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衛平侯府,阮箏原以為小孫女會哭哭啼啼地撲上來,還在苦惱該如何應對。
沒想到宋樾調教人是一手的。
衛瓊雖然眼眶紅腫,跟個兔子似的,但卻一反常態,不僅沒有撒嬌打滾,反而老老實實、畢恭畢敬地向阮箏行禮。
「見過大母。」
宋樾從外頭進來,面露滿意道:「三娘子今日的儀態練得尚可,去用食吧。」
正好是晚食的時辰。
聽說家中有貴客至,衛平侯兄弟幾個連同妻子都過來拜見,阮箏便留他們一同用飯。
長幼有序,幾個孩子平日裡再受寵,在這個時候也得乖乖坐在自己父母身邊。
安陽郡主看見宋樾就雙腿發軟,恨不得把臉埋米飯里,只希望她不要注意到自己才好!
看不見看不見!
「安陽郡主?」
真是說什麼什麼來,聽到這噩夢般的聲音,安陽郡主整個人都要昏過去。
她抬起頭,抿唇溫婉一笑,柔聲道:「觀主。」
說實話,衛韶和妻子也算是青梅竹馬,這輩子都沒見過她這樣老實。
宋樾似乎並沒有想要和安陽郡主敘舊的意思,只道:「三娘子今日還算聽話用心,你們做父母的,平日裡也要多多鼓勵才是。」
安陽郡主連忙道:「觀主說的是。」
說好了哦,管了我女兒,可不能再管我了。
宋樾轉頭看向衛珍,語氣溫和道:「二娘子寡言少語,卻是再吃苦耐勞的人,心性沉穩,來日必成大器。」
衛敞和盧氏,一個受寵若驚,一個不可思議,似乎都沒想到自己沉悶怯懦的女兒能當得起宋樾這樣的誇讚。
衛珍微微垂眸,臉上沒有任何反應,低聲道:「學生定當不驕不躁、繼續用功。」
宋樾滿意點頭。
至於衛瑾和衛啟,宋樾還沒有接觸,便不做評價。
她和阮箏是同輩,又才名遠揚,便是阮箏都要敬稱一聲阿姊,衛平侯兄弟三人自然不敢怠慢。
開飯之後,一大家子和和美美地用食。
平日裡,有衛瓊在,大家多少都會說上幾句。
但今日她要多安分有多安分,甚至吃飯都沒發出一點動靜。
一直到用完、僕婢撤下食案等器皿,正堂方才有人開口。
宋樾轉頭看向衛平侯,淡淡一笑道:「聽說府上最近多了喜事?還未恭喜侯爺。」
衛敞衛韶兄弟二人眼皮一跳。
他們自然也知道袁氏有身孕的事情,要不是礙於衛平侯的面子,衛韶都想懷疑袁氏腹中孩子的血脈。
能調換自己親生骨肉的人,焉知不會做出其他事來。
提到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衛平侯臉上的高興是肉眼可見。
然而,宋樾接下來的話就讓他有些尷尬了。
「聽說侯夫人身子抱恙,至今還不能下床嗎?」宋樾淡淡道:「正好,我也略懂一些醫理,侯爺若放心,我明日便能為侯夫人診脈看看。」
衛韶輕輕推了推妻子,安陽郡主心想:要死啊。
但還是硬著頭皮,笑著開口道:「大兄不知,觀主不僅是道學大家,醫術更是了得。只是……」
不等衛平侯驚喜,安陽郡主露出歉意的神情,道:「只是大嫂不常出來,我們也許久未見她了。到時恐怕還要勞煩觀主親自去一趟素春院。」
這最後一句,讓衛平侯險些下不來台。
他忙道:「倒也沒有這麼嚴重,偶爾還是可以下床走動的。若是您方便,我明日便讓阿袁到停月齋來拜見。」
阮箏捧著熱茶,淡淡一笑道:「那我可真是託了阿姊的福,總算能見我那大兒媳一面了。」
宋樾眉頭一揚,似乎沒想到袁氏這位侯夫人的架子這麼大。
「來之前也沒聽說衛平侯夫人病重到這個地步啊。」宋樾笑道,「看來,你這個婆母當得很不招人待見啊。」
此言一出,衛平侯兄弟三人臉色一變。
盧氏惶恐不已,面色蒼白。
安陽郡主眼眶一紅,喊冤叫屈:「觀主誤會阿家了!阿家待我們如同親生女兒一般,不僅從無苛待,甚至有什麼好東西也都想著我們……」
這是真心話。
安陽郡主細數阮箏對她們的好,一樁樁一件件,每說一句話,就讓衛平侯丟人得恨不得鑽到地縫裡去。
盧氏也結結巴巴道:「大嫂身體抱恙,唯恐將病氣傳給阿家,並非故意不來請安。」
宋樾輕飄飄一句:「是嗎?」
讓衛平侯無地自容。
摸著良心說,母親對阿袁已經足夠寬容。
誰家兒媳能做到這個份上,還不受任何責罰?
更何況,袁氏的身體狀況如何,衛平侯再清楚不過。那裡是病的下不了床?她是壓根不想給阮箏請安!敷衍都擺在了明面!
再對比盧氏和安陽郡主兩個妯娌。
衛平侯真的,第一次覺得自己在弟弟們面前抬不起頭來。
宋樾又問:「怎麼不見府上大郎君?也病了不成?」
阮箏不緊不慢地用茶,沒吭聲。
衛平侯低聲解釋道:「那孩子先前受了點傷,眼睛落下殘疾……故而不願見人。」
宋樾有些詫異:「不是聽說衛大郎君蒙聖上看重,如今是安王伴讀?這倒是奇了怪了,外頭人見得,自家人反而見不得。」
衛平侯的臉色紅了又青,青了又白,就跟被打翻的顏料似的,十分好看。
阮箏將茶盞遞給雲因,適時開口道:「阿姊,我已經讓人給你準備了住處,你可要看看?若是不滿意,我即刻讓人更換。」
宋樾笑道:「住哪裡都是一樣,左右要教幾位娘子,你這停月齋隨便收拾一間屋子給我就是了,省得麻煩。」
衛韶見狀笑道:「三娘頑劣,若是哭鬧不聽話,宋姨只管教訓。」
衛瓊:「……」
一句「宋姨」立馬拉近關係。
本身阮箏和宋樾關係就不差,衛韶這麼稱呼也沒錯。
等人一個個走光,宋樾直言不諱道:「你這三子倒是有眼力見。另外兩個,就不夠看了。」
「與其讓長子連累全家,還不如趁早摘了這幾個爛果子,及時止損才是正理。」
宋樾看得分明,「阿愚根本不適合做衛平侯。」
阮箏嘆了口氣,也不瞞著她。
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但宋樾也不是外人。阮箏還指望她好好調教自家這幾棵小白菜呢。
宋樾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麼多隱情,微微皺眉道:「照你的意思,等大娘長大成人,便由她繼承……?」
她沒想到,阮箏考慮孫女也不考慮小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