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求娶

  初春時節,桃花拂面。

  河岸垂柳抽出新條,暖風宜人,落英紛飛。本是踏春賞景的好日子,不遠處,卻驀地響起一聲短促的啜泣。

  「這麼好的景,以後再也看不見了。」哀戚的聲音隨風飄落,惹人心碎。

  踏春的男女不由隨著聲源投以好奇的目光,但卻只看見幾駕馬車,帘子遮掩的嚴嚴實實,也不知道裡頭坐著什麼人。

  與之同時,馬車裡又響起一道冷淡而隱忍的聲音。

  「走吧,不要再耽擱了。」

  「我還想再看看春景,我走以後,就再也看不見——」

  衛珍忍無可忍打斷道:「你只是南下養病,不是瞎了雙眼!」

  衛瓊的啜泣聲一停,哀怨地看了衛珍一眼,嘴一癟就開始無理取鬧:「我就說要阿姐送我,不要二娘!二娘最討厭了!」

  衛珍才不慣著她,一塊帕子扔過去,「琅琊的風景只會比平京更美,你再拖拖拉拉,正好錯過那邊五年一回的迎夏節。」

  迎夏節?

  衛瓊眨了眨眼睛,捏著帕子邊擦眼淚邊小聲道:「你之前怎麼沒說?」

  衛珍冷冷道:「我之前不知道你是這個死德行。」

  衛瓊:「......」怎麼還罵人呢?

  她悻悻然閉嘴,委屈道:「那,那走吧。」

  一路往城外而去。

  衛瑾因為有事,不能來親自送妹妹,而阮箏和安陽郡主身為長輩,沒有長輩送小輩的道理,只好叮囑再叮囑。

  衛瓊表面答應得好好的,才走出衛平侯府那條街,便要人往城郊去。

  美名其曰最後看一眼平京的風景。

  衛珍一直在忍耐,本想看在離別的份上,對她溫柔耐心一些,沒想到最後還是忍不住爆發。

  看著蔫噠噠的衛瓊,衛珍深吸一口氣,道:「如果是以前,你想怎麼樣都可以,但現在你是要去琅琊『養病』的身份,不好下去玩耍的。知道嗎?」

  衛瓊見她面色緩和,連忙胡亂答應兩聲,抱著她的手臂道:「阿姊,我剛才不是故意說那樣的話的,你來送我,我可高興了。」

  衛珍心中嘆氣,「我知道。」

  她摸了摸衛瓊的腦袋,送到距離平京十幾里地的驛站,便和衛瓊分別。

  衛瓊眼淚汪汪,拉著她的手不放。

  「阿姊,你要來琅琊看我,我會想你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生離死別。

  周遭行人紛紛投以一樣的目光。

  衛珍扶住頭上的冪蘺,輕輕拍了拍衛瓊的手背,道:「你要記住大母他們說的話,不許胡鬧,但若是受了委屈,也不要忍氣吞聲,知道嗎?」

  衛瓊抽抽嗒嗒:「知,知道的。」

  衛珍抽走了手,沒有片刻猶豫,上了另外一駕馬車,對車夫道:「走吧。」

  越是不舍,越要當機立斷。

  拖拖拉拉,只會更加心痛。

  馬車掉頭的那一瞬間,衛珍還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內心,掀開窗簾,往後頭看了一眼。

  阿蘊......

  衛瓊在驛站邊的攤子上買了一隻燒雞,其實她早就被饞的口水直流。

  但不管是大母還是阿姐他們都不喜歡外頭這種攤子,一方麵食材不夠新鮮,另一方面也沒有家裡乾淨,衛珍要是在的話肯定不會讓她吃的。

  衛珍回頭,正好看見一隻白嫩嫩的小手從帘子里探出來,接過荷葉包著的熱乎乎的燒雞。

  嗷嗚——!

  咬一大口。

  好吃!

  衛瓊心滿意足了。

  她這樣的性子,不管是去哪裡,都能過得很好。

  衛三娘子可不會讓自己受半點委屈!

  衛珍放下窗簾,收回目光,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哼出一聲。

  這個阿蘊!

  等回到衛平侯府,衛珍立刻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寂寥,心底也生出一股空落落的感覺。

  一草一木,都仿佛在提醒她,阿蘊的離開。

  這個家裡,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熱鬧了。

  衛珍鼻尖驀地一酸。

  這時下人來報:「二娘可算是回來了。」

  語氣焦急,衛珍敏銳察覺到,「發生什麼事了?」

  下人壓低聲音道:「大皇子今日在朝堂上求娶三娘,還是當著侯爺他們的面。」

  衛珍面色一變,嚴厲問道:「聖上答應了?」

  下人搖了搖頭,道:「聖上以三娘身子不好,不適合做皇子妃為由,拒絕了大皇子。」

  還好。

  只是還不等衛珍鬆口氣,下人面露遲疑道:「但聽說,這是三老爺同意的......」

  又壓低聲音催促道:「二娘快去吧,老夫人今日為此事大動肝火,還動用了家法!」

  什麼?!

  衛珍腦子空白一瞬。

  一時不知道該氣憤衛韶為何要將衛瓊許給大皇子,還是該震驚祖母動用家法。

  思緒混亂,腳下卻未停留片刻。

  一直到停月齋,衛珍聽見了安陽郡主的哭聲。

  衛珍沖了進去,臉上是難得一見的方寸大亂,「大母!」

  衛韶跪在地板上,外衣脫去,只著一件白色單衣,從一開始的跪得板板正正,到現在的微微弓起,不論是滲出血的傷痕,還是紊亂的呼吸,都可以看出他的勉強硬撐。

  衛珍的目光落在三叔嘴角那一絲血跡,心頭一跳,只是還未等她跪在祖母身邊,就聽見衛韶道:

  「阿娘,兒子知道,這件事情不該不和您商量,但是......」

  阮箏冷冷打斷,「沒有所謂的但是。我說過,你們沒資格做主這幾個孩子的婚事!你把我的話都當耳旁風了是嗎?」

  衛平侯小聲道:「阿娘,三弟自作主張是不對,但是,聖上不是也沒同意嗎?」

  阮箏一個眼風掃來,「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衛平侯嚇得連忙低下頭,和衛敞兩個站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喘,恨不得鑽到地板里才好。

  雖然說難得見老三挨打受罰,但好歹也是自家兄弟。

  平時小事幸災樂禍一下也就算了,真到了關鍵時刻,兄弟三人還是十分團結的。

  但是,他們完全沒想到母親會因為這點小事而大動肝火。

  這事兒,也不嚴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