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郡主最終還是沒有告狀。
衛韶這都已經躺在床榻上了,若再挨一頓打,焉知還有沒有命在。守寡還是其次,她總不能讓兩個孩子沒了阿耶吧?她倒是心軟,卻忘了他們夫妻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阮箏怎麼可能不知道。
衛瑾跪坐在祖母的身後,替她輕輕捶背,驀地聽見一聲冷笑,讓她險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哼。」阮箏冷笑道,「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衛瑾斟酌用詞,柔聲道:「三叔是從大局考慮,未必不心疼大郎他們。況且……明緒娶二皇女,確實比阿蘊嫁給大皇子要好得多。」
衛瑾是女子,她自然更能體諒女子嫁人之後的不易。
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後宅與皇宮,又有什麼區別?
嫁了人之後,就再也不會像從前那般自由快樂。
女子要儘可能地去磨合、融入一個陌生的環境,在這期間,多多少少都是會受到一些摩擦帶來的委屈。
哪兒像男人,就是娶個妻子回來當擺設,長輩也只會怪兒媳籠絡不住男人的心。
從古至今,男子受到的優待都要多過女子。
所以,犧牲衛啟的婚事,在衛瑾看來還真的算不得什麼。
大不了把二皇女娶回來當個擺設,衛啟要是不喜歡,就離她遠遠的。一門無關緊要的婚事,卻能麻痹大皇子和林貴妃等人,使得他們自尋死路。
不是很好嗎?
阮箏扭頭淡淡地看了衛瑾一眼,「你跟你三叔待久了,也開始學他自作聰明的蠢樣了嗎?」
衛瑾一愣,「我……」
一直沒說話的衛珍抬起頭,輕聲道:「阿姐,你和三叔怕是誤會了。」
誤會?
衛瑾不明所以。
衛珍手中湯匙輕輕攪拌著加了櫻桃汁的酪漿,語氣清淡道:「阿姐擔心阿蘊嫁人會受委屈,明緒又何嘗不是如此?」
她提醒道:「阿姐忘了嗎,那日大街上,二皇女不管不顧衝著明緒揮鞭子,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裡,可想而知,若他們二人成婚,二皇女會如何對待明緒。」
兩個人發生爭執,往小了說,是小夫妻兩個的家事。
往大了說,那就是不把當今放在眼裡。
高琛就兩個女兒,衛啟娶了二皇女,除了把她供起來,還有別的選擇嗎?
若是二皇女脾氣不好,一言不合就沖衛啟動手,他是該還手,還是默默忍受挨打?
這些問題,不論是衛韶還是衛瑾,他們都沒有替衛啟考慮過。
衛珍眼見阿姐的面色一白,似受到了莫大打擊,不由安慰道:「不過,我們也就是說說而已。就衝著二皇女囂張跋扈的名聲,三叔也不會願意有這樣一個兒媳的。」
那可未必。
阮箏哼笑一聲,知道她這麼說是為了給衛韶和衛瑾留面子。
「阿希,你現在知道錯了嗎?」
到底是一手教養長大的孩子,從前又吃了那麼多的苦,阮箏還是沒捨得苛責。
衛瑾低下頭,眼中濃濃自責,道:「兒知錯,不該如此理所當然。」
阮箏嘆道:「你我都不是聖人,哪能事事都料到。」
自衛瑾成為衛平侯世女以來,順風順水,前不久又立下功勞,備受讚譽。
也算是坐穩了世女的位置。
可越是如此,越容易迷失自我。
「我知道,想要一直保持謙遜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但你不能忘了本心,知道嗎?」阮箏語氣加重道,「你從前說過什麼你可還記得?」
衛瑾說過,她想要變得強大,強大到將自己的命運攥在手裡,強大到足以庇護家人。
阮箏深深地望著她,「你流了這麼多的血汗,是為了在這種時候,犧牲明緒他們的親事嗎?」
衛瑾猛地抬頭,「不!」
她深深吸氣,「大母,我知道錯了。」
阮箏嘆了口氣,沒有再責備孫女,而是道:「既然大皇子這麼空閒,就給他找點事情做。」
省的老是惦記別人家的孩子。
「這件事情交給你去辦,好嗎?」
衛瑾想也不想答應下來:「是。」
她不再逗留,心裡所生的那股愧疚促使著衛瑾加快進程。
大皇子不安分,安王自然也按耐不住。
距離他瘸了腿,都已經過去好幾年了。
衛瑾還沒忘記當初大皇子是怎麼把安王摔下馬的罪名扣在她頭上的,為此,她被高琛遷怒,再也不能進入敬文館念書,還連累衛平侯府被人議論。
如今,他又將主意打在她的弟弟妹妹頭上!
衛瑾眼底一閃而過戾氣。
幾日後,阮皇后聽聞四皇子在禁閉期間,一直為聖上皇后抄寫佛經,便在高琛面前提了一嘴。
高琛念在他還算有孝心的份上,把人放了出來。
被關禁閉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是四皇子這樣不受重視的皇子,吃殘羹剩飯都是常有的事兒。
被帶到明德殿時,四皇子更是忍不住跪在高琛面前痛哭出聲。
「阿耶!兒子知錯,日後一定安分守己。求阿耶替兒臣在大皇兄面前求情,兒臣不會把他做的事情往外說的,放過兒臣吧!」
「你說什麼?」高琛又驚又疑,審視的目光落在四皇子身上,「老大他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