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衛珍轉過身來,衛瓊睜圓眼睛,兩人異口同聲道:
「一派胡言!」
「那興許是我聽錯了。」盧九娘連忙改口道。
衛瓊氣呼呼,包子臉都鼓了起來。
「阿姐才沒有喜歡的人!阿姐最喜歡的明明是我!」
那些個臭男人,哪裡配她阿姐中意?呸!
衛珍則若有所思的看著盧九娘,她們久不出門,消息難免落後,「阿宜姐,外頭是又起了什麼關於我阿姐的流言嗎?」
盧九娘忙道:「沒有、沒有。我就是先前在別人家做客時候,聽到她們好奇阿希會喜歡什麼樣的郎君……你們也知道,大家聚在一起嘴巴沒把門的,有時候也愛開玩笑,我聽岔了也是有的。」
衛珍微微點頭,笑道:「阿姐如今是朝廷親封的衛平侯世女,婚嫁一事,自然是得大母還有伯父做主。」
她說的委婉,衛瓊就直接多了。
「我阿耶說了,阿姐是要繼承衛平侯府的,沒有嫁人的道理!」她下巴微揚,一臉理所當然道,「到時候就看阿姐喜歡,招做上門女婿……」
衛珍打斷道:「阿姐的事情,自有長輩做主,你瞎說什麼?」
自己私下裡說說就罷了,客人面前,怎好這麼直白?
衛瓊悻悻然閉嘴,也知道自己得意忘形了。
盧九娘笑著打圓場,心裡卻是憂心忡忡。
上門女婿啊……
便是阿耶阿娘再疼愛兄長,也不可能開明到讓他做上門女婿的。
這傳出去,范陽盧氏的臉都要丟光了。
可若是沒有可能,兄長一片痴心,豈不是要付之流水?
「阿宜姐,你怎麼不理我啊?」衛瓊道。
盧九娘回過神來,找了個藉口道:「我忽然想起來,年前聽說一件事。沈御史你們知道嗎?」
她說起沈御史夫妻,「聽說他們訪親,一家三口死在路上,只剩下一個女兒,也不知道日後是個什麼光景……」
衛瓊下意識看了眼衛珍。
盧九娘見他們神色異樣,忽然想起來,好像年前聽說衛平侯府的盧女君從梵音寺帶回一個女郎。
「那位沈娘子,是不是之前在你們家住過?」
衛珍面色如常,淡淡一笑道:「是住過兩日。」
三言兩語將事情解釋了。
衛瓊覷她一眼,又覷一眼,衛珍撿起一塊糕點餵到她嘴邊,是難得的溫柔。
「阿蘊,吃吧。」
吃了就別說話。
衛瓊哼了一聲,張嘴,嚼嚼嚼。
這回換盧九娘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看著姐妹二人,直覺告訴她,這中間或許有什麼事情。
只是還沒等她回去讓人查一查那位沈娘子,她便找上門來。
時辰差不多,僕婢們給主子打著傘。
盧九娘道:「這幾步路,就不必送了。難道我還能在衛平侯府迷路不成?」
衛瓊笑道:「那可不成。阿宜姐是阿姐叮囑過,若是過來就得好生招待的朋友。我們可不敢馬虎。」
衛珍叮囑:「雪天路滑,阿宜姐當心腳下。」
如此熱情周到,盧九娘只好笑著接受。幾人一同走到門口,盧九娘道:「好了,就送到這吧,再往前走,就要跟我上馬車,回家去了。」
頓了頓,又笑道:「阿蘊這麼可愛,若是把你偷回家,等阿希回來,怕是還要找我鬧呢。」
「那當然!阿姐最疼我了!」衛瓊驕傲道。
話音剛落,門房將大門打開。
風雪中,一個蒼白如紙、身形削瘦的女郎跌跌撞撞,摔跪在地面。
「盧女君!求女君救命!」她聲嘶力竭地哭道。
衛瓊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冷冷地看著門口的人。
是沈瑩。
門房連忙道:「你是哪家的……」
沈瑩舉起手中的一塊陳舊玉佩,哭著道:「這是盧女君給我的,她說過,若我有難,只管上門。」
隔著落雪,她抬起頭,與衛珍對視上目光。
三個高門貴女、金枝玉葉站在一起,越發襯得她像陰溝里的老鼠。
落魄潦倒。
沈瑩被人扶了起來,小巧的繡鞋滲出了血。
盧九娘看見了,目光一凝,臉色不大好看。
「阿宜姐。」
盧九娘下意識捂住衛家姊妹的眼睛,「珠珠,阿蘊,你們先進去。」
讀書人追捧的三寸金蓮,在士族高門眼中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畢竟誰家沒有女兒?兒子寶貝,女兒難道就不是自己的心肝兒?
纏足這種事情本就違背人性。
朝中官員如此之多,盧九娘會記得沈御史,也是因為在家裡聽祖母罵過此人迂腐愚昧!毫無人性!
沈御史在朝中沒有交好的同僚,他的夫人、兒子、女兒,也都無一例外,沒有一個朋友。
「阿宜姐,沒事的。」衛珍握住她的手,淡淡地看了沈瑩一眼。
沈瑩顯然已經走投無路。
她原本答應衛珍,只是因為衛珍給了她一筆財帛,可以讓她靠著這點錢,僱人去尋父母兄長。
可沒想到是,她阿耶阿娘阿兄,早就死了。
屍骨無存!
沈瑩想要投奔外祖一家,然而,外祖母病逝,阿舅不肯收留她這個孤女,千里迢迢只讓人送來一封書信,話里話外說她八字不好,剋死了親人。
沈御史這些年也沒留下什麼錢財,就連那座小宅子,也是租的。
眼看著衛珍給的財帛用的差不多,沈瑩沒辦法,只能孤注一擲跑到衛平侯府。
她雇不起馬車,只能靠兩條腿。
三寸金蓮是好看,走路卻是無比的費力。尤其是這麼遠,沈瑩的腳都磨出了血。
她想,若是有選擇,她也不會寄人籬下。
誰願意寄人籬下呢?
可衛珍她們這樣的貴女,又哪裡知道出身普通人家的痛苦!
沈瑩終於等來了盧氏。
「呀,這是怎麼了?」盧氏一臉驚慌,還未上前,沈瑩便支撐不住,昏倒在雪地里。
衛瓊看著盧氏著急忙慌地吩咐婆子把沈瑩抱進去,想要阻止。
「二伯母……」
「阿蘊。」衛珍打斷道,「人命要緊,你去吩咐廚房,先把薑湯煮上。」
衛瓊頓了一下,「好。」
衛珍看向盧九娘,「阿宜姐,家裡還有些事兒,我就不送你了。」
都已經送到門口了,還要怎麼送?
盧九娘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別送了,我走了。改日再請你們來玩兒,可不許拒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