼愛安王不假,但對大皇子也從不吝嗇。若是個聰明人,便該培養自己的勢力。可你看大皇子這幾年,都做了些什麼?」
衛啟愣了一下。
衛珍跪坐在短案前謄抄書籍,手中動作未停,淡淡道:「伯父前幾日不是還說了嗎,御史參大皇子結黨營私。」
簡單來說,大皇子這幾年什麼都沒做,淨顧著拉攏別人為自己的儲君之位出力了。
衛啟琢磨出來這意思,臉上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難怪,大皇子派人打聽半天,都沒打聽出點有用的東西。
「不對!」衛啟又道,「這些年,大皇子都沒有拉攏過聖上身邊的宮人嗎?」
但凡有個人通風報信,大皇子也不至於蒙在鼓裡,然後在大殿中被劈頭蓋臉一頓痛罵啊。
衛瑾笑了笑,反問道:「他為何要拉攏宮侍?就算是貼身服侍聖上的心腹,歸根結底,那也只是個奴才,不是嗎?」
衛啟啞口無言。
就因為這,大皇子竟然都沒想過結交一下高琛身邊的心腹?
衛珍沉吟道:「因為他覺得自己遲早是太子,聖上也只會立他為太子。」
衛啟不明白,「他為何如此自信?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個兒子。」
衛瑾無奈道:「因為安王跛腳,三皇子四皇子母族給不了任何支持,且最重要的一點,這十多年來,聖上確確實實,只想過立大皇子為太子。」
有句話說得好,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在大皇子看來,他唯一需要忌憚的就是備受寵愛的安王,為此不惜害安王摔下馬。
衛瑾微微一笑,「只是大皇子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聖上會栽培安王。」
衛珍手中的筆頓了一頓,問出了衛啟心中的疑惑。
「大母,不是說身有殘疾者,不可繼承大統嗎?」
阮箏笑道:「誰告訴你們,聖上準備立安王為太子?」
什麼?
「他、他不立安王為太子,那為什麼還——」衛啟的話戛然而止。他反應過來,明白了高琛的騷操作,臉上再度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他擱這兒養蠱呢?
「腳踩兩條船,可是會翻的。」衛啟低聲道。
一句話令大家都笑起來。
阮箏意味深長道:「聖上是在給大皇子一個教訓,只看大皇子能不能領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