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是最早出宮開府的一個皇子,就算是大皇子,如今也還住在宮中。
因為高琛一直想讓他入主東宮。
反正也是遲早的時候,乾脆就把長子留在身邊,省得到時候搬來搬去。
高琛是這麼想的,結果一直到現在,還沒有成功立下儲君。
半個時辰後,安王被內侍領進來。
他走得慢,不仔細看發現不了跛腳的毛病。
高琛看著兒子,道:「不必行禮了。二郎,你過來。」
安王知道四皇子進宮的事情,也是他默認的四皇子向高琛告狀。只是這個時候,他還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才行。
安王慢吞吞走到高琛的身邊,地上鋪了軟墊,殿內又燒著地龍,不至於寒氣入體。
他跪坐下來,詢問道:「阿耶召兒臣入宮,是有什麼事嗎?」
高琛的目光落在安王的腿上,後者身體一僵,抿緊唇。
這細微的表情,只會令高琛越發心疼兒子。
他嘆了口氣,道:「老四方才入宮,說起一件往事……阿耶想召你過來問個清楚。」
安王道:「阿耶只管問,兒臣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會有任何欺瞞。」
高琛深深地注視著他,問道:「當年,你墜馬受傷,落下……病根,這件事情究竟是你自己不小心,還是跟大郎有關?」
安王心中恨意滋生,宛如無數藤蔓瘋狂掙扎,面上卻像是震驚到脫口而出:「阿耶怎麼知道的?!」
說完才想起剛剛高琛說四皇子入宮。
他面色蒼白一瞬,垂在身側的手攥得緊緊的,呼吸急促,矢口否認道:「沒有的事!與大皇兄無關,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不當心……」
「二郎!」
安王閉緊嘴,低著頭不說話。
有眼淚砸了下來,滲透軟墊。
安王胡亂抹了一下,語氣僵硬又氣憤道:「阿耶莫要相信四弟,兒臣和大皇子一母同胞,他是不會害兒臣的。四弟挑撥離間,其心可誅!」
高琛打斷道:「你從前都是喊大兄的。」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親熱信任的大兄,變成了大皇兄?
高琛握住兒子的肩膀,「抬頭,看著阿耶!」
安王不肯,惱怒道:「我說了!跟大皇兄無關!是我自己不當心,是我活該!」
說完,就要爬起來往外走。
像是多待一刻都要繃不住。
高琛喝止道:「你給我站住!朕讓你走了嗎?」
事到如今,高琛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安王的所有表現,足以證明四皇子所言,句句屬實。
看著兒子僵硬的背影,高琛冷聲道:「坐下,朕問你什麼,你老實說。」
安王「心不甘情不願」重新坐下。
他眼眶通紅,不肯與高琛對視,「我都說了,阿耶若是不信,何必再問?」
高琛的手輕輕放在安王曾經受傷的腿上,眼中流露出心痛,「二郎,你告訴阿耶,這到底是不是你大兄所為?」
安王還是那句話:「不是!不是!不是!」
最後一聲直接吼了出來。
眼淚也隨之湧出。
「我都已經變成殘廢了,是誰做的,很重要嗎?阿耶難道還會為了我一個殘廢,去懲罰大皇兄?」
他崩潰至極,抱著腦袋發出低吼:「我答應過阿娘,不會再計較此事,阿耶就非得追問嗎?當做不知道不行嗎!」
高琛怔在原地,一動不動。
宛如木雕。
安王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我都是殘廢了,阿娘就大皇兄一個指望,阿耶,阿耶你別逼我了,左右,左右我變成這樣也都是自找的。」
說著邊笑邊哭。
看著面前的兒子,高琛心碎成一片一片。
就像是四皇子所說,安王曾經是何等的肆意瀟灑,他相貌肖似高琛,性格也最受高琛疼愛。
高琛心痛如絞,將兒子抱在懷裡。
「二郎……」
「是阿耶不好,沒能保護好你。」他自責不已。
安王沒說話,眼淚幾乎浸濕高琛的肩頭。
他知道,這跟阿耶阿娘沒有任何關係。
大皇子心胸狹隘,只要阿耶疼愛他一日,便始終不會放下戒備。
他也知道,阿耶阿娘暫時不會捨棄大皇子。
不過沒關係,能在高琛心裡種下一顆芥蒂的種子,安王就心滿意足了。
昔日大皇子能對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下手,他日呢?他會不會為了皇位,對高琛下手?
高琛保證道:「這件事,阿耶會查個水落石出。你放心,若真是你大兄作為,朕不會輕饒他的。」
安王猛地抬頭,道:「不、不行!我答應過阿娘……」
高琛忽然想起幾年前,林貴妃小產,他打斷道:「二郎,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當初阿娘小產,是不是就是因為這件事?」
安王又開始閉緊嘴。
高琛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冷笑一聲,幾乎是從牙齒里擠出聲音:「好啊,好得很!」
證據早就準備好,衛瑾插了一手,神光公主也插了一手,更不要說安王等著一日都等了好久好久,自然不會容許半點差錯!
很快,人證物證送到高琛面前。
咚——!
書案被掀翻在地。
守在外頭的內侍被這聲響嚇得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