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車站的爭奪(下)

  列穆塞夫把這名中士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的頭上和手臂上都纏著繃帶,上面還有血跡滲出,便關切地問:「中士同志,你負傷了?」

  中士咧了咧嘴,努力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大尉同志,您沒有看到我們所有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有傷嗎?我的傷勢和他們比起來,還算是比較輕的。」

  聽到中士這麼說,列穆塞夫又朝其他的戰士掃了一眼,見果然是人人帶傷。從眾人臉上的表情來看,他們身上的傷勢不會是假裝的,列穆塞夫心裡暗想:德國人就算再蠢,也不會派一群傷兵混進來當內應吧。一旦打起來,自己的部下可以很輕鬆地將傷兵都消滅掉。

  列穆塞夫在心裡已經相信這些都是自己人,便揮手讓自己的部下放低了槍口。不過為了穩妥起見,他轉身面向中士,繼續盤問道:「中士同志,你說你們是近衛第42團的,可是據我所知,該團在進攻車站失敗後,就撤離了這一區域。既然部隊已經撤走了,你們怎麼還在這裡呢?」

  「大尉同志,您說得沒錯,近衛第42團的主力的確撤退了。」見列穆塞夫對自己表示質疑,中士連忙上前一步說道:「但撤下去的只是重傷員,我們與主力部隊失掉聯絡後,就採用單獨一個人或兩、三個人一組,在鐵路板道房的崗亭里、在車站的地下室里、在月台線後面、甚至在車廂底下,繼續堅守著,戰鬥著,使德國人無法完全地占領整個車站。」

  雖說到現在,已經可以確定站在自己面前的這些軍人,都是自己人,不過列穆塞夫依舊在繼續盤問:「你們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呢?」

  「我們聽到車站大樓這裡傳來了槍聲和爆炸聲,」中士回答說:「猜想肯定是我們的人又發起了對車站的進攻,便立即趕過來。可惜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敵人已經被你們擊退了。」

  「列穆塞夫大尉,」正當列穆塞夫打算找衛生員,給近衛軍戰士們重新包紮傷口,卻聽到了二營長的聲音:「我懷疑他們是德國人派來的奸細,應該立即把他們抓起來,交給內務部的同志進行甄別。」說完,他沖身後的部下一擺頭,示意他們將這些戰士都抓起來。

  「少校同志,」列穆塞夫見二營長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扣押這些剛剛從敵人的包圍中脫險的戰士,連忙伸手攔在了二營水兵們的面前,衝著二營長語氣嚴厲地說:「難道你看不出,他們是我們自己的同志嗎?」

  「列穆塞夫大尉,」看到列穆塞夫攔住了自己的去路,二營長有些惱怒地說道:「什麼近衛軍戰士,都是騙人的。你仔細地想一想,從我們渡河進入蘇維埃大街和列寧大街之後,有沒有發現近衛軍的蹤跡?上萬人的一個近衛師,就這樣說沒就沒了?我懷疑他們已經向德國人投降,當了可恥的叛徒……」

  二營長這番傷人的話語,激怒了剛剛脫險的近衛軍戰士。中士端起手裡的衝鋒鎗,瞄準了正在大放厥詞的二營長,厲聲說道:「住嘴,我不允許你侮辱我們近衛軍的榮譽。我們就算戰鬥到最後一個人,也絕對不會向德國人投降。」

  看到中士端起了槍,其餘的近衛軍戰士也不敢示弱,紛紛將手裡的武器對準了二營長。而二營長身旁的水兵們,也慌忙舉槍瞄準近衛軍戰士。而一營的水兵,由於沒有得到列穆塞夫的命令,只是站在一旁看著劍拔弩張的雙方乾瞪眼。

  二營長的話,引起了列穆塞夫的沉思,他在心裡暗想:二營長說得有道理,渡河之前,旅長曾告訴我們,說在察里察河和馬馬耶夫崗之間,有羅季姆采夫將軍所指揮的上萬人的近衛師,將和自己並肩作戰。然後部隊進入城市的已經不斷了,卻沒有聽到近衛師的任何消息,仿佛都從人間消失了一般。此刻從車站裡冒出的這支近衛軍的小分隊,到底是怎麼回事,還需要好好地觀察一下。

  等列穆塞夫回過神的時候,發現在自己前後的兩撥人居然槍口對槍口,大有一觸即發之勢,連忙厲聲說道:「你們都在做什麼,怎麼能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同志呢?快點放下,都把槍放下。」

  近衛軍戰士們聽到列穆塞夫這麼說,便紛紛垂下了槍口。而二營的水兵,因為沒有得到了二營長的命令,所以他們的槍還覺著未曾放下,但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二營長,等待他所下達的命令。

  二營長聽列穆塞夫這麼說,才不情不願地揮了揮手,命令自己的部下:「把槍都放下吧。」說完,扭頭就走。那些水兵們在原地楞了片刻,也跟著走開了。

  「中士同志,讓你們受委屈了。」列穆塞夫等二營長走遠後,握住中士的手,對他說道:「我讓衛生員給你們處理一下傷勢,然後再吃點東西,就撤到後面去休整吧。」

  「大尉同志,謝謝您。」中士站在原地沒動窩,他感激地說道:「不是您幫我們的話,沒準我們真的會被當成逃兵或叛徒抓起來。假如您不反對,我們願意跟著您干!」

  對於近衛軍中士的說法,列穆塞夫遲疑了片刻,隨後說道:「中士同志,這是你一個人的意見,還是你們全體的意見?」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我們全體的意見。」中士說完,扭頭問站在不遠處的其他戰友:「你們說,我說得對嗎?」

  「沒錯,中士說得對,我們願意跟著你們繼續打擊德寇!」

  「大尉同志,收下我們吧!」

  「……」

  中士的話音剛落,其他的近衛軍戰士就七嘴八舌地附和道。

  「好吧,同志們,請安靜!」列穆塞夫抬手向下壓了壓,對近衛軍戰士們說道:「既然你們願意加入,我代表一營的全體指戰員歡迎你們。不過我們很快就要離開這裡了,請大家抓緊時間休息一下,吃點東西,然後我們就出發。」

  「大尉同志,」中士聽說部隊要轉移,臉上不禁露出了愕然的表情,他試探地問:「我想問問,我們接下來會轉移到什麼地方?」

  列穆塞夫朝不遠處的制釘廠廠房一指,說道:「在那棟建築物里,駐紮著我們營的一連,待會兒我就要帶領二連、三連的戰士,過去和他們匯合。」

  「那這裡呢?」中士得知部隊要轉移到附近的建築物,有些慌亂地問:「難道我們就把車站大樓讓給德國人嗎?」

  「這怎麼會呢,二營就是來接替我們營防務的。」列穆塞夫搖著頭說:「移交完防務之後,我們營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撤下去休整,二是轉移到制釘廠的廠房裡,繼續和敵人戰鬥。為了奪取這座車站大樓,我們很多好同志都犧牲在這裡,讓我們就這樣撤下去,估計戰士們都不會同意。因此,我打算轉移到新的位置,繼續戰鬥下去。」

  二營接替了車站大樓的防務之後,二營長立即命人敷設了一條通往旅指揮部的電話線,隨後得意洋洋地向旅長塔納索洛夫報告說:「旅長同志,我們營正在車站大樓里構築防線,隨時準備粉碎敵人所發起的進攻。」

  塔納索洛夫對二營長一直有好感,聽到他這麼說,連忙讚許地說:「好樣的,少校同志。只要你們能守住車站,德國人想分割我軍防線的企圖就會破裂。等到我們反攻一開始,他們就會被打得落花流水,到時我一定為你向上級請功。」

  對於重視榮譽的俄羅斯人來說,為了能得到一枚勳章,哪怕犧牲自己的性命也知道。此刻二營長聽塔納索洛夫說要為自己情況,不由喜出望外,他的心裡很明白,只要守住了車站大樓,那麼很快就會有一枚勳章掛在自己的胸前。

  二營長連忙向器重自己的塔納索洛夫表態說:「旅長同志,請您放心,我們就算全部犧牲,也絕對不會後退一步,敵人只有踏著我們的屍體,才能闖進車站大樓。」

  別看到二營長說的都是套話,但塔納索洛夫聽在耳朵里卻感覺特別受用:「好吧,少校同志,我會等著你的好消息。」

  二營接替一營的防務後不久,克里莫夫就和夫拉索夫一同返回了旅指揮部。塔納索洛夫見到克里莫夫的出現,有些吃驚地問:「上尉同志,你怎麼來了?是不是有什麼最新的指示,要帶給我們?」

  「您好,上校同志!」克里莫夫抬手向塔納索洛夫敬禮後,乾巴巴地說道:「司令員同志派我到步兵第92旅來擔任聯絡員,了解你們進攻的情況。」

  「上尉同志,我和政委都是來自陸軍的,旅里的水兵都不太聽我們的指揮。」塔納索洛夫招呼克里莫夫坐下後,開始向他訴苦:「比如說一營吧,置旅部建立防禦陣地的命令不顧,偷偷地向車站發起了進攻……」

  「上校同志,我要糾正您一點。」克里莫夫聽到塔納索洛夫拿列穆塞夫的一營說事兒,連忙抬手打斷了他後面的話:「一營向車站發起進攻,並非是未經請示的私下行動,而是我代表集團軍司令部給他們下達的命令。」

  塔納索洛夫聽到這裡,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上尉同志,就算你能代表集團軍司令部,給下面的部隊下達作戰命令,但也應該給我們說一聲,讓我們心中有數。政委同志,你說我說得對嗎?」

  「克里莫夫上尉,」坐在一旁的安德烈耶夫,點了點頭,隨後說道:「旅長同志說得對,就算您是來自集團軍司令部的代表,但派出部隊進攻車站這樣的大事,你總要事先和我們通個氣,讓我們心中有數,不至於誤會一營是未經請示就擅自行動啊。」

  這一次,輪到克里莫夫趕到尷尬了:「對不起,塔納索洛夫上校。是我考慮不周,我原想在部隊進攻前,就和你們通氣的。但為了及時地了解攻打車站大樓的情況,我就留在那裡觀戰,以至於忘記把一營進攻的事情通報給你們。」

  見克里莫夫主動向自己承認錯誤,塔納索洛夫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在蘇軍中,這種互相不通氣的情況太常見了,他只能故作大度地說:「上尉同志,這次就算了,下次再有類似的情況,請一定要及時通知我們哦。」

  「放心吧,上校同志,不會再有下次了。」為了化解眼前的尷尬,克里莫夫及時地變換了話題:「塔納索洛夫上校,我想問問,你們到這裡之後,有近衛第13師的消息嗎?」

  「羅季姆采夫將軍的近衛第13師?」在看到克里莫夫點頭後,塔納索洛夫搖著頭說:「沒有,我們旅到達這裡之後,沒有得到任何關於近衛第13師的消息,上萬人的部隊,仿佛一下就消失了。」

  「也不是上萬人同時消失了。」克里莫夫解釋說:「該師的近衛第39團,如今正駐紮在馬馬耶夫崗的右翼,該團的兵力就有兩千多人。而羅季姆采夫將軍帶著近衛第34和第42團,以及師直屬部隊駐紮在這一區域。不過敵人衝進城市之後,他們忽然就失去了下落,仿佛忽然消失了一般。」

  塔納索洛夫等克里莫夫說完,試探地問:「克里莫夫上尉,你說他們會不會已經悄悄地離開了城市,渡河到了伏爾加河的東岸?」

  「這不可能,幾千的人部隊要想渡河,哪裡有那麼容易。」克里莫夫搖著頭說:「別的不說,就算渡河需要的船隻,如果沒有集團軍司令部的命令,他們也根本搞不到。」

  安德烈耶夫接著問道:「能聯繫上羅季姆采夫將軍嗎?」

  「聯繫不上,」克里莫夫還是搖了搖頭,「就像塔納索洛夫上校剛剛說過的那樣,他們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指揮部里的人都陷入了沉思。